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距离与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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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连空气都是寂静的。
衣袖传来轻微的拉扯感，让安宥的心里很突然地有种近似破碎的怜惜感。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情绪，他只知道这一刻从心脏里涌现出来的情绪是热烈的。
隐秘地被触动了。
因此，本来到了嘴边的拒绝话语没有说出口。安宥在漆黑的深夜里抬起手来，缓慢而沉重地触碰到花黛拉着他衣袖的那只小手。
在这一刻。
悄无声息逾越了本不该跨越的界限。
他胸膛里的心跳频率在无声加速，血液奔腾着涌过来，他不受控制地把花黛的手握紧了些、更紧了些。
安宥的声音里染上难以言明的低哑。
他的手指指节甚至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本就清瘦的人此时定定地站在床边，僵直着身体。
“小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问。
像是在禁忌的界限边缘反复推敲，明显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似的变得沉闷起来，有些迟钝的停滞感。
好压抑。
深夜里隐秘的躁动，正在被纯真无邪的少女剖开。
很显然。
处于微醺状态里的花黛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丧失了思考能力，但也不至于完全懵懂，她至少能强打起精神来接话。
但是。
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下降得太多。
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安宥的反常状态，也听不出哥哥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沙哑，仿佛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
“嗯，知道，一起……”
花黛软糯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她还没有松开安宥的衣袖。
而安宥垂眸，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
然后伸出手握住女孩微凉的手指，目光落在黑暗中她的脸上。
安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只是伸出手将花黛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掰开，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只不过。
被他掰开手的小姑娘好像察觉到了，她在夜色里迷茫地看着安宥的背影，没来由地读出他身上冰冷又残酷的拒绝。
“哥哥……”
她刚刚想要说些什么。
话头却被安宥毫不留情地截断了：“有些事不该做，所以你想都别想。”
他侧过头垂眸看向了花黛，在微弱的昏暗光线下，他的目光冰冷而又绝情。
一字一顿，用沙哑的声音宣布这件事绝无可能。
妹妹不清醒喝醉了。
但他没有醉，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逾矩就是不能逾矩，这是底线的问题。
他也不会过度纵容花黛。
花黛该学会依赖的人不该是他，现在就该开始戒断了，他和花黛最终也会背道而驰，不会再有一样的未来。
既然被收养。
那么花黛就该去迎接新的生活，不要和他有过深的牵扯。
而微醺喝醉的花黛听见了。
她蜷缩在床铺上，原本抓着他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
本来，抓住他就已经是无力。
不想让他离开，但或许，她也该学会适时松手了吧。
一点一点，脱力滑落下来。
安宥感受到那种牵扯感消失，就像是羁绊在这一瞬间忽然断掉了似的。他的指尖微颤，脸色在黑夜里愈发显得晦暗不明。
花黛松开了手。
安宥微微仰着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转过身回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了花黛的房间。
夜色渐渐变得更沉了。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卧室，而安宥沉默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也关掉灯躺在了床上。
但是……
在黑夜中，他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脑海中思绪纷杂，却怎么也睡不着。
强行闭上眼。
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那一幕，想起妹妹的挽留。
想起……太多。
于是他又睁开眼，再次看着天花板。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的情绪深沉，带着茫然却又有隐晦的痛楚。
或许就像他以前想的那样。
他本不应该再有什么期待。因为那样一来，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不能再想了。
安宥在心里如此告诫自己，然而思绪控制不住。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却红了。
现在也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
单纯地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根本没有睡着，可能也没办法睡着，或许会因此失眠。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他从清醒的状态下感受着自己只是静静地躺着，朦胧间慢慢进入浅层次的睡眠里。
直到第二天一早。
安宥醒过来的时候花黛还没有起，前不久才刚刚开始放暑假，而一旦在假期里他这个妹妹赖床的毛病就改不掉，不睡到十点多是起不来的。
哪怕他去喊了也喊不动。
安宥独自准备着早餐，切菜的动作娴熟，这种事他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妹妹懒也不喜欢做饭。
或许是因为以前年纪比较小的缘故，爱玩一些，所以就没有这种习惯。
早早独立的安宥负责做饭。
洗碗和倒垃圾的事就是交给妹妹了。
难得的周末休息，安宥一般在吃完早餐后用上午的时间来看书复习，以免自己落下来的进度太多。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不觉中，直到安宥定下来的闹钟都响了，时间指向中午十二点十分，他也没有看见花黛出来。
安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放下手里的书本，这才起身往花黛的房间走去。
刚刚来到她的房门口想要抬起手来敲门，然而安宥却在这个时候听见房间里传来少女嬉皮笑脸的声音。
“好啦你别贫了……”
“说真的嘛，我哥他就是那样，要是被他发现不好。”
花黛的声音隔着门板，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安宥原本想要敲门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既没有落下去也没有放下来，他只是有点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花黛是在和谁聊天？
安宥听见少女在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心里就不可避免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情绪，既是愤怒也是担忧，或者说是不满……？
不，更多的还是担忧。
他强行压下心里略微不安的异样感，脸色阴沉敲了敲花黛的门。而房间里，花黛似乎也是没想到安宥会忽然敲门，于是只能匆匆忙忙和游戏里的闺蜜道别。
“我先不跟你聊了，我哥来了，怕被他发现……”
她匆匆挂掉语音电话。
然后这才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赶紧去开门。
“唰”的一声。
门才刚刚打开，花黛就看见一脸阴郁冰冷的安宥。她不禁愣了一下，紧接着，下意识就问出口了。
“哥哥，你怎么啦？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呀？”
小姑娘这话问得单纯又天真。
完全就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压根就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其实有一点不对劲。
安宥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瞥了花黛一眼。
最后，他从薄唇里吐出一句冷漠的话语：“你刚刚说，怕被我发现？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最好说清楚。”
花黛闻言。
瞬间就尴尬得瞪大了眼睛，然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没想到家里隔音这么差。
明明已经很小声的和闺蜜聊天了，怎么还是被哥哥听见了。
花黛没有说话的表现。
落在安宥的眼里，那就是做贼心虚了。再一联想到女孩昨天跟不三不四的那些人出去玩，还去了他兼职的KtV，安宥的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
他还没和花黛算昨天的账。
现在是不是也该好好谈一谈这件事了呢？
“不能说吗？”
安宥往前一步，花黛莫名有一种被步步紧逼的感觉，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点和他拉开距离，连带着看相他的目光里都不禁带上了几分警惕和害怕。
安宥见状。
看见女孩眼里的害怕情绪，不禁在心里自嘲。
但是，他表面上的态度并没有半分缓和的意思：“还有昨天的事也是，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了？”
花黛张了张嘴。
本来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为自己辩解，但是转念一想哥哥说的也确实没错，她昨天那种行为的确不太好。
那一堆炮灰她不太记得。
但是早上醒来看手机的时候看见了一堆信息，大概就是那一帮狐朋狗友，让花黛赶紧搬去新家那里。
也省得被她哥管太多。
然后，到时候可以约一起出来喝酒去玩，顺便去美容院搞个医美什么的。
甚至还有人发着明目张胆羞辱她哥的话。
大概就是说，安宥现在是看花黛准备要出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所以要攀好关系，才会管那么严。
还有祝她早日脱离苦海的。
早上醒来看见这些消息的时候，真的是把花黛给气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房间。
她直接拿手机跟这些人对线去了，噼里啪啦干完一顿之后，把这些人一口气全部删除拉黑，回过神的时候也快到中午了。
但是自己这事儿完了，感觉又有点不是很出气。
于是就拉着闺蜜煲电话粥。
把那些人狠狠地吐槽了一遍，顺便吹一波哥哥的彩虹屁。
其实花黛也知道。
这些是放在成年人里面，或许有些人会觉得不就是这么点破事吗？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但是花黛只想说，那是你亲人没遭殃。
轮到你亲人被人这样污蔑挨骂，你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也不想让哥哥担心。
所以这件事最好还是瞒着哥哥。
于是花黛脑经急转弯，迅速说了句：“我闺蜜想约我去图书馆，我怕你不同意，所以……”
“去图书馆？”
果不其然，安宥在听见花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了些反应。
可即便如此，他的脸色并没有缓和过来。
安宥垂眸，没有说话。
花黛：“……？”
有点疑惑，下意识就低下头，顺着安宥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这才发现哥哥是在看她的手机，而此时此刻，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她和闺蜜聊天的界面上。
对了……
花黛这个闺蜜，向来是喜欢帅哥的。
所以，她闺蜜的头像也是那种西装腹肌男，要么就是欧美范儿的健身男，反正一眼看上去就很不好惹，感觉就像是混网的。
再加上——
这个闺蜜是东北人，打字聊天的语气都有点耿直。
所以。
安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寄情：宝，咋不说话啦？（配图亲亲表情包）
寄情：没事哈，你哥不会发现咱俩唠嗑的！
（配图，老婆亲亲给老公抱抱表情包）
寄情：要是真发现了也没啥，到时候叫我去你家，我给你哥解释呗！
连续发了好几条。
其中还混杂着闺蜜时不时发疯的文案言论：（阴暗的爬行）（扭曲）（蠕动）老婆！！没有你我怎么活啊？！老婆！朋友圈的照片太美了宝贝！哭死，不愧是我老婆！
花黛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
瞬间就绷紧了，身体浑身僵硬，如果眼神是一把刀，那么花黛觉得自己现在就被千刀万剐了。
安宥的视线像薄刃似的锋利。
凉凉地瞥了花黛一眼，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幽幽地开口了：“他是谁？叫你什么？嗯？”
“她是我闺……”
“叫你老婆，还叫你宝贝？”
解释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哥哥冷冰冰的讥讽声音打断了。
“花黛，我说过，让你不要早恋吧？”
被直呼全名了。
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就变得更明显了，花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怂了吧唧地说：“我没有早恋，这是我闺蜜。”
“闺蜜？”
安宥微微一愣，眉宇稍微舒展了一点，但是看着那个肌肉男头像的聊天对话框沉默了两秒。
“真的是闺蜜啊，哥哥。”
花黛生怕他会想多，赶紧过来拉着他的手臂摇摇晃晃撒娇，这小姑娘撒起娇来，虽然不算是那种娇的让人受不了的类型，但……
足以让安宥对花黛感到头疼无奈。
主要是也怕花黛闹腾下去，到时候又耍起任性的小脾气了，所以只能先妥协。
“好，那姑且就当是闺蜜吧。”
“……什么姑且，她就是我闺蜜，哥哥，你也太没有安全感了。”
花黛郁闷撇嘴。
她努力地翻着对话框，想要找一条闺蜜发的语音。结果扒拉大半天都没见到一条，她这个闺蜜一向是个只打字的，就算是游戏里后面见面了登场，也是飒爽大姐姐助攻的类型。
一般一女游戏里的女主角，都有那么个助攻的闺蜜。
不对……
等等？助攻？
花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意识就看了一眼身边脸色很黑的安宥，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好家伙，我的闺闺。
你又在无形之中给我助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