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十六、殊途（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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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泽山，衡阳宗
“澹台烬，听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冥夜道：“古传混沌初开之时，清浊两分，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万灵造化，始生百族，世间便有神魔对立……”
“而从洪荒远古，到魔神出世，三界四洲，始终都是清盛于捉，神高于魔。”
“远古末期，四洲大乱，妖魔道被神域压制多年，不思悔改向善，行径却日益疯狂。世间血祭禁法层出不穷……”
“随后天机剧变，宙神预言到有大魔出世，会倾覆乾坤，毁灭万物。”
“而那段时间，在神域记载中，也确实出了不少大妖魔……最多的时候，魔域甚至同时有着八十一个半神妖王。”
“当时的神域之主还是日神，他欲阻止预言之中魔神出世的未来，不惜亲自下界除魔。以身入魔域戮敌……”
“后来……”
“他成功把魔域妖王的数量降到了五十以下，却也把自己的女儿永远留在人间。”
“他的女儿，日神一脉的天女妭，同时也是神域那代战神。传闻他们深入魔域，在魔域深处找到了邪骨——魔域妖王频出的原因……”
“想尽办法，也无法毁灭邪骨的情况下，女妭最终选择以身作为容器，主动吸纳邪骨的力量。”
“最终，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在她确实吸收了邪骨一部分的本源魔气，失败在邪骨的力量无穷无尽，她能吸收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而只是那一小部分，也让女妭污秽了神髓，扭曲了力量。她无法再做神了……曾经护卫百姓，除妖辟邪的大日神力，变成铭刻在她周围的灾厄……”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为了不伤害到无辜的人，日神把女妭流放到了赤水。”
“后来，她死了。”
“真神陨落，化道天下。”
“就这样，三界之中，又多出一支新的妖魔：尸妖。”
“死灵受浊息感染，不入弱水轮回，凶残嗜血者，为尸妖……尸妖修炼至婴变化神时，称尸魔……尸魔至合体，为魃。”
“而旱魃，是堕神之名。”
“妺女出生之前，三界中最强大的尸妖，也只是普通合体。她，却是天生的旱魃。”
“堕神族，旱魃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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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大殿
［当年昆山之北，天昊以你吞妖噬魔……吾一眼就看出了你的来历。］
［旱魃妺女。］
［天昊做了件蠢事，你的出生本是横跨神魔领域，违逆生死法则的奇迹，他却差点把这奇迹活活毁了。所幸……］
魔神说，［吾没有看错你，哪怕元神残破，身躯被人炼化为兵，神识不由自主，你终究也还熬了过来。］
“是君上垂怜，救妾逃脱天昊掌控，又费心为妾寻得转世历劫之法补全元神。”
妺女咬了咬唇，轻声说道：“君上对妾，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养育之情，妾铭感五内，纵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你能复活再生，并长大成年，已是对吾最好的报答了。］魔神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想来懂得吾的意思。］
“是……”
妺女说：“君上壮志豪情，有再造天道之心，妾能以身为君上探明法则漏洞，不胜荣幸。能帮到君上，能为妖魔同胞做出贡献，妾，十分欢欣。”
魔神闻言勾了勾唇，道：［妺女，吾的面前，你实不必妄自菲薄，万妖谱第一，不是实力，更是战功。］
［你与姒婴姐妹二人留在魔域多年，尽心竭力为吾效命，吾都一一看在眼里。］
“妾和小姒都是君上一手养大，为君上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君上不必为此挂怀。”妺女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弓身走上魔神王座前高高的御陛。
最终，她提裙坐在御陛第一阶上。
又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去够魔神虚幻的衣袖……玄衣墨发的魔神投影垂下眼帘，自然而然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了一个更适合倾听的模样。
“君上，”旱魃妺女便娇声开口，哽咽的道：“您回来了，真好……”
她扬起唇角，绽出一个灿烂笑容，眼中却有滴滴泪水不住滚落。
魔神凝视着她白玉脸庞上的晶莹泪珠，抬手将其凝为冰晶。低声说道：［你这一滴泪，胜过天上星。］
“君上～”妺女羽睫轻颤，粉面羞红道：“君上神意前番被谛冕那厮污浊，妾身情急出手，有犯上之罪，望君上降罚。”
［吾若想罚你，永世不得再见公冶寂无，你可愿意？］
妺女明眸轻闪道：“妾身不愿。”
［呵，万载轮回，历经人情冷暖，世事沧桑，吾看你，竟还是没有吃够苦头。］
［罢了罢了。］
魔神摇头轻笑道，［你非要吃苦受罪，吾不拦你。只你强开星罚大阵，元气有损。此前吞噬了一份邪骨魔息，也当炼化……］
［那便罚你闭场寂灭关罢。］
“是，”妺女轻声应命。
便是魔神不说。她，也确实应该闭次关了。
希望，等她出关之后，公冶寂无可以想通。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他更加亲近……
［对了，吾回来的时候，发现荒渊大妖全不见了，而惊灭他们即便同悲道开也不见踪影……你可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
“他们，应该是去灭赤霄宗了。”
妺女神识内锁，陷入寂灭境前，平静的回答魔神道。
衢玄子死后，她曾经和妹妹通过讯息。知道她不曾去过长泽，亦知道她最近往赤霄宗去了一趟，知道赤霄宗私下里捉了许多小妖炼制法器。知道这上清传承，冥夜徒儿留下的道统是犯了荒渊众怒……
知道惊灭他们定议近期要血洗赤霄。
［原来如此。］魔神说，［传讯惊灭，让他去赤霄宗时不要把人都杀光了……”
［同悲道的力量不足，留些仙门中人带回来吧，然后设法废去他们仙髓，令其转修妖魔道，再拿来生祭同悲道。］
废物再利用。
做事要有意义，行动要有价值。
——而这句话，却不是和妺女说的。
而是透过妺女，传音姒婴。
………………
………………
公冶寂无和姒婴等人重回魔宫时，
魍之主依然死活不知的躺在大殿中央。
对此，公冶寂无毫不犹豫的越过了他，目不斜视直奔妺女。
但见伊人俏脸雪白，双眸紧闭，淡粉色的樱唇脆弱透明……
一身红衣无声无息的趴伏在大殿上首，空荡王座的御陛上。便有种冰雪琉璃般的精致美丽。
公冶寂无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如同对待这世上最珍贵易碎的宝物。唯恐一不留神便碰碎了她……
可一伸手，却探不到她丝毫呼吸。
“妺女……”
公冶寂无脸色惨白。
“不，你答应我的……你说过你不会有事的……你骗我……你又骗我……”
有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滚落面庞。
犹如断线珠帘一般。
“哭的还挺好看的呢。”青玄见状感叹，“就是傻了一点。”
“哪个僵尸正常情况下是有呼吸心跳体温的？”撼地也是无语。
裂天：“天罗裙没破，血魂玉完好，确认过眼神了，妺女她没事儿，沉睡一段时间就好。”他还是比较善良。
主要是他发现，好像不需要他捐血，妺女神髓也已经安静隐没在魔骨之内了。就很开心……
喔，对了。
神道修炼是修髓的，炼气期修士的叫灵髓……结了金丹就是仙髓……渡劫期后叫做神髓。
而妖魔道是修骨的，一般化神期下都叫妖骨。化神期大妖的妖骨叫魔骨。魔神邪骨是天道命名，独一无二。
公冶寂无：……
对喔，妺女是旱魃氏的。
体质和普通生灵不同……
他略有尴尬的抬头，想问一问同为旱魃的姒婴，妺女现在情况究竟如何……然后迎面就对上了女魃姒婴“单知道你孤陋寡闻不知道你见识浅薄至此”的鄙夷目光……
……这孩子可真不讨喜。
公冶寂无这样想着。
全然不管魔神右护法的岁数比他衡阳宗的山门都大……
当然，长泽山是万年之前神魔决战，天柱倒塌后遗址形成。那时候姒婴已经是一代妖王了。
………………
………………
赤霄宗被灭的消息传来长泽时，
公冶寂无正认认真真的给妺女擦拭手脸——大战方歇，她身上沾了不少灰尘血污。
出于某些美妙的误会，公冶寂无就没有计较什么男女之防，亲自动手为她整理了下。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
哪怕荒渊万妖都说妺女此时不是昏迷，只是正常沉睡（是的，荒渊万妖眼里，旱魃妺女从前都是拿闭关修炼当休息，而睡觉时候也在修炼的）……
公冶寂无也总不放心。
总忍不住想把妺女放眼前看着，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妺女就不见了……
所以他才不肯留妺女在荒渊。
所幸荒渊万妖，包括姒婴在内，也没谁想要和他抢夺妺女。
魔神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姒婴是记得姐姐曾经说过，万载轮回让她已经适应了人间的生活，不想再住荒渊。
别的妖魔就更不会想不开的要给妺女当牛做马。
所以公冶寂无带走妺女的过程非常顺利——笑话，一个连宓轻蛛丝都划不开的仙门弟子，难道还能对旱魃妺女神兵之体做什么吗？
他要真有个歹意。
荒渊万妖都相信，最后伤更惨的绝对不会是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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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赤霄宗被灭门了？”
公冶寂无震惊的道：“消息属实么？可派人去赤霄宗看过？”
姚薇：“流徴掌门去赤霄宗看过了。”
“……里面已经没有活人……看情况，岑掌门他们是刚一回去便遭了妖魔毒手。”
“大地魔熊抽出了赤霄宗灵脉，昔日仙家圣地，满是断壁残垣。血气、怨气、凶煞之气弥漫……”
公冶寂无神色凝重。
大地魔熊——
裂地此前在他面前，或者说，是在妺女承影剑前，表现的都很和善友好。高大威猛的身姿甚至时而令人颇有憨厚之感……
而今，
公冶寂无终于又一次看清，何谓人妖有别，仙魔殊途。
是的，
无论裂地等妖对他态度多么友好，他们始终都是大妖，还是上古大妖。
公冶寂无眼里，仙门弟子保护百姓，恪守仙道是苍生大义。
而妖魔眼里，想要重造天道、天下皆浊的魔神才是救世的主。
而在此之外，他们与个别人的情谊，都不会影响到种族大势。该出手时，身为大妖也不会怜悯对手。
小小的梨花木床上，妺女还在睡着。
清丽婉柔的面孔，淡雅恬静。
………………
“是，就是这样……”
衡阳大殿，众派齐聚。一身纯白孝服的黎苏苏站在中间，神色哀痛，“五百年前就是这样……魔神出世……”
“屠戮各派，矢志要教天下无仙。”
“各大仙门山门破碎，赤霄宗、蓬莱岛、兄贵阁……衡阳宗，最后是不照山。”
“苏苏……”澹台烬也在大殿里。
谛冕被兆悠真人逼出邪骨，逃往荒渊，算是初步洗刷了他身上杀衢玄子的污名。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蜃虚大阵以他做阵眼，战神冥夜的护心鳞与神意寄托他体……
“赤霄宗阵法被破时，我有所感应，只是当时各大仙门主力都不在山中，我救不下他们……”
澹台烬神情自责。
“九旻，这不怪你。”兆悠说着，又看向了公冶寂无，问：“那位、妺姑娘她，还没醒么？”
“没有。”公冶寂无眉目深锁道，“她还睡着。”
上古大妖的时间观念与人不同。
比如公冶寂无现在已经知道，之所以荒渊解封这五百多年来，荒渊妖魔总体上一直比较平静——虽然每年出来的妖都比之前多，却从没有成群大军，倾巢而出过，除了左右护法外也没什么顶尖大妖在外活动，主要原因是万妖谱上的大妖此前基本都在睡觉。
所以妺女这样睡着……
实在让他控制不住的担心：裂天说她睡一段时间就好，这个一段时间，究竟是多久……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当今仙门不比古时，因为天地灵气不足的关系，大家普遍把压榨精血元气修炼视为常态。
这是从前死修才用的极端手段。
所以往往他们修为最高者寿也不过八百。
妺女这要是也一睡五百年，公冶寂无想，他有生之年大概是等不到她醒来了。
不过……
如果他真能这样静静的守着妺女，看着她一辈子，或许也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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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悠师伯，诸位掌门。”
公冶寂无条理清晰道：“如今魔神重现，同悲道开，荒渊万妖蓄势待发……”
“我们当务之急有三件事：其一，便是同悲道大阵已开，浊气源源不断涌出，我们要设法护住各派周边的清气源泉，否则仙门连立足根本也没有了，又遑论与妖魔抗衡？”
众人闻言频频点头。
“其二，各大门派驻守四方，应当每日派弟子巡查周边，抵御妖魔，并将同悲道侵蚀的范围及时汇总报知。
“其三，三魔器中的洗髓印尚在衡阳宗，需加固它的封印，防备魔神夺走，还请诸位掌门相助。”
“这是自然。”、“义不容辞。”
流徴等人当即说道：“我等愿意相助。”……
公冶寂无：“多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