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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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谁又欺负我们的一诺了，来，跟姐说，姐帮你收拾他！”
好在茹今脑子还算清醒，一直没有给这小子钻空子的机会。
时永思及此，脸色稍微和缓了些许。
“没有啦，就是有点小感冒，头很晕，好像发烧了，要不今姐再给我扎几针呗”，刘一诺嬉皮笑脸地在柜台前坐下了，倒是不拿自己个儿当外人。
“你啊，受寒了就吃个发汗的药吧，比扎针管用”，说着茹今从身后的玻璃药柜里抽了一盒冲剂，放在他面前，“专家不说了吗？今年是百年一遇的极寒天气，d城这又刚刚下了大雪，感冒发烧很正常。不舒服就早些回家休息休息吧，还有十天过年了，早点订机票回趟老家吧，你也一年没回了吧？”
“唉……”刘一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倒是想休息……”
“又怎么了？”
“别提了，二十来天前，我们片儿有个小区发生燃气爆炸，人家报案了，我们也去查过，确实是他们业主自己没关气阀，导致燃气泄露，然后发生了爆炸，我们也就当意外处理了。结果，那小区跟中邪了一样，这还没一个月，同样的爆炸又发生了五起，得，这临过年的，谁也别想休息了，那四户业主干什么吃的，净知道无理取闹，明明他们自己的问题，非要赖我们警察头上。我们晚去几分钟，就打市长热线投诉我们不作为，几起查出来都是意外，接着投诉我们包庇物业，好话坏话都他们说了，还我们包庇？我们包庇个屁！监控好好的，什么异常都没查到，而且这几家无一例外地，都是自己忘了关阀才出意外的，就这，他们还非要怪物业的管道没做好，还学区房呢，都住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下三滥？”
提起这阵子被这几位业主堵着骂成个孙子的事儿，新人警官就气不打一处来。
“淡定，淡定”，茹今憋着笑，拍了拍越说越激动刘一诺的肩膀，“你说的，是平安小区吧？不是五起吗？怎么成四户了？”
“有一户人家住院了，一直没参与。可是，今姐你咋知道的？”
“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网络吗？你们的名声啊，最近可是被架到火上给烤了呢。”
“我就知道，那些业主肯定没有这么听话”，刘一诺恨得咬牙切齿的，“我们为什么要保护这种混蛋啊？”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们是警察来的呢？”
茹今再次拍了拍刘一诺的肩膀，“好了，别生气了，只要咱们问心无愧不就行了？”
“嗯……”
刘一诺依旧兴致不高。
“哦，对了，平安小区，是不是那个紧挨着d大附中的小区啊？”
“嗯，是那个，自打附中搬过去后，这些年升学率也是节节攀升，所以原本在那儿开发的那个旧楼盘也就跟着红火了起来，什么牛鬼蛇神的都往里挤，另外还有附中的老师，也大多在那儿买的楼。”
“嗯……要是光老师的话，那小区还不至于这么鱼龙混杂，辛苦你了。”
“谁说不是？欸？今姐有认识的人在那小区住吗？”
“那倒没有，我是记得那个学校好像有校园霸凌事件，好像被霸凌的那个孩子家就住那个小区。”
“咳，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今姐您是没干干我们的工作，我这才上班不到两年，这种校园霸凌事件就接了几十单了，一个月差不多就得七八起，而且是每个学校都有，真的是……现在的小孩子都怎么了？戾气怎么这么重？”
刘一诺更加郁闷地摇了摇头。
“唉……你们这工作啊，确实太不容易了……”
茹今幽幽叹了一口气。
“叮铃——————”
一阵铃声突然大作，原本歪在柜台上的刘一诺猛地坐起，麻利地接起手机：“喂，孙队，啊？又来？好，我马上到！”
收线后，刘一诺向二人浅浅道了个歉，然后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只剩茹今与时永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等刘一诺和同伴赶到24号楼2单元2402户时，伤者已经被抬走了，整个厨房已彻底焦黑，一片狼藉，不远处的客厅也未能幸免，被波及得一片凌乱，连墙角那颗壮实的发财树也被劈成了两段。
“您好，我是府光街道派出所的民警，请问您是这家户主吗？”
刘一诺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例行公事地开始了问话。
男人仿似看到了亲人般，一下子就抓住了刘一诺的双手。
“警察大哥您可来了，我老婆她……她……她没事儿吧？”
你才大哥呢？刘一诺低头看了看男人肥硕的下巴和仿似怀孕八个月的啤酒肚，心里一阵腹诽，但是，职业素养到底还在线，脸上还是挂上了那幅标志性的笑容：
“刚刚打电话报警的是您吧？是168xxxxxxxx这个号吗？您先别急，慢慢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好好，警察大哥们快坐，突然炸了给弄成这样，二位大哥你们别介意。”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拍打了同样脏兮兮的沙发几下，招呼二人坐下。
“您的姓名和基本情况，能跟我们说一下吗？”
“我叫曹全有，是这家的户主，自己在附中前面那条街上开了个洗车行，做点小本买卖，刚刚那个受伤的是我老婆，她在d城附中的校医院里当护士，我还有两个女儿，也都在旁边附中上学，老大今年17岁，上高二，转头就要上高三了，老小比她小两岁，在附中初中部念初三。”
“嗯”，刘一诺一边点头回应，一边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那平时您和您太太，有没有跟别人结过怨？”
“警察大哥，冤枉啊，我们两口子本本分分的，从来不跟邻里们吵架，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您看，我还是我们业主群的群主呢！我家尖尖和年年也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尤其我家尖尖，从小就是她们班里的班长，不管老师还是同学们都可喜欢她了。”
说着男人将手机举了过去，看着那男人给他递过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清秀的豆蔻少女，举着奖状，抿嘴轻笑着。
“喏，这是我们业主群”，男人把群聊调出，刘一诺飞快地浏览着群聊消息，那半晌后，点了点头。
“之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你们的群聊中有没有提起过？”
“有？怎么没有？”男人恨恨地，“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这小区就发生了五起了，有好几户都住院了，到现在还有没出院的呢。我以为他们那几家都是没有关好燃气阀，刚刚还在提醒我老婆注意，她也说，半个月前人燃气公司就已经派人来修过了，谁知道，刚说完……唉……”
男人的大手扶额，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刚才那一幕只在瞬间。
今天洗车行那边不忙，他就抽空早回了家，像往常一样，帮老婆摘摘菜，老夫老妻的再拌个嘴，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普通日子。
“而后我就接了物业上柯经理的电话，刚刚收线，跟我老婆正说话呢，突然燃气灶一下子就炸了，我老婆正在灶前，一下子就被创飞了，然后把我也一起创了出来，我眼前儿就跟被人打了一棒子一样，两眼儿一抹黑，接着就创客厅对角上了，喏，就是哪儿，把我家这十来年的发财树都给创折了”，男人无比惋惜地摇着头，接着说，“然后我就赶紧打了120和110。”
“嗯”，刘一诺再次点点头，“还有什么其他情况补充吗？”
“没有了”，曹全有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看看现场，您先坐这儿等会儿。”
男人乖巧地点点头，目送身材笔挺的两位警察走进了厨房。
这是一个普通的三居室，三间卧室在一侧，另一侧的起居室与厨房区南北相连，厨房居东侧，门朝西向开，饭厅居西侧，与厨房相连并独立分隔。
幸亏这种相对独立的格局，让厨房的爆炸没有波及到更多的区域。
此刻，整个厨房已经烧得几乎全军覆没，锅盆碗盏凌乱地撒了一地。刘一诺摇了摇头，踏着一地碎瓷片，走了那乌漆抹黑的厨房里。
跟之前那五户一样，他走到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灶台前，摸了摸同样焦黑的燃气管道。
燃气阀此刻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露出外侧的管子也剩不下什么了。
果然，又是意外……
吗？
刘一诺突然发现了在原先灶台的下方，有一块奇怪的碎片，他伸出戴着物证手套的手，艰难地伸了进去，将它取了出来，而后迎着窗户的光，左右翻转着看了看。
“这是？”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