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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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美丽是人的天性，女性所表现出的魅力在不同的年龄段也会有所不同。叶归寻脑中回忆着某人的话语，一边描摹起兰妃面上最细致入微的眉目，最后一抹烈红点绛了唇。
“娘娘，可以了，请睁开眼睛。”叶归寻道，内心还颇为满意。
兰妃睁眼的一瞬间确实有惊艳到，铜镜中的自己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以往都要用浓妆来掩盖的憔悴化作了别样的病弱美，引人怜惜。两弦柳眉弯长纤细而不夸张，衬得她愈发沉静。
“倒是有几分本事。”
兰妃看似随意地评价了一句，但好在叶归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后院里面还是懂得“谦虚”和“分寸”这两个词语怎么写的，只是垂下目光答了一句：“奴婢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好在兰妃对叶归寻给自己画的妆容很满意，暂时没打算再发作找人麻烦。
叶归寻打开兰妃的首饰盒，里面静静地躺着无数琳琅满目的装饰品，令人眼花缭乱。她很快选了一支兰花状雕刻的发簪，为了避免审美疲劳特意选了淡蓝色。
叶归寻轻轻地推入兰妃盘好的长发之中，又稍加点缀。栩栩如生的蝴蝶在兰妃发间飞舞，与静静盘旋的兰花形成了鲜明对比，银制的流苏垂髫而显得不失高贵。
兰妃怔怔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思绪像是一下子被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自己初遇帝王，也是这番模样，而当年她才才十七岁啊……
岁月的沉浮与兴衰，几乎让她都快忘了原本的自己该是什么模样了，兰妃不禁有片刻失神。
叶归寻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兰妃手腕处一道浅浅的白痕，不留痕迹地蹙了蹙眉，她转笑开口：“娘娘可满意？”
兰妃回过神来，不咸不淡地道：“本宫先前还未曾发现你有这等本事。”
“娘娘谬赞，奴婢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叶归寻这回不得不谦虚了一回，她镇定自若地开口，“娘娘的妆容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笔。”
“什么？”兰妃面露疑惑。
叶归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可否让奴婢在庭外取一朵兰花？”
兰妃颔首。叶归寻便朝云曦眼神示意，她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刻便分开，云曦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了内殿 。
兰妃视若未睹，算是默认了。
云曦捧着兰花的花瓣回来，待叶归寻接过以后，她便又默默地退回自己的角落。
叶归寻轻轻捏碎花瓣，它化作一道浅紫色的雾气，没入兰妃的眉心。
与此同时，她的眉心亮起一道浅浅的兰花印记，宛若点睛之笔一般，将她映衬得宛若一株出尘淡雅的兰。
“不错。”兰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手，“以后你和小翠便来我身边做贴身宫女。”
“谢娘娘恩典。”叶归寻不卑不亢地答道，很自然地扶上了兰妃的手。
云曦跟随其后，吸引了无数羡慕嫉妒的眼光，但她基本不在意。
兰妃身后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出行，她步伐沉稳，神色端重。她驻立在兰园庭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显露出了少女般的喜悦，情不自禁地开口：“阿展。”
“参见皇上。”一行随行宫女随即下跪。
身着黄色龙袍的帝王尽显王者之气，他容貌俊美眉眼如剑峰，眼如墨玉深沉，一转身，举手投足中尽是威严。
“央儿。”帝王的声音中却带着些许笑意。他墨玉般的眸子中，似乎整个世界从始至终都只有兰妃一个人，专注而深沉。他向着兰妃，缓缓抬起了手。
俊男俏女隔着花海对视，目光深情而专一，场面美好，更显得两人无比般配。
叶归寻和云曦却不约而同地蹙眉，她们对视一眼，彼此摇了摇头。
这个皇帝并不是无视了她们，而是除了兰妃，其他的一切都是死物。怎么说呢……有点诡异。
“退下吧。”兰妃头也不回地走向兰园深处。
……
日暮西山时分，叶归寻静静地在兰台内殿等待，果不其然，等到了兰妃和皇帝一起回来。
“娘娘可是要与皇上用膳？奴婢这就派人去准备。”一名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兰妃只是点了点头，倒是皇帝，多看了她一眼，随口一说：“倒是个懂事的。”
兰妃闻言，回头淡淡地瞥了宫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
宫女不知为何，手心徒然冒出冷汗，她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地退下。
危啊妹子。叶归寻内心默念，转身走出了内殿。
兰妃现在应该不想让人打扰。要是现在惹她……下场可能会比较惨。叶归寻不经意间抬眼，正好见到了云曦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出宫殿，叶归寻走到兰台一处偏僻的园林，将自己和云曦的伪装暂时卸下。
云曦如释重负，总算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在兰台还得小心翼翼，言辞谨慎，对她的精神压力实在有点大。
“先说你的。”叶归寻比了个手势，望着薄暮晨光，“有什么发现。”
“不对劲。”云曦眉头紧锁，“今天我借公务之名，四处宫殿都有行走。”
“嗯。”叶归寻很有耐心，静静地听着。
“总感觉宫中的那些嫔妃……”云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像提线木偶是吧。”叶归寻替她接了下半句，“就连帝王也是。哪位君王会不早朝只为在花园等待宠妃的呢？”
就算有，为什么前朝的大臣也对此毫无反应？叶归寻对此还特意开了感知力来观察。
结果就是一行朝廷重臣，在早朝时间等不到皇上来上朝，时间一结束，便自动三三五五地离开，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似的，更没人为此提出异议。
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僵硬感，像是被人为操控的npc一样，让叶归寻很不舒服。当然，这些话她没对云曦说。
叶归寻斟酌了片刻开口：“你尽量别去招惹或者试探兰妃。”
“所以你会去，是吗？”云曦把叶归寻问得哑口无言。
“注意安全。”云曦终归没多说什么。
“好。”叶归寻揉了揉云曦的脑袋，两人一齐回到兰台的时候，已经入夜。
“太晚了，你先回去。”叶归寻叮嘱道。
“嗯。”云曦面上略显疲色，她也不勉强，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叶归寻转头就扎进了兰妃的内殿。
初月挂高林，白日里繁华的兰台此时显得有些过分的寂静。
兰妃反常地一个人独自坐在梳妆台前，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空中的明月，面上看不出悲喜。
叶归寻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说：“娘娘。”
十七岁入宫的女子，是多少个日夜独自守着明月到天明的呢。
“过来吧。”兰妃回过神来，并未多说什么。
叶归寻默默地走了过去，替兰妃拆下发簪，她如瀑布的青丝一下子披散开来，精致的妆容褪去，好像她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在深夜里，无望地等待自己的心上人。
“皇上怎么不来陪娘娘？”叶归寻试探性地问道。
兰妃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开口：“他今天夸我美了。”
叶归寻很聪明地没有作声，因为她知道现在兰妃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听众。
兰妃轻轻地闭上双眸，一向沉静的声音里竟是透出一种无助：“他说他最喜欢我十七岁那年的样子，可是我在不断地衰老，小碧，他还会不会爱我啊……”
“娘娘。真正爱一个人，纵使她容颜老去，韶华不再，也愿爱她如初，任地老天荒。”叶归寻忍不住地道，“皇上是真心爱着娘娘，娘娘不要再徒增伤感了。”
他不会的。兰妃淡淡地一笑，终归没多说，只是摆了摆手。
叶归寻缓缓退下，她正烦恼今天看来是要一无所获的时候，不恰巧地听到了一句：“我愿意交换……”
只是一句极轻的喃喃自语，叶归寻却生了疑惑。交换，什么交换？她改了主意，没有着急离开，默默地蹲在内殿外的墙角。
在她的感知力中，兰妃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床上，而是径自走向了书房。
在叶归寻印象里，兰妃不是一个很有书卷气的女子，更别谈会在三更半夜看书，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去书房的目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兰妃环视了自己一周，放心地推开了书架，底下是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
典型情节来了，叶归寻不免有点激动。她看着兰妃点亮了地道两旁的油灯，一步步地向下走，直至她的背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叶归寻的感知力突然中断了。
阵法。叶归寻微微蹙眉，连精神力都可以阻断的阵法，看来这兰妃并不简单啊……
叶归寻一蹲墙角就是一整晚，彻夜未眠。夜半风雪呼啸不止，到日出时分才停。叶归寻面色苍白，已经略有倦意。
她当然不是自虐狂，只是这兰妃在密室待上了一整夜，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此时接近兰妃起身洗漱的时间，叶归寻出现在兰宫内殿之外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不少宫女还与她打招呼。
叶归寻无心应对，不过在见到云曦的时候，还是点了点头。
云曦垂下眼帘，眸光微闪。叶叶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兰台内殿，鎏金暖手炉散发着浅浅的暖意，奇异的香味似乎让人闻着就醉了。叶归寻好像却没有什么影响，她款步走到兰妃的帐前。
兰妃搭上叶归寻的手，一边皱着眉心，轻轻按揉着额头起身。
“娘娘可是身体不适？”叶归寻问。
“昨夜下了雪，染了风寒罢。”兰妃淡淡地道，神色如常。
叶归寻不好再继续套话，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就此作罢。
兰妃端坐梳妆台前，叶归寻摆弄着胭脂，垂下目光，装作不经意间地扫过铜镜，夸赞道：“娘娘的皮肤愈发白皙娇嫩了，皇上会更爱娘娘的。”
兰妃绽开一丝浅浅的笑，“小碧，你说，本宫变年轻了吗？”
云曦听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娘娘在奴婢心里从未变老，又谈何年轻一说。”叶归寻可不敢乱接话，尤其是看她昨晚待在那个密室一个晚上。
兰妃确实变年轻了，叶归寻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如果只是巫术医术什么的还好，如果是叶归寻知识范畴之内的其他办法……那就很棘手了。
兴许是叶归寻挺有用让兰妃比较满意，所以她并未打算挑叶归寻的刺，往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作为贴身宫女，叶归寻自然是没有那么多自由，直至傍晚时分，她才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和云曦说上几句话。
“终于能喘口气了。”叶归寻瘫在云曦身上，轻闭双眸。
云曦就任由她趴在自己身上，一边开口问：“业务能力很不错。不过叶叶，你不是来真的做宫女的吧？”
“当然。”叶归寻换了个姿势，不用压着云曦让她难受，“千年冰雪莲我现在跑遍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唯一的可能……”
就是在兰妃的那个密室里面。因为那里的阵法是唯一能阻拦她精神力感知到地方，不过叶归寻不打算告诉云曦，省得这小孩知道以后跑去跟自己冒险。
“在兰妃身边是吗？”云曦问。
“是。”叶归寻点了点头，“所以也别再白费力气去探其他地方了，没必要。我只要好好地守在兰妃身边就可以了。”
云曦突然一把扯起叶归寻，她直视着叶归寻，一字一顿地开口：“所以你知不知道待在兰妃身边有多危险？”
叶归寻对云曦有所隐瞒，云曦自然是也没有对叶归寻全盘托出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就像叶归寻拥有因果之力，可以推算因果一样。云曦从小也有一种特异能力，就是看到别人的气运。
而兰妃的气运，就像一个黑色的点，在不断地吞噬着别人的气运，甚至落月国君主，乃至整个国家的气运。
她能推演出来的东西，叶归寻肯定能推演出来更多。她知道兰妃身持邪术，却还是不怕死。
“小小年纪力气怎么那么大。”叶归寻无力一笑，也不心虚，“我惜命的很，放心吧，小太阳。”
云曦松开了叶归寻，但还是不依不饶地开口：“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现在没力气吵了。”叶归寻神色中疲色尽显，“让我先休息一下。”
云曦忍了忍，还是没有张口。不一会，她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温热的鼻息不经意间吐在她的面上。
淡淡的香味弥散在云曦的鼻息间，她顿时开始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
人也是会累的啊……而此时，云曦的脑袋也有点晕。她处于没有防备的状态，两眼一闭，便倒在了叶归寻怀里。
叶归寻适时接过。她一睁开眼，双目清明，哪里有一点倦意的样子？
“抱歉。”叶归寻俯下身，额头轻轻地抵住云曦的眉心，一缕浅金色的光闪过，“安心地睡会吧，小太阳。”
叶归寻在地上画了个阵法，云曦的身形被隐藏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