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跃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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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走廊回响，低低地斜射过来的灯光照亮了四周的紫色墙壁，外星人的金属板上似乎镂刻着许多微微发光的几何图案，它们奇形怪状，彼此重叠。天花板呈拱状，大约十米高，这毫无必要，与人类的飞船比起来，它简直是浪费空间。

汤米领着工程师七拐八拐地穿过走廊，来到圣约人巡洋舰的一个僻静位置。

【它真能修好我？】艾莉好奇地问道。

【无论怎样都要试试。】

这些异星人的修理技术精湛，手段高超，说不定真的能修好我？她的心中一喜，但又有困惑浮上心头。

【为什么不在舰桥修呢？】

汤米没有答复她，而是站在一扇六角形的大门前。它表面的白色灯光闪了一下，然后自动从中间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这里看上去是圣约人用来抛弃废料的地方，满满当当地堆放着等待处理的等离子残渣和破损的枪械等物品，最里面则是个通向太空的双层气闸门。

工程师等不及了，它飘到汤米面前比划道：<需要，我修，什么？>

汤米拔下装有艾莉的芯片递给它，<这个。>

工程师接过芯片，没去管为什么汤米要费劲把它带到这里，而是用触手在芯片表面抚摸了一阵，然后将上面的细小纤毛插进去扫动着。

芯片闪烁了一阵，里面暗淡的光变得更明亮了一些。

不过工程师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高兴，它的触手快速地舞动着，六只眼睛全都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芯片不放。过了一会儿，它有气无力地“唧唧”叫着，身上所有的触手都丧气似地垂了下来。

<我尽力了，但情况，很糟糕，她正处于，缺失的，状态，因此，我只能做，有限的，修理。>工程师向汤米比划道，<如果，能够，补全她，她应该会，好很多。>它恹恹地将芯片递给汤米，然后随手捡起一把破损的燃料炮修理了起来。

回到致远星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他真希望这趟跃迁旅程花的时间能够更少些。

汤米向它点点头，然后将艾莉的芯片插回。【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艾莉惊喜地说道，她发现自己的损伤居然被修复了一部分，即便不多，但也让她感到非常欣喜。

【那就好。】汤米看向工程师，只见它打开燃料炮的外壳，将一根触须的末端分裂成一百根针尖细的纤毛，在内部工作部件上来回清扫。一会儿之后它重新组装好这支武器，先紧握了它一下，然后递给汤米。

燃料炮“嗡嗡”启动，上面插着的燃料电池流淌着莹绿色的液体。

<多谢。>汤米向它比划道，虽然工程师并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地捡起一把破损的等离子手枪继续修理去了。

【多么专注、可爱、可靠的小家伙，不是吗？】艾莉赞赏道，【如果它们一族能够与人类合作，在这场战争里我们就会多一分胜的希望。】

听到这话，汤米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他探头到门外去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附近后便关上了门，并严严实实地锁死了它。

【真是的，你怎么不理我......】艾莉埋怨地说，随后又问：【为什么要锁门？】

汤米还是保持缄默，他抽出随身手枪瞄准了工程师的小脑袋。

<这个，也，坏了吗？>工程师六只眼睛中有两只定定地盯着枪口，它一根触须分裂成许多细微的探测触角向手枪伸去，碰到了银色的金属外壳。

“你帮了我们很多，但对不起......”汤米没有用手语回复它，而是喃喃自语道。

【你这是——】

“砰！”汤米扣动了扳机，子弹穿过工程师的头颅，血液飞溅，洒在了他的头盔面板上。

【汤米！】艾莉惊叫道。

工程师身上的气囊都瘪了下去，它颤颤巍巍地落在了地上，然后生气尽失地抽搐着。

灯光照在四散的粘稠血液上，闪烁着妖艳的微光。

汤米轻轻坐在死去的工程师旁边，把手枪吸附回腰间。【抱歉，艾莉。】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先将艾莉送回舰桥再杀死这个工程师。

这个外星生物的皮肤正逐渐由淡淡的粉红色变成冷冷的灰色。

【为什么要这么做？】艾莉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它是我们的盟友，它帮了我们这么多......】

【我别无选择。】他耳语般地说着，轻柔地将工程师瞪大的眼睛合上，【我们都知道，星盟只知模仿，而不知创造。】他把它拖到气闸门口，打开舱门，然后把尸体放在走廊上。

【在与圣约人漫长的战争中，军情局还未发现证据证明它们的舰船搭载有聪慧型人工智能，】汤米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又将工程师的尸体摆放整齐，【这名工程师刚才亲自接触到了你的核心——一个聪慧型人工智能的核心。这是一项我们为数不多比圣约人要先进的技术，而且它还有可能得到了你存储的信息，因此而知道了地球的坐标。】

【如果这个工程师得以逃脱回到星盟那，那么这项先进技术就会变成它们的。我不希望看到这项技术被它们用来制造一个强悍的聪慧型人工智能，或是由于坐标泄露而使地球的位置暴露。】

汤米按下了气闸门的按钮，静静地注视着工程师的尸体被吸入太空。【严格遵守《科尔协议》是人类苦苦坚持这么多年的关键。】

汤米的脑海一片死寂，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汤米拂过头盔面板，将上面沾染的一个个极细微的蓝黑色血渍给擦掉。他忽然对自己感到有些恼火——为自己必须做出这样的丑恶行径而恼火。

艾莉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愧疚，汹涌而来的情绪击垮了她缺损的情感抑制运算数组。

她哽咽起来，【我......我不想你为了我沾染上无辜的鲜血......】随后是轻轻地抽泣。

斯巴达战士手足无措得像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别哭，别哭啊......】他此时感到一阵无力，人工智能没有肉体，他竟连拥抱一下她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