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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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给初冬涂了一层暖色，对于这早早的寒风，洪毅还不能完全适应，仿佛夏天才过，就要面对严寒了。

不过这北国的冬，也就是一两场寒流，气温便会陡降，在此之前，尚可对付。一众人等，仍是兢兢业业，加班加点建设着城池，这未来的庇护所，可谓拔地而起，日新月异。

难得的好天气，穆云天在穆鹏与长空的陪伴下，在城中大道上溜达。长空穿着一身洪毅设计的制式军服，颇似拿破仑时代的盛装武官，英姿勃发，令穆鹏艳羡不已。老爷子年过半百，这等光鲜表面当然入不了眼，但却被其他东西深深吸引。

方才出恭，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这新城之中，竟还有公厕这等所在，让穆云天惊叹。公厕之中，不闻异味，且有暖炉，就连那尴尬之物，都是郡利自产的草纸，这每一样，都直击他的灵魂。

胡人腌臜，是汉人千年来，藐视胡人的常用语。简单一句话，却涵盖了诸多方面，中原与北疆的物资差距。作为饱经风霜之人，自己也曾思索过其中因果，尝试解题，但都不着边际。不料这上神降世，出手便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所有难点，不得不令人叹服。

那公厕还雇佣了尚有劳动能力的孤寡老人，打扫卫生，维护环境。若在别部，这些人怕是苟延残喘，盼着早死。而在此处，他们充满活力，自食其力，竟比自己这个一族之首还要精神些。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使人脱胎换骨，穆云天不禁深思。

脚踩着坚实地面，眼望着整齐房舍，穆云天暗地里遥想着当初首次去到长安所见的景象。这里已不比长安逊色，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略胜一筹。没有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有爱民如子的天神，自己行将就木之时，还能有此等见闻，不得不说造化眷顾。

身边穆鹏与长空叽叽喳喳，喋喋不休，俩小伙相识已久，又都是一腔热血的年纪，甚是投机。此刻，穆鹏正在研究长空那一身行头，长空夸夸其谈，好不自得。

穆云天瞅了瞅那副小鹿皮的手套，也不禁眼皮直跳，当真是财大气粗气死人。这些小伙在长生天惯纵之下，竟是如此娇气了，连持弓拿箭的双手都要保护到这种程度吗？穆鹏把玩着那黄金扳指，连连赞叹，长空却言这些装备，都是必要的。

“咱们现在有防冻霜，防止耳朵手脚生疮，再加上手套的保护，才能更好的确保战斗力。这扳指也不是饰品，而是裂日弓强劲，避免手指被弓弦划伤的。公子之心，处处都是惦记着咱们，如此这般，谁还能不效死力！”长空眉飞色舞，看在穆云天眼里，既眼热又无奈。

穆鹏没有太多心思，只想也加入到这支战力卓绝的队伍当中，可涉及到这个话题，长空就拉垮着张脸，直言道：“海东青是郡利部的队伍，你将来是要继承思慕部族长的位置，如此于礼不合，公子不会同意。”

穆鹏脸色灰白，前番祖父也曾让自己正式拜访过萧万寿，申请两部合一。但涉及到废世袭，绝荫庇，穆云天又想给穆鹏留下基业，是以最后不了了之。谈到此节，穆云天不禁问起长空：“你小子这身行头，倒也光鲜，只是日后你父亲老去，谁来掌管郡利？”

长空把头一昂，傲然道：“不瞒爷爷，将来之势，有能者居之，区区郡利，县镇之域，即便渤海，也只一郡。长空年纪尚轻，决定不受祖荫，皆因天下之大，功业无可限量，岂可因惦念承继前惠而弃不世之功。我等追随长生天，未来可期，爷爷，你千万不要误了穆鹏。”

穆鹏直听得两眼放光，穆云天却陷入沉思，看来自己，真的是老去了，肤浅了，保守的思想受困于守城。穆云天盯着脚下，一地尘土，像极了逝去的时光，随风而起，继而飘散。

长空曾言，明年开春，这条城中的通衢大道，将会铺满青砖，那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啊。穆云天长舒一口气，拍了拍长空肩膀，轻声道：”好孩子，有出息。再带我去工坊区看看……”

城内最雄伟的建筑，本来是作为城主府修建的，如今却被洪毅改成了市政厅。夕阳斜照，耗费了一天的时间，他与萧万寿老人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自勃利归来，海东青名声大震，四周慕名而来的勇士也是络绎不绝，竞相来投，可惜洪毅走的是精兵特战的路子，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战士。一怕树大招风，引发周边猜疑，继而军备竞赛，破坏了安全稳定的发展环境，二是军费装备，历来是国家最重大的支出，小小郡利，不足以承载太多野心。

但特地赶来参军的人中，也有一些洪毅舍不得放弃的人才，就比如莫曳皆部的佳珲，便是在对战渤海时展露头角，入了洪毅法眼的。可所有人不曾料到，佳珲是背着其父，偷跑出来，这不才入伍三天，景额便率着本部人马，前来讨人问罪。

只是景额对如今的郡利十分忌惮，于是便将拐卖人口这盆脏水泼向萧万寿。无奈之下，佳珲为解洪毅困局，只得随其父离去，临别之时，泪眼朦胧，依依不舍。

景额也是不得已，眼看郡利部这架势，是要撇开勃利黑水都督府单干了，可怜倪属利稽才将女儿嫁了过来，萧万寿便显露异心，颇令景额不齿。其间误会，自是难以面对面说明了，洪毅只是不忍看周边部族严冬发生天灾人祸，这才敞开怀抱，不料却让萧万寿背了黑锅。

萧万寿则不以为意，自从他将洪毅迎回郡利，就不再执着个人得失，心里想的全都是黎民百姓。如今局面，也无甚要紧，谷奇坤身在郡利，自己坦坦荡荡，一心为了整个黑水，问心无愧，儿媳自可以作证。

前脚刚走了景额，后脚长空便陪着穆云天祖孙二人回来了。得闻此事，长空气得大骂，惹得萧万寿一顿训戒。穆云天有意促成部族合并，可这当口出了此等事，话到嘴边却也只能留待日后，多亏穆鹏爽直，对洪毅直言道：“公子，我思慕部愿全体追随公子，追寻大行之道！”

洪毅一怔，这还真是时势使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有人小肚鸡肠，便会有人虚怀若谷。当然，区区黑水都督府，左右不了洪毅的意志，只是他心有疑虑，是以看向了穆云天。

穆云天心中了然，缓缓道：“自此世间再无思慕部，天神在上，何谈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