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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人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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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眸中沉沉,一字一顿:“拉动刀板的绳子的,是马自鸣自己。”

方小杞难以置信:“马校尉他自己?怎么可能?”

“当马自鸣的脖子套在绳圈,勒得他无法呼吸,他会本能地抓住唯一可以攀附的绳头求生,那却是连着刀板活扣的绳头。你若不信,本官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警惕道:“去哪里?看什么?”

他鼓动道:“大理寺的停尸房。马自鸣的尸体仍保存在那里。绳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抽不出来,刑部的人就截了一段留在他手里。你若想看,今晚可带你去。”

方小杞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连连摆手:“多谢大人美意,不用了。”

沈星河莫名有点遗憾。方小杞沉默一会儿,惊魂稍收,从头至尾捋了一遍,终于感觉不对——马自鸣踩着桌子吊在梁上,自己拉动活扣,让精心计算好角度的刀板拍死他自己……她迟疑发问:“这事查到最后,竟是自尽?!”

沈星河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赞赏:“了不起,你破案的水平竟与刑部齐平了!”

方小杞搞不清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谨慎地露出一脸狐疑。沈星河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勾一下,他抬了抬扇:“刑部得出的结论便是——马自鸣出于不为人知的扭曲心态,献给酒友们一场精心策划的自尽表演!”

方小杞都听得皱起了眉头。

沈星河嘲讽地低笑,兴灾乐祸:“结果被圣上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刑部心目中真正的结论,是马自鸣被画中女鬼附身,操纵着他自尽。但他们若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就不会是被圣上骂一顿这么简单了,乌纱帽直接就没了。”

方小杞眨眨眼:“民女觉得吧,刑部大人们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沈星河脸色顿时青了:“鬼神之说算什么道理?你这般认同,不如去刑部当差得了!”

方小杞面上一喜:“真的吗?”

“做梦!”

她失望地低下头,委屈地哼唧道:“那……若不是鬼上身,谁会费那么多周折、下那么重狠手、让自己死得那么惨嘛……”

沈星河哼了一声:“绳头虽然是马自鸣自己拉动的,但有一件事能推翻自尽之说。”

他用扇子比了比绳圈到桌面的距离,接着道:“我量过马自鸣的身高,他吊在绳圈上,就算踮起脚也够不着桌面,至少有三寸距离。除了这桌子,不见其他踩踏之物,他绝不是自己把自己吊上去的。而帘后却没有别人助他,说明……”

方小杞聪明地接话:“说明可能是鬼把他托上去的。”

沈星河冷冷看着她。方小杞赶紧闭嘴。

沈星河脸色难看:“这说明在宾客到来之前,他就被挂在了圈套上,眼前垂着一截绳头,他知道只要拉一下就会死,但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抓住了绳子!”

方小杞怀疑道:“您不是说客人在厅中坐了一刻钟吗?这么说马校尉在绳圈上足足吊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拉的绳头?”

沈星河抬眉:“正常人被吊颈,绝对坚持不了那么久,早就死透了!本官也一直想不通此关节,直到把客人一一传来问话,有人无意中说起当天宴席上备有「酥山」,本官才恍然大悟。”

方小杞露出点神往之色:“就是那种冰雪点心吗?像一座鲜花簇拥的小雪山,可好看了,一定也很好吃。”

沈星河不由看她一眼。她意识到什么,赶忙解释:“我给贵人府上送过几次酥山,有幸见过。我腿快,只要用棉絮把食盒包好,夏日里从酒楼送到贵人府上,一点都不会化的。”

沈星河沉默一下,一点心软一掠而过。

沈星河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酥山的做法,是将酥加热到近乎融化的状态,拌入蔗浆或蜂蜜调味,塑造成山峦的形状,然后放到冰窖里冷冻定形,再端上餐桌。这山庄离京城不近,酥山必不是从城中带来,而是在这里做的。我问过仆人老董才知道,这山庄里有冰窖。”

“冰窖……”方小杞不知有冰窖能说明什么,过了一会才想明白,脱口而出,“冰块!”

“不错。”他赞赏地点点头,“你已超越刑部那帮废物了。”

她赶忙屏息敛气:“民女不敢。”

他悄然失笑一下,道:“事情便是这么简单:在客人到来之前,有人将马自鸣勒着脖子挂在了梁上,但在桌面上放了一块冰让他垫脚。”

方小杞看向桌子,想象着那情景:马自鸣被吊着颈部,绳圈勒得很紧,他若想解脱,需得有借力之处。但脚尖只能堪堪触到冰块,冰块又滑,不足以支持他解下绳圈自救,他在窒息的边缘挣扎。

有一根绳子从梁上垂在手边,他却不敢拉扯它借力,因为他知道绳子另一端连着刀板,只需一拉,刀板就会朝他呼啸而来。

冰块慢慢融化,绳圈勒进皮肉,喉间软骨快要被勒断。帘外传来朋友们的落座声、笑语声,他却发不出半声呼救。他在死亡的恐惧感中一点一点捱着时间。

冰块融化得越来越小,窒息感让本能压过理智,他抓住了唯一能抓的东西——亲手将自己送上黄泉路。

方小杞想象着就欲窒息,抚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才说:“马校尉的最后时刻,堪比地府酷刑啊。”

沈星河若有所思:“不过,这个过程仍有不明之处。”

“是什么?”

“自案发之后,那画中美人白梅就不见了,既不在现实中,也不在画上,就此凭空消失。此女子自然是最大嫌犯,但是,马自鸣是个高大武夫,她身为女子,除非天生神力,否则既摆布不了马自鸣,也吊不动刀板。要完成这套流程,凶犯可能至少两个人。”

他指了指房梁上的绳圈:“其次,人被勒颈悬挂,踮脚踩冰块借一点力,只要分寸把握得恰当,确实能让人既无法把从绳圈里解脱出来,又能勉强喘一口气。”

他紧蹙了眉:“但是,只要能喘气,就应该能发声,即使是一点嘶气之声,帘外的客人也能听到。马自鸣却别说呼救,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方小杞觉得未必,道:“可能勒着脖子的确发不出声吧?”

“能发声,我确定。因为我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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