第十章 梦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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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还是不听劝，私自去了那里，是不是？”时永无奈地叹着气。
茹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今天的新闻看到了吗？”
时永再次顿了顿：“你是说……”
“张臣默死了，在全部招认后，于看守所自杀……”
时永沉默了。
“你觉得，他可能自杀吗？”茹今继续幽幽叹道，“他……已经动手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时永沉默地包扎完，起身，往门外走去。
夜凉如水，茹今又出现在了看守所中。
褚茂茂静静躺在狭小的硬床上，一双狐眼微睁，似是一直在等待她的到来。
“二十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呢”，她坐了起来，微笑着，望着前面的“人”。
“二十年了，你却早已面目全非，时至今日，你可后悔？”
茹今冷冷地问着对方。
“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可是你现在也失去了你所得到的一切，不是吗？”
“是失去了，可是，我毕竟曾经拥有过，你呢？”茂茂嘴角噙着一丝笑容，“你给了我们欲望，你自己又能得到什么？时间？永生？呵呵……真是无聊又无趣……”
“是的，在你看来，最无聊的时间和永生，是我最需要的，这就是交易，‘黄粱一梦’的滋味怎么样？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一夕之间全部推倒，哪怕你再怎样不可一世，终究只能是一场梦，可是这梦啊，是以命为代价的。”
茹今摇头叹息着：“人类啊，就是这么痴愚，何苦来的呢？”
“是啊……何苦来的呢？要是时间能倒流的话……”褚茂茂摇了摇头。
“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可后悔的，这场梦，我做得很美，这就够了，而且，我还给您介绍了一个大客户——唐乐，您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呢？”
茂茂望着茹今说道，眼神中却只剩下平静。
“那好吧”，茹今拿出契约，将它往茂茂眼前一递，“签字吧！”
“好……”
茹今拿着半颗银色的珠子，摇头叹息着。
“痴愚啊痴愚，被人欺骗一生，搭进所有的时间，不过才换来这么点东西……”
“另一半呢？怎么还不去要？”时永在柜台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亲爱的时大人，您不知道我受伤了吗？”
茹今撒着娇，而后突然有些伤感地望着对面的人。
“就快结束了……我怎么突然有些……舍不得了呢？”
时永拨算盘的手停下了，人却依旧望着那里。
“好了，开玩笑的”，茹今又恢复了以往的元气，“您也被我烦了五百年了，等结束以后，时大人您也终于清净了，我呢，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茹今说着，怔怔地望向门外。
一轮秋日正高，万里无云，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但是时永看到了，她旗袍下摆，右腿下方，那一片血肉模糊……
终于，连“静溪”都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了吗？
他握了握手中的白瓷瓶，里面的粉末，已经所剩无几。
“哎，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吧？”茹今突然猛地回头，笑嘻嘻地望着正在凝视她背影的时永。
时永的眼中难得现出一丝慌乱。
“就当陪我，好吗？时大人～”
茹今继续撒着娇。
“好……聒噪……”时永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记得穿好看点！”茹今笑嘻嘻地望着他的背影喊道。
深夜时分，茹今来到了看守所的另一个房间。
如果不是因为反噬，她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一个满身腐臭的凡人所伤？害得她不得不冒两次险，分别来取这两次的残片。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她念叨着几句前朝的旧诗，站在了狭小的房间里，望着眼前那个还在噩梦中疲于逃命的男人。
男人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满头的大汗，而后，他看到了面前的白旗袍——茹今。
“你——你怎么进来的？”男人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在暗夜中闪出一丝将死的光亮。
“当然是找您来签字的啊？”茹今一放手，一纸契约垂了下来。
“不，不，不，那都是褚茂茂的主意，对，就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不信你去问她，你找她就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被害者，真的，不信您看——”，老周口不择言。
“褚茂茂已经签字了，现在，只剩你了，二十年了，你做的所有事，连本带利，该还了”，茹今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逼视着老周。
“二十年前，是你们一起签订的协议，二十年后，当然应该由你们一起还！”
“不，不，不，我也是被她骗了，你看是不是？她跟老韩走私贩毒，她随意跟开发商索贿，她还找黑社会杀人放火，干了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儿，可是最后，我还是因为她被抓了，我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是尽管如此，我也把这一切都承担下来了，您看，我是不是比窦娥还冤？”
“……二十年前，你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然后，你一头撞进了我们的药房，身边跟着的，是当时年仅14岁的褚茂茂，如果不是你们一起，怎么可能冲破我们设立的结界撞进来？一切都是褚茂茂干的？呵呵，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们了？不过……我看中的，就是你这份瞧不起任何人的傲慢，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能带给我巨大的收获。”
老周的脸色在漆黑的房间内更加惨白了几分。
“这些年，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作的恶也已远超当初的限额”，茹今继续冷冷说着。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包庇，唐乐不会逃过法律制裁，白小婵也不会白白枉死；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纵容，韩氏父子不会害那么多人，逼得杨秋双手沾满鲜血，杨燕、单宁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傲慢，和你用权力交换的一切，褚茂茂也不会自甘堕落做你手中的刀，你！才是这一切罪孽的元凶！”
“是这样吗？”
老周放弃了挣扎，阴恻恻地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是谁给了我们机会呢？是谁助长了我们的欲望呢？是谁引诱我们走向深渊的？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给了我们机会！是你助长了我们的欲望！是你引诱我们犯罪，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最该死的，是你！”
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茹今的面前，与她面对面站着。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你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
茹今的心脏如同被人一把攥住了。
“你说什么？你也见过‘他’？那把匕首……”
“没错，是他给我的！我是在替天行道，只是可惜，功亏一篑，没能杀了你！”
老周阴沉着脸，将后槽牙咬得咯嘣作响。
“他在哪儿？他还跟你说过什么？”茹今的脸色苍白，狠狠瞪着老周问道。
“呵呵……还有什么？我偏不告诉你！你永远都找不到他，永远都只是他的手下败将，永远！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说清楚，你——”茹今柳眉一竖，正要发作，却见老周突然直挺挺地往后倒去，一股焦糊的味道从他的嘴里冒出。
“你不能死，你还没——”
茹今眼睁睁地看着，另外半颗银色的珠子从老周的胸前飘出，缓缓地落在她的手中，而“他”却随着老周的死而烧焦在了老周的脏腑。
她长叹一口气，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半颗银珠。
刘一诺左右对比着褚茂茂和老周房间的监控。
却见那两人似乎有精神疾病般，忽而踱步，忽而静立，忽而手舞足蹈，忽而怒发冲冠，但……更似在与谁交谈，紧接着便是自扼自己的咽喉，往后倒去。
刘一诺的心中飘过一丝阴云……
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姐……
他怔怔地抬起头，望向漆黑的窗外。
窗外，夜色漆黑，秋雨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