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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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刺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数日前自己纵横无忌之地，即将成为自己身死埋骨之所。三千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也真不少，编为三列，竟也浩浩荡荡，首不见尾。
此时离开可突干的大军方才一日，相距不过百里，是以成刺大摇大摆，并未做出任何警戒的安排。这也是该他倒霉，地狱无门硬挤进来。不消两个时辰，远方天际就出现了一队骑兵，高高擎着狼头旗帜，甚是扎眼。
这支小队百人规模，却是挑衅意味十足，直冲着契丹军奔驰而来，约有三百米才停下，一言未发，便是一阵阵箭雨扑来。不过几个波次，待到契丹前军奋起追赶，地上已是哀声遍野，折了上百骑，成刺大怒，催动全军跟进，欲将这些狂人碎尸万段。
事发突然，大军突然遇袭，又突然加速开动，使身处后方的咄录心中不安，直至赶到事发之处才恍然大悟。仔细查看箭矢，不由大吃一惊，连冒冷汗，突厥王帐精锐，目前也有小批量的泰华制式装备，这不是“穿云箭”是什么。
既知晓了对方身份，咄录心中便大感不妙，赶忙催马疾奔，想赶到前面阻止住成刺，孰料才刚远远望见成刺背影，对面已经烟尘大起，乌泱泱涌来千军万马，分成左右两股，如惊涛骇浪一般扑面而来。
咄录眼见来不及，忙勒住马头，翻身下来，一边不忘向身后随从大喊：“全体下马，立起王旗，空手高举，凡轻举妄动者，立杀无赦！”
而对面左右两军，如洪水遇到了礁石，未及接阵便远远分开，恰如两只手臂，向成刺的本阵围拢过来。成刺哪受过这等窝囊气，反正探马回报，对方只有千人，就是硬吞，此次也要把这天狼军吃到肚里。
牛角号呜呜声起，契丹本阵逐渐汇成一个巨大方阵，犹如远古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迎面而上。对面领军校官咧嘴一笑，草包来送人头，却之不恭，随着一声声清脆哨响，两边更是斜刺着拉开距离，同时士卒齐齐张弓，对着成刺就是一片箭幕。
广阔草原之上，两支天狼军恰似剔骨利刃，一左一右，与契丹本阵交错而去，这一错身，便是四五波箭雨，中箭者立时翻坠，后面疾驰而来的同伴来不及躲闪，也一并人马齐扑。
成刺一直紧盯着目标，只差那么几十步，瞬息之间便可拉弓引箭了，突然对面就痛下杀手，一时竟嗔目结舌，不知所措。这一个交错，不知折损了多少兵马，顾不上清点，便指挥全军，大吼着奔着一面敌军扑去。
这牛角号虽是气势磅礴，却不似小哨穿透力强，整个方阵没有及时传令的手段，更无其他预案，众军耳畔只有隆隆马蹄的踩踏声，只有硬着头皮，冒着箭雨，跟随主将一股脑的冲杀。
而天狼军却是哨音不断，灵巧多变，与追兵若即若离，一边躲闪，一边频频放箭，好似刀削竹片，碎屑纷飞。不大工夫，契丹方阵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
成刺疯狂鞭笞着战马，渴望能回敬一二，即使不能痛快厮杀，放几支箭出去也能舒口胸中恶气。可偏偏自己的良驹骏马，始终被对方吊打，既追不上也够不着，只能干瞪着眼，任愤怒将双目憋的通红，也未能伤到敌军一人半马。
不知不觉之中，天狼军已引得契丹人远离了河道，向更远处奔去，只留下尸横遍野，艳艳鲜血在阳光下竟熠熠生辉，泛着瘆人的亮光。咄录手心冒汗，直至攥出水来。方才他急中生智，表现出完全无害的态势，也不知对面是否察觉，别生出嫌隙才好。
此时百转千回，万念俱生，各种结果敲锣打鼓的在脑海里盘旋，弄的他心烦意乱。直至部下提醒，方才发现对战的双方都跑的不见了踪迹，望向天边若隐若现的尘土，咄录长叹一声，成刺完了。
蒙知返放下手中望远镜，想起刚刚看到的情景，像极了曾经的自己，不禁哑然失笑。血腥弥漫的战场上，嘈杂散去，十几个形单影只的突厥兵席地而坐，将兵甲干脆弃得远远的，只紧紧围着孤零零的旗子，貌似闲暇假寐，又像引颈就戮的待宰羔羊。
在室韦长大的蒙知返感慨，这可不像突厥人的性子，也不知公子如何操弄，硬是将大漠猛虎驯成了草原牛马，如此乖顺可爱。想起心中大事，蒙知返如鲠在喉，率领中军帐下，奔咄录而来。
咄录远远望见了中军大纛，忙招呼亲随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如释重负。待得相见，郑重右手护胸，略一低头，恭敬道：“突厥右贤王帐下亲卫队长咄录，参见泰华将军。”
蒙知返颔首回礼，室韦被冠以天狼军的名号，横行无忌，刚好可掩四方耳目，是以蒙知返乐享其成，从未就名号之事特意发声，但突厥王庭定晓其中内情，咄录一席话，信息量颇大，也算自证身份，重申两邦友好。
契丹叛唐，必依附突厥，这是唯一选择，咄录出现在契丹军中，并不意外。蒙知返不打算浪费宝贵的时间，吩咐咄录可自决去留，便要直奔设伏点，
咄录见蒙知返打马便走，忙道：“泰华医疗队失踪，有一关键女子甚是要紧，此消息泰华国主已然知晓，正与我家右贤王往营州而去，请将军带上在下，一同汇合再做计较。”
闻知洪毅竟知晓兰欣之事，蒙知返一时五味杂陈，看来此事已然发酵，局势正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好在公子已经归来，即便罪在己身，蒙知返也并未觉得沉重，反而有些轻松。
有公子在，想来小主必能安然无恙，至于是打是骂是罚，却不那么重要了。当下传令全军，迅速打扫战场，重新集结，前去与公子相聚。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大唐与突厥这对宿敌，在一代新贵泰华的搅动下，将再次刀兵相见，至于能否善终，却全然由不得局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