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三、初见,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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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无名大山中。
防风意映将涂山璟带到了自己一处秘密基地里。
——是的，涂山璟出事之前，防风小姐从来没看见过自己未婚夫，但这不代表她没来过青丘附近。
事实上，防风氏族这不好那不好，总归也有一点很好：男女之间，教育平等。大小姐防风意映从小是和父兄一起走南闯北，经营族产的。
所以出于赏金猎人的职业习惯，她在大荒各处山林之中，都留了许多秘密基地。
方便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取用……比如现在。
………………
“意映，他还活着吗？”
涂山璟太惨了，真的、伤的太惨了，以至于夜雪一只冷血妖兽都情不自禁担心起了他的小命。“要不我还是带你们回青丘吧……涂山氏不缺医师和灵药……”
而他们医药都缺。
——作为一位有着多年从业经验的赏金猎人，防风意映是懂得粗浅医术的，至少处理常见外伤不在话下。
但涂山璟的伤势明显很不常见。
事实上，要不是涂山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拼命折磨他的同时，也给他用了不少好药……涂山璟不可能活到今天。
而防风意映出门在外，因为不是专门冒险来的，所以也不可能随身带有很多灵药……
唯一带在身上的一点，敷在涂山璟身上，就是杯水车薪四个字最生动的诠释。
防风意映也很想带涂山璟回青丘的。
但是……
“青丘上下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涂山篌收买了，又有谁是真心忠于涂山璟的，还有而今嫡系衰微，说不准就有旁支长老想要篡夺主权……”
防风意映说，“老夫人年纪大了，病还没好。我只怕我们这一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还是先等等看吧。”
“涂山篌弄丢了涂山璟，自己还废了。消息传出去后……外界自会做出反应。”
“到时候，等敌我局势分明了，我们再出去最好。”
别的不说，赤水氏的少族长赤水丰隆，据说是和涂山璟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知道了青丘剧变后，总要过来帮忙的吧？
“可我看涂山璟这模样，是真的等不到外界支援的样子了啊！”夜雪只恨自己神通修炼的还是不到家，不能一口气带防风意映和涂山璟两人梦境穿行回北方防风氏的大本营。
而现在、青丘附近有良医灵药的城池无不受涂山氏掌控。
防风意映和涂山璟去了，也只是自困囹圄——还不如在山林中安全。至少，山林中的他们反击时不必束手束脚担心波及无辜百姓。也不需要费心去辨别周围的人是敌是友……
“等得到！”
防风意映咬了咬唇，说：“有我在呢，我都把他救出牢狱了，就绝对不会让他死了。”
夜雪突然想到什么，道：“你是打算……用天之力、给他疗伤？”
天之力，他们的师母称之为昊天之力。
不过这在防风意映看来，就只是一种灵力的高级应用罢了……当然，那真的非常神奇。
用在治愈术上，可以化腐生肌，断肢续生，解除百毒。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救的回来。
所以，说是昊天馈赠，倒也很有道理。
就是、防风意映的箭法天下绝顶，是十分资质，十二分的刻苦和二十分的热爱练就。
相对而言，她的治愈术水平就很堪忧了……几百年来，除了自己以外，就只给她一个师哥治疗过。然后她师哥每次被治疗时，都说防风意映就是故意治他来的。
没事……
夜雪很乐观的想，反正这么多年了，防风意映和她师哥两个人不是也没被治出毛病么？
她师哥那狗脾气啊，也就是不会说话，嘴不饶人的。
所以防风意映天之力的治愈术，还是很靠谱的！
——哪怕不靠谱，顶多也就是疼一些吧？涂山璟人都这些了，为了保命也别挑了！
“他这一身的伤，疤痕层叠的，纵有灵药，能恢复如初的可能性也够呛……”防风意映一边给涂山璟脱着衣服，一边也很含蓄自信道，“我将来总不能天天抱着一个凹凸不平的大肉虫睡觉。”
所以她一定会把涂山璟治愈如初的！
呃……
虽然重伤虚弱无力睁眼，但其实一直努力保有着清醒意识，能听得见防风意映他们说话的青丘公子涂山璟：……
他的脸庞有亿点点红。
可惜，正低着头给他清理伤口的防风意映没有看见。
而看见了的夜雪凭借着一点点极其浅薄的医疗常识，误以为涂山璟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炎高热，才会脸色潮红……
想想之后，准备去给他找一些水来。
………………
“夜小雪，你这次表现很不错嘛！”
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把涂山璟身上嵌进伤口不知多少的碎布条条基本挑的干净了。
防风意映回头就见夜雪嘴里衔了一只水属性的小鱼妖过来，不由很是惊喜。
夜雪：“主要是不想你还没成亲就守了望门寡。”
平常防风意映出去接悬赏任务，他是不会这么积极干活的。
防风意映：“呸！”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大山之中，防风小姐信心满满要给涂山璟治伤的时候，青丘涂山氏府邸里，涂山篌正在接受抢救。
“……大公子气海被破，我等已经尽力……”
不大的房间里，硬塞塞下了十几位经年医师。围着被侍卫加急送回的涂山篌一阵望闻问切。
那药都不是灌进去的了，而是把篌放池子里，全方面被灵药浸润着。
可他这个伤势……
有医师揪着白须道：“丹田乃藏灵之处，一朝被破，无从修补……”
“所幸大公子乃神族出身，失去灵力，也还有数十载寿……”不会和妖族一样，被打回原形，做普通野兽。
“伤在那个位置，恐将来不利子嗣……”有医师皱着眉头，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增改药方。
老夫人不在这里……
她已经在近期失去一个孙儿，病势沉疴，涂山篌的妻子蓝枚担心她知道涂山篌也出事后受不住打击。再出了事……
便携同她院子里的侍女拦住了消息。
而药池子里，
迷糊从昏沉中醒来的涂山篌，听着耳边医师絮语。神态狰狞。
他的双拳紧握，指甲刺破入掌心。
是痛恨、是悲愤、是不甘、是怨……
涂山璟……
他后悔自己曾以为吃定了他，而大胆把璟留下折磨、摧残，发泄沉积多年的苦痛。
终至翻盘……
不、
涂山篌双目赤红：他还有机会……
只要涂山璟现在死了，他哪怕人废了，也还是涂山嫡系唯一的血脉。古老世家中的规矩森严，各种秘密更多……
到时候，他未必没有再复起的可能性。
便是没有……
涂山篌想：他死了，也不能让涂山璟好过。
西炎不是许多王子觊觎涂山氏的财富，又无力撼动古老强盛的青丘吗？
而今，他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
大山之中，
防风意映小心翼翼灌注灵力入涂山璟体内。
“咦？”
忽然，她发现了什么，不由略有惊讶道：“夜雪，璟的灵力居然还在？他被人捉去半年，他哥居然没杀他，也没废了他。”
“是吗？”
非战斗状态下，重新从黑羽血瞳，化为纯白飞马的夜雪拍打着翅膀凑近涂山璟。“他的灵力还在？那他怎么被关住，折磨了半年都不逃跑。”
“不知道。”防风意映也很好奇这点。
涂山璟：“……我、逃过，只、没跑掉。”
有清凉温暖，阳光白雪般的触感从喉间流过……勉强恢复了一些气力的涂山璟艰难开口。回答了防风小姐的疑问。
青丘涂山氏是神族世家。
但九尾狐在神族之中从来不以力量为长，涂山璟从小修炼的，是音攻和幻术。
涂山篌对他了解甚深……有心提防下，他根本没机会逃走。
不彻底废除他的灵力，也就是想给他留下一丝希望，又让他永远不得解脱，逐渐变得绝望的意思。
夜雪：“意映，你未婚夫醒嘞！”
“……我不瞎，我看见了。”防风意映望着涂山璟：这位美名传天下的青丘公子，生有一双很清亮的眼眸……
波光潋滟的样子，宛如中原江南春天的湖水。灵动又温润。
意映见了，便下意识的抽出只手，给他理了理头上肮脏杂乱的发……让他可以露出自己整张脸来。
——涂山璟的脸，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处没受过刑的地方。至今还是干干净净，精致无瑕的样子。
哪怕苍白无血，十分虚弱，也自有一股我见犹怜的魅力。
防风意映：“……听说曾有女子习舞十载，只为得见青丘公子一面，修竹之貌，名不虚传。”
涂山璟闻言抿了抿唇，羞涩一笑：“小姐也很漂亮。”
这是真心话。
他眼前的女子生有一副如花美貌：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自朱。微丰的脸庞，温柔甜美。
即便神族中人容貌就没有丑的，青丘公子从小到大也见过了不少美人。都必须承认，防风意映的容貌，在大荒之中实属翘楚。
以九尾狐的种族技能起誓，这张脸绝对是真的，不掺一点虚假。
可……那又如何呢？
涂山璟垂眸，掩去了目中所有怀疑：毕竟，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真正的未婚妻，防风氏的意映小姐。
所以这张脸即便不是伪装，她是不是真的防风意映，涂山璟也认不出来。
今人那个画像技术，主打一个抽象写意，一族姐妹站一起，相亲共用一张像，绝对不能算欺诈。
顶多，是画师手艺问题，有的八分像，有的六分像而已。
不知道涂山璟心里想什么的防风意映粉白玉颜上也有两团红霞浮现。
即便她自幼便常被家里长辈夸赞漂亮，但被家长夸赞，与获得了来自未婚夫的肯定，又怎么一样？
“唔嗯……”
“怎么了？”
涂山璟突然一下青筋直凸，面露痛苦。吓的防风意映，就是一惊……
这下是两手都停止了灌灵的动作。
“我弄痛公子了么？”防风意映看了看涂山璟，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是按照从上往下的顺序给涂山璟疗伤，刚刚医完他那被烫的狰狞难看，似乎是被人喂了热碳的咽喉，下一步便是涂山璟伤痕累累的胸口。
那新伤叠着旧创的，医治时再小心也不免会碰到一点。痛是肯定会有的！
涂山璟不是不能忍痛的人——虽然生的清俊柔弱，但真柔弱的人被涂山篌那样折磨了半年，早一心求死了。
所以他突然痛呼出声，吓到防风意映的原因，并不是防风小姐粗手粗脚碰到了他的伤……而是，“方才小姐的灵力流经我心脏，让璟有种心脏即将爆裂的错觉……”
才会忍不住的叫喊出声……
涂山璟指尖微动，似乎想要安慰一下防风意映，最终还是因为重伤无力没有成功。
温润清亮的眸子如含水色，涂山璟目露愧疚怜惜，道：“小姐受惊了……”
“没事。”防风意映也不是真正娇滴滴的大小姐，很快原谅涂山璟道：“我们继续吧……我再轻一点，如果公子有觉不适，请务必告与我知。”
涂山璟：“好。”
………………
于是防风意映就继续给他治伤了。
——然后、意映就发现自己对天之力的了解又更深入了一层：
原来，这是一个可以催发出人身体机能的法子……也就是说，是用精炼后的灵力，促进人体细胞活性，使之加速生长。
感觉上知不知道原理的，意义也不大对吧？
但其实这很重要，
因为防风意映不是专业医师，更不是近乎全知的“昊天”，所以她除了十分了解自己的身体，治愈的时候绝不会出岔子外，给别人疗伤时都不靠谱。
有多不靠谱呢？
不靠谱到很可能她本来是想给人家治一只手的，然后狐狸手治完就变成天狼犬的爪子了。
淦！
“难怪师哥从前每次治伤的时候，都要用妖力牢牢压制住我的灵力，一步一步带着我跑，严防死守的活像我是个想杀他的刺客。”
还好，涂山璟为人细致小心。
虽然灵力不像相柳一样强大，可以牢牢控制住防风意映，但最终也没真让自己血脉突变成天狼犬。
只是几道筋脉扭曲罢了。
反正从前也被暴力摧毁N次，筋脉扭曲的不能用了。现在换了个扭曲的方向，也没什么。
防风意映拍了拍自己胸脯，说服自己不要心虚。然后对涂山璟道：“我顺一顺，多找几个狐狸研究一下，下次一定给你重新接好。”
“好。”涂山璟笑意温和，点了点头。
六个多月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涯，没能催折这位青丘公子丝毫风度。
一朝见得青天后，他仿佛还是从前青竹之姿的世家公子模范。
注视着防风意映的眼眸清润，柔和信赖里带着鼓励，他说，“意映，我相信你。”
哈——欠……
旁边脑袋挨着翅膀睡的夜雪在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喷嚏。
唔……
真香……
生灵心里充满了阴暗疑虑的情绪，是梦靥兽最爱的美食。
外界，
有风刮过大片竹林……
青竹潇潇，齐齐被风压的弯下了腰，形成一片涛海。
然后，等风过去了，又撑起身姿，玉立如昔。向着天空，肆意生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