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痛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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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看着他们那幅肮脏的嘴脸，直想将他们一个一个剁碎，然后喂狗！”
杨秋的后槽牙咬得咯嘣作响。
“可是我知道，当时硬拼，只能是一败涂地，所以，我联系上了孩子爸爸，把这些都告诉了他，哦……对了，不管是之前的聊天记录，还是那几户人被炸残的瞬间，以及曹尖尖的被奸视频，此刻应该都传到网上了。孩子爸爸在这方面可是专业的，他们也许能破解他修改的监控视频，可是一旦等他们破解开，监控里压缩的所有过往都会变成病毒，随着网络流传开来，禁也禁不住。”
杨秋轻轻笑了。
“只是可惜了于龙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他很像我，本来有着大好前程，却因为被人嫉妒，一朝被造谣抹黑，还被推下了楼，幸亏，附中的物业也在孩子爸爸的手中，天台上其实有一个隐藏的摄像头，记录下了那一切，孩子爸爸只需要通过海外基站中转，将它传到老于手中，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预想自发地展开。我偷偷与于龙取得了联系，我帮他弄来了抗抑郁的药——我自己吃的，灌给了曹尖尖，并且录下了视频，我利用曹年年的信任，将她打晕，带到了于龙面前，于龙是个好孩子，宁可死都不愿意招出我来，可是，即使他招了，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分别。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迷晕曹全有，把他的尸身带走……原来，我跟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这么恶毒的狼”，杨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再次轻轻笑了起来。
“好在，都结束了，我只想早点解脱，燕妮还在等着我。”
“好……你还有什么其他未了的心愿吗？”茹今反而有些不舍地望着她。
“没有了”，杨秋摇摇头，“非要说的话，就麻烦您有空的时候，帮我给女儿上上坟，送点钱吧……”
“好……”
“还有，若有机会碰见他，代我向他说一声‘谢谢’！”
“他？”茹今的脸色一凛，瞳孔猛然一缩，“他是谁？”
“他……是一个好人，我蛰伏三年，因为遇到了他，事情才开始有了转机……”
“他长什么样子？”茹今脸色苍白，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他一直藏在一个黑套子里，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杨秋摇了摇头，“不过，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能助我达成目标就行，如此，我心愿已了，别无他求，惟愿早些去见燕妮，茹老板，快点开始吧”，杨秋催促着她。
茹今收了收心神，咬咬牙，伸出了自己冰凉的右手，握住了杨秋的手腕。
一股青色的火焰从茹今的指缝间开始蒸腾，杨秋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发生任何的声响，任由这青色的业火顺着她的手腕开始蔓延，最终将她整个人裹在一团青色的火球中。
“谢谢你们～～～”
当青色的火焰逐渐消退时，杨秋的声音依旧在石屋四壁飘荡着，最终四散而去。
茹今叹了口气，从方才火焰燃烧的地方，捡起了一个青色的圆球。
圆球里似有星光点点，像一颗上好的青金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嗔恨的毒火啊……”她摇头叹息着。
“结束了？”
时永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茹今点点头，转身就欲离开，时永却猛地拽住了她的右臂。
茹今一阵吃痛，白色的旗袍衣袖上渗出了点点血渍。
时永的眼中满是痛悔，他摇了摇头，再次问了她一句曾经的问题。
“值得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这就是我的使命，时大人，您说对不对？”
时永摇了摇头，将她拉出了石屋，带回到二楼起居室中。
撩开右臂，那里也如左臂一般，腐肉森然，深已见骨。
时永再次从怀里掏出那个白瓷瓶，轻轻地撒在那腐烂的创口上，而后将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绕着。
“静溪只能延缓腐烂的速度，却无法阻止它，你明白吗？”
“我明白”，茹今点点头，额上的冷汗滴到了右手背上，她扯出一个不算灿烂的笑容，而后抬手擦了一把。
“孙正，你干什么吃的？啊？你看看现在怎么收场？网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视频怎么出来的？啊？你们之前查的是什么狗屎？啊？现在舆论炸锅了，你说该怎么解释？啊？”
“齐局，我们根据调查取证的所有证据得出结论，我们有什么可解释的？”
“那你告诉我，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啊？怎么办？网民们现在的愤怒已经达到了峰值了，为什么当初不作为？为什么不惩处那些欺凌他人的邻居？为什么审讯挖坑诱使他人认罪？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替你承担这些？”
“您不是局长吗？”孙队暗自嘀咕了一句。
“孙正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不不不，齐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管您是处罚我还是降职，我都认，但是，求求您了齐局，就差最后这么一点”，孙队比划出一个“小小”的手势，一脸无辜地望着眼前怒发冲冠的局长大人，继续做小伏低，“只要能把这件事查清楚了，抓到杨秋，把前后事实捋清楚了，尤其是杨秋女儿的真实死因，之后再还社会一个公道的舆论，然后要杀要剐，都随您！”
“要是抓不到杨秋呢？要是杨秋跟整件事都无关呢？”
“那不正好？平安小区包括曹全有的老婆祝芳在内的事情确定是意外，于龙因为遭受过曹尖尖的校园霸凌，所以报复，杀害了她们两姐妹，曹全有为了复仇，又杀了于龙，大家该怎么判还怎么判呗？您觉得呢？还有啥需要发公告的？咱一起呗！”
“滚蛋！少给我贫！一周！就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内你要不给我个结果，你给我小心你的脑袋！”
“哎，好嘞”，孙队忙不迭地卖个乖，逃也似地离开了局长大人的办公室，临走前还狗腿地给他把门轻轻带上了。
齐局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手边的电话适时响起。
他接起电话，毕恭毕敬地压低了声音：“喂，没有，他们没有人怀疑到那里，嗯，您放心，有什么最新进展，我一定跟您说，安心，都是自己人！”
收线后，齐局长靠在宽大的椅背中，愣神，窗外的夕阳映入，将他的面目整个遮蔽在一片阴影之中，神色莫辨。
“兄弟们，开始干活了，齐局只给咱们一周的时间，抓紧时间，涛子大龙，你们去排查‘sky’的相关联系人，军师书生，你们俩继续跟网警一起，分析柯隐泉的通话聊天甚至微信通话等记录，查找疑点，牛百万大锤，让大数据那边根据人脸识别查找她的踪迹，小刘，你去调取下五年前杨秋女儿的性侵案相关档案，好好排查下是不是还有遗漏，兄弟们，打起精神！”
“是！”
众人异口同声，开始投入各自的战斗中。
深夜，刘一诺还在扒拉那个少女的资料。
“杨燕，本名柯燕妮，女，15岁，汉族，20xx年8月生人，d城附中初二3班学生。20xx年腊月二十三日曾报案，被人尾随骚扰，次日，即20xx年腊月二十四日，于市政街拐角烂尾楼三楼被人扼死，死前曾遭性侵，经审查发现，性侵者为前日骚扰尾随她的李志一。
李志一，男，33岁，汉族，19xx年1月生人，无业，未婚，被抓后，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经精神测试后发现，其人为精神分裂加间歇性狂躁症患者，法庭宣判其无罪，送入精神病院进行看管。
死者父母对此颇有异议，并提请上诉，最终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刘一诺长叹了一口气，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事情……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节的呢？要是曹全有从一开始就能对他人多一些真心，要是警方当时多一分认真，要是孩子的父母多一分上心，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他叹了口气，正欲合上案卷封皮，却无意中瞟到了一个东西，他赶紧又打开，一股寒意“噌——”地一下，蹿上了他的头皮。
“这是……”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孙队孙队，找到杨秋的踪迹了！”
第二日，当刘一诺挂着硕大的黑眼圈来到办公室时，众人早已齐聚一堂。
“孙——”
他还未曾开口，风风火火的大锤已经插进来了，手上还举着一个小小的碟片。
“在这里，您看，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里……”
大锤将碟片放入电脑中，电脑监控是一段段拼接而成的，正面背面侧面，从不同的角度，记录着这个女人的身影。
“在于龙死的当天，她确实开着车去过鬼山镇，喏，虽然她戴着黑帽子，压低了帽檐，但是依旧勉强能看出轮廓是她。而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这里”，“咔哒”一声，大锤摁下了暂停键，身后的刘一诺再次寒毛直竖了起来。
监控视频中，一个青花旗袍的优雅女人推开了一个玻璃门，门上有个黑黑的牌匾，写着：
“如今是药房”。
“我们去问过店主，也查过他们店里的监控，发现那女人就是进去买了盒西替利嗪，然后就走了，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杨秋出来后的画面再也没有了，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锤还在一脑子问号。
“会不会像柯隐泉一样，把监控给修改了？”刘一诺怯生生地问。
“谁啊？谁闲得难受管这闲事儿啊？”大锤白眼儿一番，却没注意到旁边刘一诺一脸忧心的表情。
三日后，警方的公告虽迟但到，针对网络流传的视频和聊天记录等，警方一一做出了说明，对曹全有一家的遭遇做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在看守所羁押的曹全有通过网络得知了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哭到崩溃，当夜就撞墙自杀了，不过……又被狱警及时救回了，等待他的，除了法庭的审判，还有另一场死后都无法逃脱的审判。
柯隐泉则站在另一个牢房中，开心地笑了。
一切都很圆满，只除了……
刘一诺站在药房门口，仰头看着那熟悉的牌匾，心底里却不期然地涌出了丝丝寒意。
“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