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中燕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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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着鱼幼薇从大街一路奔回王府的莫问无疑成为今天凉州百姓茶余饭后的头版头条。原以为这美貌花魁是世子殿下的囊中之物,可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知有几板斧,使得世子殿下将美人都拱手相让,凉州城中的纨绔子弟皆打听着此人是谁,想要一览风采。。
回到王府,莫问跃下马,扛着肩上人直直朝自己庭院走去。一路上,肩上女子左手白猫的奇特搭配吸引不少下人驻足观看,路过梧桐苑时,院中品茶的徐渭熊从拱洞中瞧见一闪而过的男子,再看到男子肩上丰腴女子,眼神凝固,咬着银牙憋出三个字:“登徒子”,随后吃惊地回过神,不知自己气些什么,心中久不能平静。
见到随后而至的世子殿下,冷着脸将其叫过来,徐凤年一脸生无可恋,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二姐,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女子是谁?”徐渭熊开门见山,弄得徐凤年一头雾水和无语,你去问莫哥啊,为难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扛着,猫没吃着还染一身腥。又细细瞧了瞧二姐脸上的神色,似发现了惊天秘密,这是吃醋了呀。他这二姐对情爱一事不开窍,有啥反应都慢一拍,恐怕自己都不知为何情绪起伏。
“这个嘛,紫金楼的当家花魁,我莫哥一把就给扛回来了,果然世中豪杰,不愧是高手。”徐凤年一把将莫问卖得一干二净,并脱清自己干系,要是让二姐知道自己刚回来就光顾烟花之地,还带着莫问同去,怕会被扒一身皮。徐渭熊听完不知在想些什么,银牙紧咬,雪白纤指捏得发青,看得一旁的世子心惊肉跳,暗中庆幸还好甩锅及时,怒火转移到位。
“那登徒子对凉州不熟,紫金楼也多接待熟客,谁带他去的?”
正当徐凤年松了一口气时,徐渭熊缓缓问出这句话。世子殿下顿时浑身僵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徐渭熊,“呵呵~,姐,有事好商量...啊...别打脸...喔~”
莫问不知这边受罪的世子殿下,扛着女子回到院子,推开侧房的门,将这名女刺客重重扔到大床上,摔在床上的鱼幼薇发出一声诱人的闷哼,胸前的春光乍泄,露出一片圆润的雪白。
毕竟不是圣人,莫问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仍忍不住好奇瞄了两眼,惹得鱼幼薇惊呼中一把扯起被子捂住春光,一脸羞恼。莫问也不管她,自顾自脱起身上的衣物,脱去贴身内衫后暴露的男性肉体让得鱼幼薇忙恼怒地紧闭双眼,心中暗暗绝望,她没想到眼前的男子是如此急色之人。
床上的鱼幼薇煎熬绝望地等待着男子凌辱自己,却久久没有动静。轻睁开眼睛,入眼是男子肌肉线条深邃的上身,小麦色肌肤上布满了刀剑留下的疤痕,男子轻轻套上一件崭新白袍,遮住狰狞的肉身。
莫问穿戴好,轻轻走近床边。俯身靠近鱼幼薇耳边,后者清晰地感到一股热气吹在自己耳垂上,脸颊不禁泛起嫣红,然而男子落在耳边的话让得她脸色瞬间苍白。
“这么等不及被我宠幸吗?鱼幼薇,或许我应该叫你...鱼玄机...”
心中满是惊恐的鱼幼薇死死盯着脸庞带着邪气的莫问,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莫问似是很满意鱼幼薇的反应,直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收起笑意,冷冽的声音环绕在其耳边:“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幼薇小姐。西楚剑舞,西楚遗民,呵呵~真有意思。噢~,还忘了一个,上阴学宫。”
鱼幼薇听着莫问的话,周身一点点被击碎,如一摊烂泥瘫倒下去。苍白脸上凄美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莫问轻轻沿着床沿坐下,手掌轻轻抚上鱼幼薇绝美冰冷的脸颊,动作轻柔似柔情蜜意。
“你可以不知道,徐凤年也可以不知道,但北凉王一定会知道。刺杀世子,你倒是很勇敢,就是不知北凉王的怒火你是否承受得住。”
鱼幼薇粲然一笑,脸上却一股湿热流下,划过莫问掌心一阵温热。“终归不过一死,心中已无挂念,就是没能报家仇国恨,有些可惜。”
“死?有时候生比死容易。他们不会让你死的,起码现在不能,我也不会。”莫问轻轻拭去女子眼角泪痕,淡淡开口:“你看这诺大的王府多光鲜亮丽,跟你的美貌一样,一辈子住在这里多好啊,像那府中挂着的金丝雀一样,衣食无忧,自由自在。”
鱼幼薇面色惨然,双目失神,低声喃喃:“笼中雀...笼中雀...”,随后眼中迸发死志,抓过莫问放在一旁的惊鸿就要抽剑自刎,可用尽全力剑身仍纹丝不动。
轻轻摇摇头,莫问收回手抢过惊鸿,“锵”一声剑应声出鞘,寒光晃得鱼幼薇眯了眯眼,下一刻剑丢在她的面前,莫问面无表情,做个请便的手势。鱼幼薇颤抖着拿起剑,闭上眼慢慢靠近自己雪白的脖颈,只需轻轻一送,这位镇楼花魁就当香消玉殒。
剑终究没能落下,哐当掉在地上,鱼幼薇无力埋进被子失声痛苦,她痛恨自己的懦弱。
莫问默默捡起惊鸿归鞘,沉默良久。他明白,有时候死真不比活着容易。
“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下去。不想当那任人观赏的笼中雀,就安心跟着我,能成为云中燕还是沦为笼中雀就看你自己了。”
莫问轻声说着,被窝里的抽泣声渐渐停下。
“这院外有王府的眼睛盯着,他们看我带你进了院子,我换身衣服出去表明你是我的人,之后没人敢动你。你也最好装作被强迫的样子对我恨之入骨一些,演技用心些。这是颗大还丹,不能让你成为绝顶高手,二品还是绰绰有余,我不想再见到用粗糙剑舞杀人的蹩脚方法,手下的人是这种水平我会感到丢人。”
说完莫问就转身往外走,走至门口时被窝里的人终于伸出头来,脸上留着未干的泪痕,我见犹怜,撅着嘴委屈道:“我想武媚娘了。”
莫问轻声嗤笑一声,此时的鱼幼薇有些可爱。跨到门外提溜着在门口睡的正香的肥猫返回,一把丢给床上的人,扭头就走。
“为何救我?”
临近门口的男子扭头看向女子,女子眼神中闪着些莫名的东西,不由勾起唇角。
“我说馋你身子你相信么?”
没等回话,人影消失,房门轻轻关上。屋内女子嗔怪地自语道:“不正经...”
目光又转向一旁桌上的丹药,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笑,霎时万物黯然失色。
刚出院门,便看到脸上满是淤青的世子满含幽怨的靠在墙角颇有些见到负心汉那味儿。莫问心中疑惑正打算询问,大着舌头的徐凤年囫囵着瓮瓮出声:“莫哥,我二姐让我带你去听潮亭,她在那等你。”
徐渭熊?
莫问满是好奇,自己与这位北凉二郡主就一顿饭的交情,谈不上认识,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徐凤年在前面带路,看一路上摸着伤口吸着冷气的世子殿下,莫问终忍不住开口询问,回应他的只有哀怨的眼神,让啥事没干的莫问都有些无所适从。
盏茶功夫,二人到达目的地。入目是宽阔无垠,水波澹澹的湖面,与其说是湖,倒是更似海。湖边雄伟基座上矗立着直插云天的高台楼阁,一块九龙匾挂在檐下正中,气势磅礴。与阁楼遥相对立处立着一座宽敞宏伟的凉亭,其中一位身穿黑色长衫的女子坐在亭中往湖里投食着鱼饵,聚集起一堆锦鲤争食。
二人来到亭中,喂鱼女子并未转过身来,自顾投食。徐凤年也不敢开口打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候着。可莫问来了脾气,等了一会儿见女子还未理会二人,转身往亭外走去,这徐渭熊有些无理取闹了。
“站住!”
徐渭熊见莫问真的要走,终于回过头喝道,语气生硬。吃软不吃硬的莫问头也不回,就要走出亭子。
徐凤年一看,好嘛,两个人都是个犟脾气。忙抬脚追到莫问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近耳轻声苦苦劝道:“莫哥,你就当救我一命,别走了。我二姐做人感情这方面完全是个痴儿,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莫问这才停下身来,徐凤年费了九牛二虎才把他拽回原地。
见莫问回来面色稍霁的徐渭熊定睛一看莫问身上新换的衣衫,又变得有些阴沉。
“不知郡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对面的莫问却不管徐渭熊的脸色,生冷开口。
“听说你带回一个风尘女子。”徐渭熊见莫问模样,银牙紧咬着憋声道。
“那又与郡主何干?你我之间好像没那么深的交情,我不必事事都向郡主汇报吧。”
一时间,徐渭熊竟不知如何反驳,呆看着莫问,良久才撇着嘴嘟囔道:“反正她不能住在你那院中,孤男寡女,像甚么话。”
“这就不劳郡主操心了,若无事在下就告辞了,院中佳人初来乍到,还需人陪伴。”莫问也起了捉弄这位傲娇郡主的恶趣味,故意开口气她。
“你...登徒子!”
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的徐渭熊不知说些什么,吵架嘴笨的她酝酿许久还是只会这个听腻了的称谓。向来强硬的她此时眸中浮现雾气,紧咬着嘴唇,莫名委屈。
史诗级的场面看得徐凤年目瞪口呆,没想到二姐还有这样小女人的一面,他捂住自己能吞下一颗鸡蛋的嘴巴,悄咪咪地挪走撤退,场面太修罗,过程太诡异,就怕二姐秋后算账,遭殃的还是自己。
懵了的还得是莫问,怎么还有人把自己说哭了的,也乃平生罕见。两世为人的莫问也不懂如何安慰面前女子,只得叹息一声,递上一方绣着问字的白色手帕。女子看着递到面前的方帕,身子一怔,却是一把抓过匆匆起身离去,很快消失在视线内。
留下莫问一人在原地半天没摸着头脑。
转过街角停下身的徐渭熊靠在墙边,想起自己的失态,暗中羞恼。又拿起手中方帕仔细端详,见四下无人,下一刻将那一团白色揉进怀中,勾勒出一抹甜甜的笑。
凉亭中。
风紧扯呼的世子殿下在亭外探出侦查的头颅,见只有莫问一人立在原地方才放心地蠕动过来。来到近前,莫问正举目远眺,安静望着平静的湖面,徐凤年看着偶尔跳出水面的锦鲤,眯着眼。
“这听潮湖夏季之景最佳,风和日丽,万鲤来朝,如今深秋皆懒得动了,少了些意思。”徐凤年轻声呢喃,“莫哥,二姐怕是对你上心了,头一次见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失态。”
莫问依旧盯着湖面,抓起一把饵料撒下,过了好些时候方有几头锦鲤现身,却也兴致缺缺。感到无趣的莫问放回手中饵料,低声说道:“我知道。”
放荡轻浮的徐凤年难得正经,盯着云淡风轻的莫问正色道:“大姐过的不幸福,我想二姐还是能够幸福的,你说呢?”
莫问转过头看了徐凤年好久,无声笑笑,拍拍手中饵料的碎屑,转身往出走。
“或许跟着我才不幸福呢...”
余音未绝,人已远去。
世子殿下迷茫望着萧瑟的湖面,忽也无声笑了起来。
...
莫问回到院中,鱼幼薇的房门仍旧紧闭,而小丫头此时坐在门槛,双手托腮,怔怔望着拱门。见到莫问回来,眉角肉眼可见地上扬,扑进来来人怀中,后者一把将其抱起在空中转了几圈。
趴在怀里的莫雪眼神带着好奇看向一旁哥哥的房间问道:“哥哥,房里是谁呀?”
“小鬼头...”
莫问笑着点了点怀中女孩额头,轻轻说道:“一个姐姐,也是个可怜人,跟我们一样。”
“丫头才不可怜呢,丫头有哥哥。哥哥也不可怜,你有丫头。”
莫雪了然点头,却也嘟嘴掷地有词地反驳。
莫问笑着将怀中女孩搂紧,两人依偎着立在院中,看着路过的北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晚间,莫问端着菜放在院内石桌上,叫小丫头去喊鱼幼薇用饭。女孩倒也不怕生,迈着高兴的小步子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人牵着手走了过来,白猫静静跟在两人身后,不时轻叫一声。
鱼幼薇原本不打算过来,可粉嫩娃娃般的绿裙女孩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晃神间就已到了桌旁。莫问轻轻在其面前放上碗筷,小丫头则早将头埋进了碗中。见鱼幼薇心事重重不动筷,莫问夹了一筷子菜搁进她的碗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吃完再想,想不通明天再想,住在这里你放心,没人来打搅你。若觉得无聊,绣绣花练练剑或者让丫头带你出去走走,这里花园不少,景致不错。”
鱼幼薇这才捡起筷子,尝了一口菜,入口瞬间眼前一亮,诧异地看向淡定从容的莫问,终是大口吃起来,与徐渭熊一样最后吃了不少,摸着肚子脸色微红。吃饱喝足的三人惬意躺在石椅上,感受着清凉的风。
洗漱完的鱼幼薇正打算熄灯上床歇息,却见门被轻轻推开,哄睡小丫头的莫问走进。
“你...这是...”
鱼幼薇声音有些颤抖,还是强撑着出声询问。
“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我不回这去哪?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这处院子靠近梧桐苑,面积不大,三间屋子,一间做了厨房,两间卧房,这莫问倒是没骗鱼幼薇。
莫问自顾自走到书桌前坐下,擦拭着惊鸿。
想再说些什么的鱼幼薇沉默半晌,却是未再出声。轻轻脱鞋上床,钻进被子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无声看着昏暗灯光下的莫问。
擦拭好惊鸿,见鱼幼薇上了床,吹灭了灯盏,屋内陷入黑暗。
已值深秋,凉州地处西北,冷冽的北风从缝隙中进入房中,带来刺骨的寒意。床上久久未能入睡的鱼幼薇盯着桌上趴着的男子,心中纠结。在听到男子第六次咳嗽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要不,到床上来睡,天冷了,免得着凉。”
“怎么,不怕我吃了你?”
黑暗中,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鱼幼薇一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爱睡不睡,冻死你算了!”
一阵脱衣声传来,没一会儿一道身影翻上床,钻进被窝内。一旁背对着的鱼幼薇紧张地捏着被角,心跳慌乱不已。过了不知多久,浑身依旧冰冷鱼幼薇一点点转过身子,往左挪动一寸,静静听着身旁男子传来的呼吸声。忽地一只大手揽上她的细腰,用力一带,随着一声惊呼鱼幼薇钻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带着一股令人迷醉的男人气息,传来的滚滚热浪更是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在她闭上眼睛等着男子下一步动作时,却再无动静传来,一会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鱼幼薇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感受着怀中的温暖,闭上双眼微笑着沉沉睡去,口中呢喃。
“冤家...”
桌上的白猫看一眼睡去的二人,伸个懒腰翻个身,复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