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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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过年
大年三十儿,无论是元代还是后世,都是阖家团圆,幸福安康,欢歌笑语的日子。哪怕百姓的生活再艰辛,也无法阻挡这种气氛。
不信,你看喜儿她爹,在穆仁智来之前,跟闺女在家里团团圆圆的多开心。
话说回来了,李续的父亲李翀,作为牧守一方的高级官员,在过年的这几天,并不轻松,反而非常的忙碌。
大年三十这一天开始,按照当时的官场规矩,就有本地相应级别的官员来拜年走访。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这才有时间跟家人一起,祭祖,贴春联,吃团圆饭,守岁。
第二天一早,继续会有官员、乡绅开始拜年,或者派人送新年拜帖。当然,并不是要来拜访所以送拜帖,而是一种类似后世发祝福短信、微信那样的拜年短信,只不过当时是送拜年的字帖。
其实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说一大堆吉祥话,只不过比后世那些电脑编程的拜年话,有文化多了。接到拜年帖子后,还要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况,写回赠的帖子。
李延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就负责帮着父亲写回赠的帖子,然后安排人给送回去,顺便也互换一些春节的礼物。
当然了,大年初一最重要的,还是和家人以及亲友的相聚。比如,暂时还没有安家的张养浩,此时就寄住在李翀大家中,跟着他们一起过年。
李续从小一个人过管了,家里的这些事儿,也没人会麻烦到他。他早上练完功,就回屋收拾准备出发的一些个人物品了。到了中午,便带着十车的各种礼物,直接去了丰乐楼。
他麾下敢战军的几百名士兵,今年可开心坏了。因为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在这么高级的娱乐场所里面过过年。按照李续之前的安排,这帮人会在这边一直玩闹到大年初三,才会回到军营。
当然了,原本应该歇业顾念的丰乐楼,自然是张灯结彩,竭尽全力的为这帮兵大爷服务。这帮人兜里有的是钱,李续更是给了极其丰厚的赏金。
甚至为了李续给的丰厚赏金,丰乐楼的掌柜尹天乐,干脆亲自下厨,操起了十几年前的老本行——厨子,为前面耍乐的军爷们烹饪可口的中原佳肴。
李续来了之后,众人无论正在干什么的,都纷纷赶紧出来,跪在他面前,给他行礼拜年。
李续自然是一一馈赠礼品。然后,便将八剌等主要军官叫去了里间,安排后续的事情。
他告诉八剌等人,自己马上有任务要赶回大都城。其他人就在汴梁开封先休息几天,正月十五之后再回返大都驻地。
同时,李续还告诉八剌,让他做好调离敢战军,在地上人担任新官职的准备。毕竟,回去后估计在熊大熊二那哥儿俩手下,八剌也混不出太好的路子。
与总是小心看他不顺眼的上级给他穿小鞋,不如就留在地方,帮助李翀掌控地方兵权。
八剌自然是感激不尽。他知道两位小王子对自己颇为不喜,要不是有李续在这边多次回护,说不好已经烂在西疆的荒漠中了。他最头疼的其实还是回到大都之后,怎么面对那两位小阎王爷。
现在,李续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甚至明显会得到中庸,他简直是感激涕零啊,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涕泪横流,诅咒发誓一定效忠于李家父子。
李续临走的时候发现,好多士兵的脖子都包着纱布。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帮人跟妓子们翻云覆雨的时候,发现这边的女子,很多身上都带有非常漂亮的纹身图案。尤其是在娇嫩的私处,还有手腕、脚踝、甚至眉心等关键地方。
于是,敢战军的士兵们,就直接让丰乐楼将汴梁开封最好的纹身师们都找来,给他们所有人的颈部,纹上这支部队所独有的蛇形图案,就跟那面翼火蛇旗上面,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蛇一模一样的样子。
其实,在士兵身上刺面纹身,是从唐末时期开始的一种,防止士兵逃亡的残酷手段。
元承金制,军队中其实依旧有这种要求。但是,只有地方上的汉人镇戍军队,还有边疆地区的探马赤军,还要求纹身刺青。
作为中央军的侍卫亲军,里面有大量士兵军官,都是蒙元勋贵出身,所以并没有人敢强制要求侍卫亲军的官兵们,也要统一进行纹身。
但是,还是有不少军人,主动要求在身上纹绘特有的图案,以表示自己的武勇。
李续得知这个情况后,也是无奈的一笑。他想到兄长李延半开玩笑的说,自己手下是一群蛇兵蛇将。正好回去要娶一个,可以下毒毒死未婚夫的“蛇蝎美女”。
呵呵,看来,自己这辈子就算是进蛇窝了。
李续回到家中后,发现虽然现在太阳已经偏西,但是父亲李翀带着长子李延,依旧在书房会见几个重要的开封官员。
听仆人说,其中一个还带来了朝廷最新的通报,是行省的左丞(类似于办公厅主任之类的职位),叫周可温。
说话的这功夫,一个花白胡子的红袍官员,正好带着好几位绿袍官员,在李延的引领下,从李翀的书房拜别而出。
这个人,刚一出来,迎面正好撞见站在院子里的李续。他还没等旁边李延介绍,直接一个不属于这个年龄人能做出来的敏捷健步,就窜到李续的跟前,直接跪下来就给李续见礼:
“下官行省左丞周可温,给清池公见礼,恭贺新禧。”
李续都蒙了,还回头看是不是身后来人了。什么清洁工?他在说什么?
“图勒,快去吧,父亲说你回来后,赶紧去他那里。”李延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赶紧拉着茫然的兄弟说到。
李续也来不及跟前面周可温等几个跪着的官员回礼,就赶紧去了父亲的书房。
什么清洁工?不是腊月二十四扫尘日吗?这都过年了,还没打扫干净?
到了父亲李翀的书房后,李续这才知道,朝廷传来了重要的消息:
舅舅德格都巴雅尔,因为破贼有功,还“请”回了察合台汗国的大汗——也先不花。因此,从二等的螭钮金印河间王,升为了一等的兽钮金印赵王。这个级别的王爵,俗称一字并肩王。
原本,赵王这个爵位,是汪古部首领世代相传的。但是汪古部的首领因为反对元武宗,而被罢黜了爵位,爵位被迫隔代,传给了他的孙子。
去年,那孩子突然病死了。本来还说今年找个汪古部远房的旁支续上,结果,答己太后直接拍板,将这个极其重要的爵位,转给了自己的爱婿——德格都巴雅尔。
德格都巴雅尔成了赵王,原来河间公主,也跟着升爵为赵国大长公主。地位,跟太后的亲女儿,鲁国大长公主祥哥剌吉一样了。
不光如此,熊大纳忽出现在也被封为了驼钮金镀银印的青城王(四等王),熊二阿兰达则被封为银印的阜城王,他的那个未婚妻——也先不花的女儿米亚公主,也被封为阜城公主。
而李续则被加封为从二品的郡公——清池公,朝廷将清池城里面的两百户,赐给李续作为食邑。清池城并不有名,但是他下面有个县却举国威名——长芦县。就是那个北方盐运中心。
封建封建,就是封疆建国的意思。
李续到目前为止,已经是封建大家庭里面,拥有自己封地的既得利益者了。
李续得知这个消息后,真有点飘飘然的感觉。自己才不到十六呢,就公爵了?还有两百多户的食邑?
“阿,阿爸,我,我出去洗个脸。我,我有点晕。”
李续心中无比的兴奋,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在他心中剧烈冲撞着。以至于他感觉脑子有点不好使,快要烧坏了。这才要求出去洗把脸,赶紧冷静冷静。
后院的水井边,李续直接打了一桶冰冷的井水,然后将整个脑袋都扎进了水桶中,一直到肺中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出去,憋得快要受不了了,这才将头拔出来。
还飘着冰碴子的井水,以及外面呼啸的冷风,让李续有点过于发热的脑袋,逐渐冷静了下来。
封爵?还一家子都封爵?有点过了吧?
虽然,蒙元的爵位分封的相当烂,但是也不至于这样烂封吧?元仁宗寿山大汗可不是个糊涂皇帝,干嘛要这么做?
封舅舅一字并肩王这无可厚非,甚至分封舅舅的两个嫡子也没有问题。怎么连自己这个外甥都封了公爵?还是有食邑的实爵。这是为什么?
俗话说得好,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不至于不至于。寿山大汗还是很倚重舅舅和自己父亲的。这是干嘛呢?
又是一阵冷风,给李续滴滴答答的湿淋淋的脑袋,吹得头皮发麻。为了不生病,他赶紧拿袍子擦了擦脑袋,然后快步跑回父亲的书房,准备一边烤火,一边问问父亲。对了,刚才父亲跟自己说封爵时候,脸上可没有兄长李延的那种兴奋感。他一定是有话要说。
回到屋子中,李续蹲在火盆旁边,解开湿漉漉的辫子,就开始烤火,然后正在写信的父亲:
“阿爸,不对啊。我怎么感觉这里面好像透着邪性啊?给我舅舅封爵无可厚非,怎么还给我这个外甥,也封了公爵?还是有食邑的。这不对劲啊。”
听到儿子的问话,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没说的李翀,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他笑着对儿子说:“我就怕你一听说封爵,就高兴的乐昏了头。如果是那样,我就会坚决上表,替你辞去所有本兼各职,还有这个什么清池公的爵位。现在看来,你起码通过了第一道考验。”
“阿爸,这里面真的有问题?”李续追问道。
“问题很大啊。这就不是真的。”他解释道:“我是说封你为公爵这件事儿,不可能是大汗的本意。因为,你要尚宝音郡主,还是太后心爱的侄孙女,怎么可能只是个公爵?八成会是个银印王。但是,这道旨意肯定就是大汗或者太后亲自下的,为的目的就是要考验考验你。你该怎么办?”
“赶紧上表推辞啊。”
李翀一瞪眼,质问道:“你是说,你要抗旨?”
李续赶紧摆手解释:“不不不,我不敢。我是说,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李翀叹了口气,解释说:
“你虽然才十六。但是,按照你现在的路,很快就要比大多数人更早的步入朝堂之中。你怎么连朝廷的规矩都不清楚,就敢往里闯啊?跟你当年一门心思想参军挣荣耀何其相似啊。”
“记住了孩子,这是旨意,还没有在正月十五的大朝会上通过,并没有走礼部和宗人司的手续,所以只是皇帝和太后的意思。所以,你是可以上表推辞的。这样,不但不算抗旨,而且还能获得广泛的好评。”
李续赶紧站起来,说道:“那我现在赶紧回去写。写好了,阿爸你帮我斟酌斟酌。”
李翀一摆手:
“别费劲了。我现在就替你写着呢。一会拿回去自己誊抄一份就行。”说完,他一指旁边的一摞信纸说:“我还要给你舅舅和舅母再写一封信。”
“哦,道喜的书信?”李续觉得都是一家人,为了点祝福道喜的话,让自己带到了就行,何必写信。
却听李翀说:“是劝解的信!记住了,图勒。树大招风,名高引谤。你舅舅的脾气,很容易在这个时候,变得目空一切,自高自大起来。那可就坏事儿了。我是要告诫你舅舅和舅母,此事可以嚣张,但是不可以跋扈;可以骄傲,却不可以自满;可以专权,却不可以蛮横。你去了大都后,也要时时提醒纳忽出和阿兰达他们俩,尤其是阿兰达。这孩子过于莽撞了。”
“是,孩儿记住了。”李续赶紧点头称是,突然他问到:“可以专权?阿爸,你是说让舅舅赶紧揽权?”
李翀明显一愣,没想到儿子能抓住自己刚才话语中的这个点问。很快,他就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
“正是。大汗此举就是要让你舅舅赶紧揽权,从而协助大汗稳定朝廷。你舅舅和铁木迭儿,一武一文,正好成为大汗的左膀右臂。”
“铁木迭儿?他可是权臣啊。他会帮助舅舅?”李续有点惊诧。
李翀点了点头,解释道:“你们总以为铁木迭儿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权臣,佞臣。其实,你们都不懂的他的苦楚。大汗让他冲锋在前,跟那些连大汗自己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勋戚旧臣打擂台。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大汗和太后也只能作壁上观。你让铁木迭儿怎么办,不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法,不去收买和任用滥行匹夫或者奸佞小人,怎么斗得过?”
“等你去了大都,务必代表我,去拜访一下铁木迭儿丞相。你会发现,这个人跟你想象的不一样。有了你舅舅的帮助,他也不至于再使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
李续也只能点头称是。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李翀才忙完。然后将一大封书信交给李续,还让阿乌尔和李延去张罗弄一些礼物,塞到李续的行李之中,到时候带去大都,算是送给德格都巴雅尔的升迁贺礼。
第二天清早,李续刚准备出发,就被父亲李翀给叫回去了。
最后出来的时候,李续已经将头上的不浪儿辫子打散,重新梳成了汉人的束发,盘在头上。身上的草原皮袍也脱掉,换成了一件青色的儒生的宋式圆领儒袍。
头上戴一顶唐代就开始有的,软式幞头帽巾。唐宋时期的幞头和元代的软式幞头,唯一的区别就是脑后垂下的两条带子。唐宋时期的是直接垂下,而元代的则是微微向外分张,然后再垂下。那样式跟这朝代一样,就是那么的硬朗,那么支棱着,连下垂帽带,都要支棱一下,再下垂。
脚蹬一双矮腰棉布面兔毛里子的扎口短靴,又暖和又舒服。
这一身衣服,在当时是标准的儒生服饰。
李翀担心李续那一身蒙古人打扮过于招摇,毕竟之前在普颜不花的府邸跟楚王的人有过交恶,他担心这帮人还没有放弃报复,或者不知道那封信已经被送给了齐王。
李续无所谓穿什么衣服,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求,必须随身带着他那根双手金鞭。
还好,儒生有个随身带剑的习惯。但是元代不是前朝,儒生不可以将佩戴的武器露出来,所以都用一种特殊的布袋子包裹好,背在后背上。
其实儒生带的剑基本上都是没开刃的装饰品,所以才得到蒙元政府的默认。
毕竟,既然不准备给这帮儒生官儿做,也不准备给他们如同前朝样的特殊政治地位,那么再不让这帮人,平时出门的时候带个剑,装个逼,那岂不是要逼他们造反吗?
所以,李续就用一个长一点的剑袋,将自己那根金鞭包了起来,也跟普通儒生那样,背在身后。不仔细看那根因为太沉,勒的紧紧的背带,真猜不出背的不是宝剑。
反正,自从两次遇袭,李续都没有带金鞭,导致自己御敌的时候,明显感觉心里没底。所以,李续决定,以后出门,无论如何都要把金鞭带在身边。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李续跨上战马,身后还带着两个对大都比较熟悉的家仆,赶着一辆装满了各种物品,还有那口重要信箱的乌蓬马车,就要出发了。
李翀带着阿乌尔和长子李延,来到门口给李续送行。
“图勒,记住了。在大都城务必要谨言慎行。你要多多辅佐你舅舅,这样也能成就你自己。”
李续点头称是,然后又冲着二娘阿乌尔和兄长李延一拱手,随后,两腿一磕马肚子,便飞也似地冲了出去,向着大都城前进。
他绝对没想到,这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跟父亲李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