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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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当空。
在历经了一月之久的雪祸肆虐后，临安终是迎来久违的日光，照在满城晶莹之上，折射出水晶般朦胧的光，美轮美奂。
丝丝暖意升腾而起，既温暖着城中幸存百姓的心，也融化着坚硬的冻冰，檐脚下的冰锥正滴滴答答向下淌着雪水，不一会儿便在墙下汇成了一汪小池。
严冬离去，万物复苏。
这样的日子里，临安却无半分生机。
又是几次攻打无果后，白莲教似是放弃了继续攻城的打算，只留下一些人马警戒，其余人等皆退往已占领的城区，竟是开始整理街道，修缮房屋，驻扎下来。
看样子是准备与东城长期僵持下去。
有人会问，如今冰雪消融，难道这伙人便不怕大宋皇帝派兵南下，将其一网打尽？
一个字，难！
大宋与大明一战元气大伤，加上沉重的赔款，国库恐怕早就捉襟见肘，开拔军队的军费能不能开支出来都是个问题，更遑论那一战大宋五十万军队伤亡过半，其中还掺杂着老弱病残。
当今大宋皇帝被大明吓得弃开封出逃，惊魂未定，巴不得护卫的军队越多越好，怎会关心其他地方的死活，平庸无能四字放在其身上，当真是极为恰当。
开疆拓土不成，守成保身不力。
可即便落魄，每日锦衣玉食，珍馐贡酒依旧不会少，打仗苦的只能是百姓，永远不会落到皇帝头上。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如今的临安，已同一枚弃子，被大宋抛弃在这犄角之上，只能接受慢慢被大明侵蚀的无奈命运。即便大明没这打算，城内的白莲教可是狼子野心天地可鉴。
临安城中渐渐升起炊烟，粮食的香味随风飘至东城，蜷缩在临时窝棚内的百姓已几日未曾进食，不由抽动着鼻翼，贪婪地吮吸着诱人的香气。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咕咕声在街头巷尾回响。
防线对面，白莲教众大马金刀坐在废墟上，捏着热气腾腾雪白的馒头，配着碗中浓稠的白粥呼噜大口吞咽着，看得东城坚守的守军直咽唾沫。
白莲教众见此，故意将粥喝得哗哗响，边喝边用鄙夷的眼神望向守军。这时，一条野狗走了过来，在废墟中翻找着可食之物，瞧见上头坐着的白莲教众，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得欢快，直盯着其手中未啃完的半个馒头。
随手一扔，馒头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野狗面前，涎水已流了一地的野狗一口咬住，三两下便吞下了肚，还不忘舔净地上散落的碎屑。
随后又用渴望的眼神盯着白莲教众。
“哈哈哈哈！”
似是觉得有趣，他仰头发出一阵狂笑，用戏谑的眼神望着对面守军，羞辱道：“给大爷叫两声听听，高兴了也赏你们半个馒头！”
十余名守军闻言皆握紧了拳头。
可白莲教众丝毫不怵，又是肆意羞辱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大笑着转进帐内。
守军们想要回击，可实在没那辩驳的力气，地上又有几人已然饿昏过去。
这种场景，正在连绵的防线各处不断上演。
同仇敌忾的临安军民皆怒目而视城中匪寇无耻的挑衅，可他们愈恼，对面愈发肆无忌惮。
这时，城中也开始传起“信奉白莲，可得往生”的声音。
白莲教蓄谋已久的洗脑计划的齿轮开始转动。
“莫府安宁坊施粥了！大伙，拿上吃饭家伙快去领粥！”
一声呼喊竖起一道坚实的屏障，将白莲教的洗脑梵音阻隔在东城之外。
滞留在东城的其余三区百姓皆追随着流淌在各个街头的香气朝安宁坊奔去。
一炷香功夫，前去领粥的人尽数归来，迫不及待与苦等的家人一同享用。一时间，街头巷尾响遍了喝粥的吞咽声。
“这粥真稠，得用了不少米吧。”
“不止如此，粥里还有肉丝呢！”
“真的？我找找。嘿！还真有！”
“莫家真是菩萨心肠啊！”
“谁说不是呢。”
所求不过活命的百姓皆在歌功颂德莫府的善行，一声声慨叹回荡在东城的上空。
“莫家主和女菩萨来了！”
不知谁眼尖地喊了一声，街上所有人的目光皆转向缓缓走来的莫问兄妹二人。
“莫家主！大善呀！”
“莫家主，大恩大德，咱们临安百姓永远铭记在心！”
莫问哭笑不得地挥手跟热情的百姓打着招呼，往日跳脱的莫雪却在人群的簇拥下显得格外拘谨，浅笑着依偎在他的身旁。
好不容易从人海中脱身，莫问来到守卫此方防线的小队营地处，所有的守军已站起身侯立。
望着面前衣衫褴褛的英雄们，莫问百感交集。不少人都已负伤，有几位甚至失去了一只手臂或者一条腿，在同伴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立。
可每个人的眼神是那般坚定，涌动着永不言败的光芒。仅仅立在那，便若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你们受苦了！”
莫问沉默半晌，正声开口道。
“为百姓而战，为临安而战！”
异口同声的怒吼冲破云霄，不远处的百姓中已有人暗自抹泪。
“你们是临安的英雄，莫某没什么能给的，一套全新的甲胄和一些伤药请诸位收下，权当在下也为守护临安尽一份微薄之力。”
莫问说罢一挥手，身后的家丁将盖在板车上的黑布掀开，一副副崭新的甲胄整齐摆放在上，几箱止血镇痛的伤药渗出丝丝浓烈的药香。
守军小队的校尉见到满满一车物资，瞬间红了眼眶，双手抱拳沉声道:“多谢莫家主雪中送炭，校尉尚志诚代队中十八名弟兄谢莫家主大义！”
“谢莫家主大义！”
整齐的呼声萦绕在这条街上，引得在场之人皆热血沸腾。
莫问心境也是起伏不定，环顾一周群情激昂的百姓，暗暗点头。
军民一心，这临安城，亡不了！
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仅一街之隔的匪寇们，气急败坏的脸上阴狠之色毕露。
轻轻一招手，柳风随即上前，莫问凑近后者耳畔，语气森森:“该让那群小狼露露獠牙了……”
柳风凛然:“是！”
莫问直直盯着对面，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今夜，想必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