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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人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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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内不见天光,其实此时天已亮了。

沈星河昨晚通宵盘问了归元楼掌柜等人,确定酒楼往食盒里装的就是鱼羹,食盒是在周痕手中出的问题。但这小子哭得厉害,无奈,只好把方小杞叫过来帮忙。

沈星河朝方小杞示意了一下:“你来问问他,食盒经他手时,半途可曾离手?”

方小杞应着:“是。”

她想蹲下身跟周痕说话,伤腿却还在痛,没能蹲下,还打了个趔趄。沈星河皱一下眉,吩咐季杨:“给她拿把凳子。”

季杨不情愿:“大人都站着呢……”却在沈星河冷冷的睨视下把后半句吞了下去,拎过一张条凳,往方小杞身后重重一搁。

方小杞赶紧谢过。她坐在凳子上前倾着身看着周痕,一开口,语气不自觉变得严厉:“自己把嘴里的布团抠出来。”

方小杞是飞燕帮业绩最好的金牌飞燕,脾气又不太好,平时周痕就有些怕她。

他赶紧扯出布团,嘴巴一咧:“我招,我都招!一年前我偷过路人的荷包,里面有三文钱!两年前我偷过玉福楼一只烧鸡!三年前……”

方小杞冷汗直冒。周痕当飞燕之前是个小偷,再这样秃噜下去,没事也该有事了!她喝道:“闭嘴,没问你这些!”

周痕奇迹般地闭紧了嘴巴,委屈得肩膀一耸一耸。

沈星河在旁边看着,舒心地揉了揉额角。一晚上被这小子闹得头疼,早知道他这么怕方小杞,早就叫她过来了。

方小杞绷着脸色:“我问你,昨日你从归元楼伙计手中接过食盒,直到回到茶棚那段路上,食盒可曾离手?”

周痕下意识张口就答:“没……”

方小杞一声厉喝:“想好再说!”

周痕吓了一跳,哭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几分。方小杞努力压住急躁,提醒道:“你不是半路摔倒过吗?说一说是怎么回事?”

周痕这才记起这回事,看了看自己依然红肿的脚脖子,抽抽噎噎道:“我刚走出延寿街的街口,就被人撞倒了……”

方小杞打断他:“是谁撞的你,看清了吗?”

周痕摇头:“我生怕洒了鱼羹,注意力都在食盒上,摔倒时我躺在地上,把食盒正面朝上抱在我肚子上,半点也没洒出来!”

方小杞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想站起来,但脚腕好痛,我站不起来……有人扶了我一把,我才起来。”

方小杞逼视着他:“是如何扶的,用什么动作扶的?”

周痕划拉着两手比划:“就这么抓着我胳膊拉我起来……”

“那食盒呢?”

“食盒……”周痕想起来了,“食盒压在我肚子上,那人是先帮我拎起食盒,再把我扶起来,又把食盒还我的。”

方小杞长吁一口气,差点虚脱。看来,食盒就是在那一瞬间被调了包。

她擦擦额头冷汗,看向沈星河。沈星河看得兴致盎然,眼中有一丝赞赏:“看不出你倒挺会审讯的。”

方小杞低下头不敢说话。

天地良心,她生怕周痕说错话惹祸上身,都快紧张死了。话问到这里,周痕已然有望洗脱嫌疑,她没有必要再问下去。

沈星河上前一步,弯腰看着周痕:“周痕,扶你的人长什么模样,什么年纪,可曾跟你说过话?”

周痕这时已冷静下来,能够应答了,只是畏惧官威,跪在地上伏低头回道:“我只顾得担心食盒,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他自始至终没出过声。等我检查完食盒想道声谢,抬头已不见他人影。”

沈星河蹙眉:“是男是女你总记得吧?”

周痕面露犹豫:“应该是男的吧……”他努力回想,记忆里只瞥见一截袖子和一只清瘦的手,“我记得那人的衣袖是青黑色,是男人的款式。”

青黑色是再普通不过的衣色,根本算不上特征。

季杨有些按捺不住,呵斥道:“怎么可能只看到截袖子?大人,卑职觉得这小子在耍花招!”

周痕赶忙叩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我真的没看清啊!”

沈星河抬手阻止季杨:“那人既然是为了调包,必会故意遮掩,看不清也正常。不过尚不能下定论,还需走访在场路人。把周痕也暂时收押吧。”

周痕顿时哭出声来。方小杞忙道:“大人,能不能把他跟我关在一起?”

周痕闻言憋住哭,充满期待地看向沈星河。沈星河却道:“那怎么成?你在女监,他是要关男监的。”

季杨一把拎起周痕的后领,像抓小鸡似的,在他的鬼哭狼嚎中拖往男监,情景显得十分凄惨。

旁边另一个差役见审问完了,上前想把方小杞押回去,沈星河已抢先一步,领着她走了。

将方小杞送回牢室,临走前又在门边站住脚,回头道:“有些细节需再查实一下,没什么事的话很快就能放你们出去了。”

方小杞赶忙躬身:“谢大人。”

沈星河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方小杞抬起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走廊,心中空落落的。

她走到牢室里面倚着墙角坐下,脑门抵在膝盖上昏昏睡去。

悉悉簌簌的声音伴随着吱吱鼠声渐渐靠近,她也毫无知觉。

沈星河走出监牢时,天色已大亮。院中的一棵古槐已在一日深似一日的秋意里飘落黄叶。

清晨的院子还没来得及扫,他踩着薄薄一层落叶往前院走。

一名差役跟随在后,殷勤道:“季杨已带着人寻访目击周痕摔倒的人证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人熬了一夜,赶紧回家歇息吧。”

“天都亮了,歇什么歇?”他径直进了前院西厅的卷宗房,洗了一把脸,一边吩咐道:“备马,我要去一趟马自鸣府上,让他的家人认一认那把扇子是不是他的东西。”

差役应着去了。

沈星河坐在书案后,一边翻看着调来的马自鸣的库档,想稍微喘口气,忽觉脑袋深处传来一阵刺痛。

他暗骂一声\\\糟糕\\\,用手指用力掐着眉心,可是没有用,刺痛像细细藤蔓一样蔓延开,眼前的光线迅速暗下,像有墨色在水里洇开,直至天地漆黑。

沈星河感觉自己像被罩在了一个罩子里,又似瞬间沉入深海,与世隔绝,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已习惯了此种情形,坐在原处没有动,只用一只手撑着额头,合上了眼皮。

他听到门响,有人进来了。他以为差役回来了,闭着眼道:“我有些累了,要歇一会,过一会再去罢。”

对面静了一静,却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眼睛又不好了吗?”

沈星河一惊,赶忙往上站,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肩:“坐着别动,当心绊倒了。”

沈星河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对着声音处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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