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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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五百零一年，白露
赤霄宗重开仙盟大会，邀天下除衡阳、逍遥二宗外所有修仙之人入上清仙域除妖、历练。并表示仙域之中所得尽归各人……
一时，修仙界里无人不赞赤霄宗大义。
半月后，
魔神左右护法从上清灵台启出魔器洗髓印。
亦传书赤霄，表彰赤霄宗岑掌门一番盛情。并道魔神归来之日，会替岑浩然请功……
立冬，
衡阳宗弟子沧九旻在天池遇袭。
惊灭、姒婴、青玄、宓轻、谢娘、撼地……三界四洲或声名赫赫或寂寂无名的一众上古大妖齐临衡阳，捉走了沧九旻。
由此，
世人方知，衡阳宗新秀沧九旻竟是先天魔体，上古魔神精心培养的魔胎。而衡阳宗掌门之女毓灵仙子黎苏苏更是邪骨载体。
………………
荒渊
尘封了万年的魔宫大门开启。
门后，是大战过后支离破碎的魔域：宛如星空中的陨石带般，各种建筑犹如浮尘一般飘散着，由极不稳定的道路和阶梯勾连在一起。
沧九旻（澹台烬）被宓轻用蛛丝里里外外裹了三十层，裹成球状，只剩一个额头通红，仿佛刚被什么重物击打过的脑袋留在外面。
——事实上，那是被姒婴直接拿脸去怼门留下的痕迹。
惊灭伸手，鼓起一阵妖风，把球一样的他送入魔域。
伴随着他的进入，魔域漂浮的碎石、错位的建筑逐渐回归本位，恢复成为万年前的模样……
………………
姒婴眸子晶亮的注视着魔域恢复原样。
期盼魔神从中走出——便和当年一样。
但，
她最终还是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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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当澹台烬从冗长的迷梦中醒来，所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姒婴在问，“邪骨已经被我和惊灭设法用洗髓印取出，洗髓印也已重新灌注魔气，恢复原样……斩天剑和屠神弩都在，为什么魔胎的献祭会失败？”
“大抵是他不乐意吧。”
一道轻柔悦耳的女音安抚姒婴。
澹台烬认识那声音：那声音，曾经属于叶冰裳，而今，或许是该唤她旱魃妺女。
“不乐意？”姒婴气呼呼道，“他本就是夷月族和君上定契，养出的魔胎……为君上归来而献祭，是他命中注定……他怎能不乐意？”
妺女道：“你我是君上救回、养大，承君多年恩德，为君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魔胎，他从小不在夷月族长大，确实很难体会到，献祭于神的光荣……”
“君上本来也是想着让他自己遍尝人世苦痛后，绝望选择死路……好把这身子干干净净的让出来，现在嘛，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姐姐，我把魔胎带回来，是不是做错了？”姒婴问，“我妨碍到君上的布局了……是么？”
“也不算吧。”妺女说，“毕竟这个魔胎，经过稷泽那些真神一次次腐蚀侵化，根性实在劣质。”
“……依我看来，把他留在仙门，不如困在荒渊……就这样，囚禁着他……人族天寿能有多久？千百年后，等他老死之时，想来就能做好身为祭品的本职了。”
“君上以为呢？”
｛可。｝上古魔神的声音低沉含笑。
让澹台烬惊骇莫名的是，这道声音，居然是从他心底发出。
………………
昏迷之前的见闻又浮上脑海：
那是万年前的魔域，魔神站在宫殿中央，双眸之中无悲无喜……
宫殿之外，是密密麻麻，躬身跪拜的妖魔。
【……世上之所以有罪业，是因为痛苦与欢欣，饥饿与餍足，混乱与秩序，都是相对而生的。若不知甜蜜，就不会感到苦涩……】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这世上再无清明，只剩混浊？或者说，当这世上只剩下混浊时，谁又能知道什么是清明，谁又能因为混浊而痛苦呢？】
【你能理解吾的，是么？】
【这正如你幼年时期，见萧凛与母亲共享天伦，也曾想过，若他没了母亲，便与你一样，可以做你的朋友了……】
不、
“我年幼无知时，是曾经有过那种念头。”
“但是……现在我已经懂得，让别人也失去，并不等于我会拥有。我亦不会因此欢欣。”
………………
“旱魃妺女。”澹台烬说，“杀了我。”
时光是最锋利的刀，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真被囚禁上千百年，死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有如今除魔之志。
所以他睁开眼睛，直视妺女道：“现在就杀了我……我宁死也不想做魔神归来的容器……”
其实不是没发现他醒了，只是完全不在乎他的旱魃姐妹：……
“澹台烬，你在求本宫么？”妺女失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本宫会成全你啊？”
澹台烬：“当年盛国，我初得妖力时，欲寻那些曾欺辱过我的人报仇雪恨，是你阻止……”
“你意欲在本宫大婚典礼上行凶，还有脸说？”妺女道，“本宫其实并没有什么要阻止你复仇的意思，当年出手也并非是想救人……如果你因此认为本宫爱好普渡众生，便大错特错了。”
“我知道。”澹台烬垂眸道，“你不爱众生，你只爱萧凛一人……”
“所以漠河水底，战神冥夜留下般若浮生，萧凛进去，你也走了进去。”
妺女：“本宫入冥夜梦境自有所求，此非你的眼界修为可以看破。”
“那么其后，周盛两国交战，我与萧凛相斗，原本胜券在握，战场之上，麾下妖族却突然受惊暴动，导致兵败如山倒……也与你无关？”
“……那是本宫不慎泄出一缕灵压引起，不过，妖族暴动，你兵败如山倒，主要原因，还是你自己无能。”妺女风轻云淡道，“上古多少大战，本宫随军出征，就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澹台烬，不要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魔神在上，你无能就是无能，攀扯上本宫也不能掩饰、美化你无能的事实！”
“君上，你说句话呀！”
｛周国与盛国的争斗，乃至于后来澹台明朗和你的争斗，本质上都是一群可悲蝼蚁，想在世上建立自己的秩序。可是……｝
魔神说，｛这世上又究竟为什么要有秩序呢？假使没有秩序，没有国家，又能有什么坏处？｝
澹台烬心中浮现出曾经两国军队交战，鲜血四溅的场景……还有澹台明朗狰狞扭曲的脸……
｛当初妺女因为冥夜气机刺激，没收束好气息，导致你兵败，是个意外……但即便没有这一意外，当年教你赢下战争，又如何呢？｝
｛你的人生，无论是澹台烬还是沧九旻，都不过是吾的一场幻梦，皇图霸业转头空，时候到了，梦便该醒。｝
姒婴：“君上说的对！”
“……你休想。”澹台烬道，“魔神想要这世上只剩下浊气和妖魔，萧凛不会愿意看见那一幕到来的，旱魃妺女，杀了我……”
“若我一死能阻止魔神归来，我虽死犹生。”
“本宫说话，你听不懂么？”妺女道，“你是生是死，对于本宫毫无意义，本宫也不在乎。”
“君上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从很久很久以前，我被他带回魔域的第一天时，我便立誓，要此生忠诚于他，至死不渝。”
“我们姐妹，是君上最亲最信，和你那个岳父谛冕不同，你若以为，自己可以引的本宫背叛君上，便大错特错。”
“喔？是么？”澹台烬道，“忠心不渝……不会背叛，那么，我当年又是如何来的三百年后？”
“本宫送的。”
妺女心思电转，锦绣娇容不动声色，平平淡淡道，“你太无能了，想要等你有资格献祭于神……本宫不知要等多久，不如就先抽空，自己突破修为了。”
“君上……”
“妺儿长大了，您开心么？”
魔神：｛嗯……｝
他想到了数万年前，无意中看见战神天昊带着妺女猎杀妖魔。只是一眼，他便认出了妺女来历……这个孩子生具神性，却秉持浊息而诞，与他一般。元神残破，神识被人控制，身不由己，但她的精神依然活跃……
魔神可以感知到她心中不屈的求生欲。
灿烂的宛如灼灼的太阳。
所以，一念恻隐，他救下了她。
与此同时，魔神知道，妺女心中执念，是她的妹妹……所以还专程跑了一趟上清，也把姒婴带回了魔域，好让她们姐妹团聚。
这是魔神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善举。
而之后数万年的时光里，旱魃姐妹也未辜负他这难得的善行……她们一步步的做上了魔神右护法的位置，代他对内整治万妖，对外攻杀仙神，竭尽所能报答着他。
｛妺女，你能走出自己的道，吾甚欣慰。｝
他是先天而诞的神。
秉持邪骨而生。
和幼年时期，无心无情的澹台烬不一样，澹台烬是生下来就没有情丝，没有正常的喜乐悲欢的感知。
而魔神是有的。
只是他因为身份，生而便感世间万般苦痛。
——那苦痛是如此沉重，以致于中间廖廖欢欣幸福，非但成不了什么慰籍，还会衬托着那苦痛越痛……
旱魃姐妹，属于他一生中遇见的，少有的，轻松的欢喜。
妺女于是笑意嫣然。
复又柔柔倚靠在了澹台烬被裹了N层的身子上。
和她一样动作的，还有姒婴。
大胆猜测，如果不看澹台烬身上厚厚许多层蛛丝，旱魃姐妹，应该是一个靠在魔神左手，一个偎在魔神右膝的。
——仿若从前。
………………
昌平五百零一年末
太子萧昀突破化神……
从天池中走出来，顺风顺水的度过化神雷劫。
萧昀迎面看见的，便是衡阳宗众，奇奇怪怪、意味不明的脸。
萧昀：？？？
所幸很快的，
从衡阳宗大师姐姚薇处，他还是知道了在他闭关的，短短三年不到的功夫里都发生了什么。
“……小姨带人捉走了沧九旻和毓灵仙子？”
萧昀说，“黎掌门，你放心，我这就去荒渊，一定把毓灵仙子给你带回来！”
至于身为魔胎的沧九旻，希望他现在还活着吧……能救的话，萧昀也会尽力救的。
“那便有劳殿下了。”
犹豫一下，衢玄子往萧昀手里塞了一只冰晶盏，道：“荒渊之内情形莫测，殿下要去救人，不妨把他带上。危急时刻，也好有个照应。”
“好。”萧昀看都没看，便一把接过冰晶盏走了——救人如救火啊！
然后出了长泽山，驾云飞行的他为了方便，随手就把衢玄子给的冰晶盏和妺女给的伏妖灯挂在了一起。
然后，他就听见“啊——”的一声凄厉惨叫。
好险没手一抖的把灯扔了。
“神阶的大日阳炎……”
冰晶盏里的谛冕虚弱道，“你可知你那个灯罩只是凡物，遮不住阳炎神威？”
而冰晶盏也抗不住。
毕竟腾蛇一族只是仙族，冥夜炼化这冰晶盏时，又早非全盛时期。
“知道啊！”萧昀理所当然道。
要是换个能够遮住阳炎神威的东西做灯罩，那伏妖灯还是伏妖灯么？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估计早不知道在哪就被妖魔打死了吧！
“不过阳炎只伏妖魔。对修炼正道的仙门中人，包括仙家法器都无碍的。”
上古魔修-魍之主-谛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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