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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人知道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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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春元踩着木架梯站在道观的墙壁前,给未完成的钟馗壁画仔细勾着线。听到身后混杂的脚步声,他的笔尖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笔下线条也没有画歪,只停顿了一下,继续稳稳地勾完。

道观住持站在木梯下,高声说:“米画师,官府的大人找你。”

米春元轻轻叹了一声:“怎么来得这么快?原以为能容我画完这幅钟馗神像。”

沈星河冷声道:“米春元,你以极残忍的手段杀害马自鸣,你可知罪?”

米春元缓缓攀下木梯,把笔和颜料小心地放好,站在未完工的钟馗壁画前,毫无惊慌之色,抬眼时双目如燃着烈火:

“大人,我杀的是人间恶鬼,现世妖魔,我手握屠刀,却是行神明之道,即便断头台上斩了首,我也不会下地狱的!”

季杨和另一名差役已然戒备地围到米春元两侧,按着悬刀喝斥道:“放肆!”

沈星河抬手阻止。他打量着米春元,此人二十多岁,十分健壮,衣上、手上沾着各色颜料,果然与老鸨解红衣的描述一致。

沈星河单刀直入问道:“白杉在何处?”

米春元仿佛早就料到他这一问,并不惊慌,垂眼道:“什么白杉?小人已多年没见过她了。”一看就是一副绝不会透露的顽固之状!他接着又道,“马自鸣是我一个人杀的,大人拿了我便是!”

沈星河眯眼看着他,忽道:“凡心阁的解红衣说你是白杉的相好,本官倒觉得未必。”

米春元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沈星河道:“从你不慌不忙的模样来看,是笃定白杉已经安全逃离了。你若与她是相好,必会想方设法与她一起远走高飞,而不是在这里静候罗网。”他语气一冷,“不是白杉,是白梅!你与白梅是什么关系?”

米春元这一次答得坦然畅快:“我与白梅青梅竹马,自小就有婚约。”

沈星河露出了然神气,又问:“那么,白梅是被她的父亲卖给马自鸣的吗?”

米春元平静的神情终于被打破,他愕然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沈星河蹙着眉:“本官为此案奔波一月有余,难道只是被你那些把戏捉弄着团团转么?”

他手里捏着一份手书晃了晃:“这是对白家的调查详情。白梅白杉幼年丧母,随其父白有银长大。白有银好赌,家底败光,三年前欠下巨额赌债,后来突然还上了。就在一欠一还那几日间,其长女白梅失踪,白有银向官府报了走失。白梅就是那时候被他卖给马自鸣的吧?”

米春元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没错。白有银是个畜牲!”

……

三年前,米春元受雇于一处新建的贵府园林,给亭阁画彩绘,数日没有归家。

白梅十四岁的妹妹白杉费尽周折找到了他,哭着说姐姐不见好些天了,更可疑的是,她们的父亲白有银突然还上了赌债,还有钱买酒买肉。

白杉怀疑父亲把姐姐卖了,白有银却矢口否认。白杉没有办法,只好向与姐姐有婚约的米春元求助。

米春元听了,火急火燎赶回家逼问白有银。白有银起初不承认,直到米春元要跟他动刀子,才说了实话。

当时白有银声嘶力竭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米春元脸颊青筋爆起:“你已把阿梅许给我了,为何不来找我就把她卖给别人?”

白有银面露讥笑:“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少家底?你一个画匠,画上十年也还不上老子的债!”

米春元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吼道:“那你也不能卖女儿!你把她卖给谁了?我无论如何也得把她赎回来!”

白有银呸了一声:“得了吧!你知道买家给了老子多少银子吗?再者说,买主可是大官,家中大富大贵,就算你有钱赎,白梅还未必乐意跟你回来呢!你干脆就当她死了……”

米春元暴怒,一拳打落了白有银半口牙。白有银吐出断齿和鲜血,老实多了,交待买主是羽林军振威校尉马自鸣。

白有银含着血含混地说:“这不能怨我!这次的事是那个姓董的主动找我的!他不知从哪听说我欠了钱,家里有个十七岁的女儿,便找上我跟我商议。说他家主子惧内,不敢光明正大纳妾,想买个外室养着,肯出极丰厚的礼金!”

米春元揪住他的衣领:“他家主子是谁?”

白有银护着脑袋:“别打,别打!姓董的没说,我却知道!他以为不认识他,其实老子以前见过他,知道他是马校尉家的管事。他既然不愿声张,我也就装不认识,收了他的银子,然后与他合计好了,我回家后假意支使白梅去打酒,老董守在僻静路段,把她塞上马车带走……”

米春元听得肝胆俱裂,险些当场打死白有银。

既然知道了买主,米春元很快查到白梅的下落,她被囚禁在马自鸣城郊的山庄里。米春元趁夜潜入,确信马自鸣不在房中,叩响了窗户,轻唤白梅的名字。

白梅听清是他的声音,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她穿着一身质料上等的月白罗裙,肤色如雪,美得像月中仙子,米春元几乎不敢认她了。

白梅看到他,十分惊慌:“春元哥,你怎么敢闯进来?这时辰马自鸣快要来了,他武功高强,你若落在他手里命便没了!”

米春元道:“阿梅,是我无能,我没钱把你买回来,你跟我跑吧!”

白梅流着泪摇头:“春元哥,你无需自责,这不是钱的事,他既买了我来,断不会容你赎人的。我也走不得,马自鸣说了,如果我敢跑,他就杀我阿父……夺我阿妹!”

白梅抬袖掩面哭泣:“阿父倒罢了,我阿妹可如何是好?马自鸣是京中武官,有权有势,你一介布衣怎能与他作对?我们无法可想的。”

大门那边传来醉熏熏的呼喝声,马自鸣回来了。白梅惊恐万分,米春元却不肯走。

她摸索着摘下耳上的一对梅花形耳坠塞进他手中:“春元哥……你就当我嫁人了吧,求你莫要再来找我!这个你拿上当个念想吧。”

耳坠是上好白玉的镶金而成,白梅从来没有这种贵重首饰,必是那姓马的送她的,还是梅花造型,想来是特意呼应她的名字,可见姓马的对她不错。

米春元又酸又怒,隔着窗想要拉她:“我不甘!你随我走!”

白梅向后躲去,她泪湿面颊,咬牙低声道:“春元哥,你看,我如今住着豪宅,穿绫罗绸缎,每日吃香喝辣,不比跟着你受穷强?我宁可跟着马自鸣,我……我不愿嫁你了!”

米春元如遭雷击,他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山庄的。

后来,他思来想去,觉得白梅说的没错。马自鸣是京官,她虽无名无份,至少能享富贵,比跟着他这个穷画匠要强得多。他不再去打扰她,继续做他的画匠,也不再与白家来往。

直到前些日子,他忍不住偷偷去探望白梅。可是,溜进山庄后,才知道白梅早就从山庄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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