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雁迎来客 冬雪送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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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王府。
经过世子殿下的不懈努力，老剑仙李淳罡终是答应从地底出来。时隔二十年重见天日的老头，痴痴望着浩瀚的听潮湖面，良久发出一声物是人非的长叹。
换下不知多少年月未洗的衣物，着上一身青袍，修理了过长的头发和长髯，也算能看出些世外高人的模样了。湖畔听潮亭中石桌上摆满了凉地的特色美食，好酒一坛坛摆在脚边，尊贵的世子殿下喜笑颜开在一旁为其斟酒，在北凉王府也是奇观。
把二十年间错过的珍馐美酒好好品尝一番，住进世子殿下亲自派人收拾出来的华美庭院，一睡就是三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往院内奇花异草中间放水，淅淅沥沥的水声让脸皮厚的徐凤年也不禁移开眼去。
往后半旬，吃喝拉撒睡样样不落，就是没碰剑。徐凤年期间忍不住觍着脸询问，被李淳罡的口水喷了出来，抹着脸上湿意尴尬笑看着院外依墙而立的莫问。
“他心中有结，暂时不会碰剑。”莫问把玩着怀中武媚娘，眼睑低垂。
徐凤年有些泄气，怎么是个高手就有心结，没有这东西便成不了高手？试探着问:“那这李老剑仙心结几时能解？”
“许是几月。”莫问意味深长抬头说道，嘴角带着隐晦的笑意，眸子闪过一抹戏谑，“也可能要一辈子。”
徐凤年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你说自己怎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纯纯给自己添堵。对着莫问呵呵一声，摆摆手钻回梧桐苑。
白驹过隙。
在徐凤年矢志不渝攻略脾气古怪的老剑仙时，凉地飘起风雪，转眼又是一年。
莫问立在院中，任由雪白了头。
过了年来此便六载光阴了，已近而立，再过些时候真要被叫大叔了，莫问自嘲想道。这六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也没多少值得缅怀的往事，仍为了活命东奔西走，漂泊不定。
身后鱼幼薇照例拿来长袄替他披上，靠进怀里小手抚着其脸颊柔声问道:“怎么，又想丫头了？”
“是有些。”莫问回握住女子柔夷，眼底深情似要溢出，“第二次未和那小家伙一同过年了，说不定心里埋怨着呢。”
鱼幼薇心疼答道:“事不由己，你也不容易，总归算不得你的错。”
莫问手指缓缓划过女子挺翘山根，自嘲一笑，“过了年便二十有八了，在我们老家如此年纪还未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邻里的大婶大妈不知会怎么编排你。”
感觉到怀中女子体温似有些冰冷，莫问手搂的更紧，“呵呵，日子过得真快，真要老了...”
鱼幼薇紧紧缩在男子怀中，良久抬头盯着其侧脸轻声问道:“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莫问闻声不解，低头看去。怀中女子眼中竟有着一股未知的坚定。“为何突然问这个？”
女声透着坚定传出:“我们...要个孩子吧...”
轮到莫问愣住，本想出声回答再考虑考虑，却不忍辜负怀中佳人期待眼神，低眉淡淡一笑。
“好...”
雪花飘飘洒洒，今夜注定无眠。
小寒这日，凉州城门涌进一队数量百余的骑兵，径直开到北凉王府前。来者皆身着离阳都城太京禁卫军特有的重铠，面目庄严肃立，手中长枪寒光凛凛。立在百余骑兵身前的正是当日武当山顶落荒而逃的阴冷男子。
“太京铁骑迎公主回京！”阴冷男子扯着尖细嗓子扬声喊道。
声音落下，王府大门走出一人，赫然是久未露面的隋珠公主赵风雅，莫问徐凤年紧跟其后。大柱国这种小场面自然是不会出面的，何况徐凤年已经加冠，可以代表北凉王府。
“参见公主殿下！！”
见到赵风雅现身，门口骑兵皆下马拜倒，高声呼喝。
本应高兴的公主殿下脸上毫无喜色，轻抬手掌淡淡道:“免礼。”
骑兵们闻言整齐如一起身，再次肃立。随着起身的阴冷男子马不停蹄地上前谄媚:“公主殿下，皇上让咱家来接您了。”
赵风雅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眉眼低垂心事重重。
阴冷男子尴尬地躬身讪笑，眼神却略过一旁莫问，一股夹杂着寒意和惧怕的眼色闪过，显然独身逃回的他没少受罪。
后方的徐凤年一脸坏笑，凑到莫问耳边低声道:“想不到这赵风雅刚才还真有些气势，有趣。”
听到动静的赵风雅回过头却是紧紧盯着莫问双眼，“能不能送送我？”声音中竟明显带着一丝祈求。
“没那闲工夫。”莫问却是不领情，毫无波动开口拒绝。
遭拒的赵风雅眼里浮起雾气，如武当山顶般耍赖道:“那我便不走了。”
这话听得徐凤年一愣，大姐，这是他家好不，怎不问问他的意见，如今的年轻人皆如此豪横么？
僵持良久莫问终是点头，随着一众骑兵缓缓开拔，临走前徐凤年笑意盈盈对着赵风雅说道:“公主殿下，欢迎再来做客，本世子就不远送了。”
赵风雅没有丝毫回应，只顾盯着身旁的莫问。自讨没趣的徐凤年撇撇嘴，转身负手消失在府中。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骑兵前方便是直往太京的官道。马车里的赵风雅望着马背上一路沉默寡言的莫问，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莫问淡然回头，道:“不知公主殿下想听什么？一路顺风这种话我看就不必了吧。”
赵风雅死死捏着手心，声音颤抖隐忍着:“你明知道我想听什么。”
莫问洒脱一笑开口:“公主殿下这又是何苦呢？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与其苦苦寻觅，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对大家都好，公主殿下认为呢？公主殿下凤体尊贵，莫问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路不同桥不通，若哪日有幸再见公主殿下凤颜，可别嫌弃在下俗气。”
赵风雅终抑制不住眼中温热，模糊了双眼，喉咙哽咽出声道:“你明知道我是如何想的，也没人敢...”
话未说完便被莫问抬手打断，“有些话便不必说了，徒增烦恼。此去路远，保重。”
莫问拍马转身，融入漫天风雪。
赵风雅模糊视线目视着男子渐渐远去，猛然起身跳下马车。全然不顾身旁侍卫的劝阻，疯了似追着男子而去，深厚的积雪让得她未跑多远便重重跌倒在雪地中，身上很快落满飘雪。
一道虹光极速飞来，分毫不差插在赵风雅面前，来物展开，挡住头顶风雪，竟是一把纸伞。赵风雅怔怔看着面前纸伞，心中莫名热流夹杂着期待穿过，抬起头用尽全身气力朝远处背影喊道:
“你会不会来看我？！”
雪中背影始终未停，右手举起，在飘忽的飞雪中看不真切。
可埋在雪中的赵风雅见状却破涕而笑，抓住纸伞泣不成声，那道背影已缩成一个黑点。
春雁迎来客，冬雪送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