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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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妖冶的黑色花朵，猛然绽放，内中迸出耀眼光芒。四周隐约霹雳之声，人马仆地，黑花凋零，不落反升，化为一团烟雾。一片焦臭弥漫于战场。

人嚎马嘶，此起彼伏。旋即大地颤动，铁蹄隆隆，一众地狱猎犬，浑身赤红，呲牙咧嘴，震人心魄。突厥骑手正昏头转向，魂不守舍，转瞬便身首异处，碎尸满地。

毗伽可汗浑身虚汗，大叫而起，原来是场噩梦。一连三日，他高烧不退，昏昏沉沉，每每坠入梦中，便是这等幻象，吓得自己食不甘味，日渐憔悴。

阙特勤再次被生俘了，那三千王账亲兵，莫说幸存，得留全尸者都寥寥无几。原野上血流成河，残肢断臂，不知是天罚，还是魔咒。

本来这泰华也就三千人马，突厥大军即使折损了一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四万余骑即便让他啃噬，也未必吞的下。但那霹雳铁甲手段狠厉，似灵似鬼，惊了毗伽可汗的心神，且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局势急转直下，最终令这一代草原雄主恶疾缠身。

先是北方瀚海，突然窜出一股泰华偏师，与那大室韦合流，不仅吞并了鞑靼，还趁机南下，兵锋直指漠北王庭。后来又传来一则诡异消息，乃是南室韦诸部，见乌罗护为渤海所并，兴起同病相怜之心，成立了室韦联合自卫军。

曾经的乌合之众，不仅共同发兵驱走了粟末，还紧接着西取乌素固、移塞设、塞曷支三部，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

这所谓的室韦联合自卫军，占据移塞设，便控制了俱伦泊，那正是自己当初会师发兵的大泽，此举无疑是断了突厥大军的归路。据探马回报，此股兵马统领乃是室韦人，但其却取一汉名：蒙知返，难道是暗中受那唐国敕封，有所图谋？其究竟是何背景，这是令毗伽可汗苦思不得其解的关键所在。

月上东山，暗影阑珊，时日迁延，想起那貌合神离的回纥、哥舒和突骑施，愈发令毗伽可汗心忧不已。拖得越久，越是对此行不利，怎奈此时突发急症，真真是心焦如焚。正思衬间，忽闻哨探来报，右贤王阙特勤，再度有惊无险，安然归来。

正如暗夜里，一点灯火骤明，又似帷幕中，猛起一声锣响。阙特勤再度被释，绝不简单，毗伽可汗一跃而起，病竟好了大半。如不出所料，右贤王此来定是为破种种谜题，所有困局，今夜必将要有个决断。

果不其然，阙特勤一脸惶恐，疾步入内，参拜完毕，与兄长秉火夜谈，直至天亮。王帐百步之内，侍卫重重，近此处者，立斩不赦。日上三竿，天色大明，二人携手走出帐外，极目远眺。

阙特勤满含深意的进言道：“兄长可考虑好了？臣弟之言虽说颇有些丧志，却句句属实，我突厥国祚，系于兄长一身，此番数败，委实令臣弟汗颜，无地自容。”

毗伽可汗双眉紧锁，呼出一口浊气，忽又释然道：“若此间皆是天意，你我兄弟又能如何，自古强者称雄，弱者臣服，你既能得活两次，便已证明那泰华必不想灭我突厥，而是另有所图。今日且与其会上一会，见识一下这长江后浪，少年天神。”言罢跨上战马，只带了阙特勤与十余骑亲随，向东而去……

海兰泡，意为榆树家，是精奇里江汇入黑龙江之处。此时的该地，还是一片莽原，人烟稀少，也并未建城。长空大胜阙特勤之后，为使对方更加清楚己方意图，洪毅特下令移师河东，与突厥脱离了接触。如今见突厥可汗亲临，洪毅含笑点头，这生意伙伴，找到合适人选了。

一声虎啸，震彻四野，洪毅依旧是披着霞光，信步走来。自双子山下，萌宝险将自己甩脱，洪毅便下定决心，再不驭虎疾驰了。此时一人一虎，圣光加持，二哈与三只苍狼，护卫左右，更显威势。

长空本欲紧随其后，无奈青獠心有所惧，只能远远吊着。许是动物天性，每次萌宝略微发出声响，都会令长空觉得胯下颤抖不止。

如此情形，放在一众突厥人马身上，便更加明显了。这等闻所未闻的出场方式，即便洪毅自己，都觉得异常拉风，何况凡夫俗子。除了心神震撼，毗伽可汗的第一感觉，竟是天赐良机，如此神显之象，不正是提醒自己，顺之则昌吗？

阙特勤戎马半生，见惯了血雨腥风，此刻仍是吞咽了口唾沫，慌忙下马。他倒不是畏惧猛兽，而是萨满教义，长期熏染，对于神秘莫测之事，总会归结到天上。

两方寒暄数句，便切入了正题，洪毅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阙特勤放归之前，嘱托之事。毗迦碍于语言不通，交流甚是不便，话也就少了许多，多数点头会意。

此次双雄聚首，短暂的异乎寻常，外人看来，仅属走个过场。唯有洪毅与毗迦心如明镜，此后泰华、突厥名为兄弟，更似主仆，强者为尊，恒古不变，只是没有从属关系罢了。

两国的盟约文本，是后来阙特勤到北苍签订的。历史上的右贤王，于两年后因伤病亡故，到了今世，洪毅可不想让这亲善大使英年早逝。经过泰华医者的诊断，阙特勤有多处旧伤隐疾，悉心养护，虽不说能长命百岁，多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而最为核心的盟约内容，更是令毗伽可汗都觉得喜出望外。双方以瀚海南百里为界，北为泰华，南为突厥，双方息兵止戈，再不言战。骨利干国，不再受荫庇于突厥，而是成为泰华之地，鞑靼及室韦诸部，并入泰华，但为尊重民意，乌素固、移塞设、塞曷支三部仍可归属突厥，也算睦邻友好的一点筹码。

最为重要的是经济部分，泰华承诺，突厥出地，开辟漠北第一大集贸市场，以优于大唐商埠的价码，收购突厥所有出产的羊毛畜肉。至于盐粮煤铁，凡突厥所需之物，尽可交易。

作为回报，突厥境内，泰华商队畅行无阻，为保周全，毗伽可汗甚至还派出了王帐骑兵护卫，所过物资，皆抽一成，分红于突厥王庭。

洪毅不禁感叹，这大棒加胡萝卜，果然高明。刚被捶打了一番的突厥，忽又得了这许多好处，竟差点感激涕零，俯首叩拜。看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此言诚不我欺。

今夏不计代价，也定要将那安西储棉，运回泰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