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世界：八、正邪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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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前】
渺落第一次遇见杀阡陌，是在她入绝情殿后一甲子。准确的说，是她与白子画相识六十七年八月零五天后……
那时长留正值五月，春夏之交，草长莺飞，花朵繁盛。绝情殿上，因地处高远，粉桃灼灼，芳华绝艳。
但那满园春色，在魔君陛下现身刹那，竟都为之相形黯淡……渺落见状不禁感叹，“早闻世有佳丽者，一见百花开，一笑百花惭，今日遇君，方晓传闻非虚也。”
虽然渺落自身也是绝色容颜。
但她美在鲜妍、柔媚，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充满着女子婉柔之美，犹如醇酒，清美醉人。
却与杀阡陌这样朝阳烈日般灼人眼球的极致美艳不同。若以兵喻，前者就是绕颈丝绫，后者却似刀锋锐利……
杀阡陌闻言微微一怔。
只因长留外松内紧，防守严密，他虽不惧，可为达成某些目的，此次前来，也是潜踪易容了的。而当今天下，能一眼看穿他障眼法的人……
魔君陛下美眸微眯，道：“早闻白子画那厮六根不净，金屋藏娇，在绝情殿里储了位鼎器随侍，却不想，你还有这修为眼力。”
“伏羲琴？”他暼了眼桃林深处，一袭粉蓝色百蝶穿花襦裙女子身前案上摆着的古琴，扬眉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琉夏生辰将至，她自幼爱琴，若是能得了伏羲琴这百琴之首做礼物，定然高兴。
“你是为了这琴来的？”渺落素指轻拨琴弦——不是在御使神器之力做攻防之用，只是单纯的抚弄琴弦，发出了几个空灵清脆的音节。
伏羲琴，上古大神伏羲氏的伴生神器，亦是构建妖神封印的十方神器之一，象征善与重生。传闻其琴声不但能净除恶鬼，超度亡魂。且能遏制人心中邪恶、贪婪与欲望。
不过根据渺落亲身研究，这琴里面，应该只有心灵、净化两部分法则蕴藏，至于生命大道、造化大道、涅盘重生什么的，那是绝对没有的。
甚至，心灵大道都不算完整……
传闻十方神器里还有一个幻思铃，代表情与执念，可以掌握人的七情六欲，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了。渺落对此有点向往，但就只有一点点。
因为她感觉自己就待在白子画身边，慢慢的摸索了解此方天道挺好，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和白子画一起探索研究也挺好……并不着急着从神器上面，直接获取答案。
她的未来还有那么长，想做的事情，急于一时又何必？
………………
“老师要到了呢！”
忽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渺落侧首看了眼自己空无一人的身后，巧笑嫣然道：“君若要取此琴，还需快些。”
“你不拦我？”杀阡陌目光轻闪，怀疑有诈。
“一件玩物罢了。”渺落道，“若能换君一笑，倒也算不负了。”
这是真心话。
能教世人为之痴狂的上古神器伏羲琴，在渺落眼里真就只是个价值不菲的玩具。而现在，杀阡陌（的脸）更令她喜爱。
并且，她既能轻易把伏羲琴交给杀阡陌，想再取回来，也不会费多少力。
“有趣、有趣……”杀阡陌拊掌笑道，“既然如此，本座便却之不恭了。”
他猛然飞身上前，衣袖飞扬，如鲲鹏展翅。
渺落低笑道，“教你拿，你自取走这琴就是，非要过来，岂不知何谓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杀阡陌眉目微凝，但觉周身一寒，瞬入九冬，绯夜剑吟连连，遇激出鞘，剑芒通红，若残阳晚照。而横霜自似冷月清辉。
日月相交，火红与冰蓝互对，强大的真气甚至早在双剑相碰前就已撑不住爆裂……
——真遗憾。
都说让杀阡陌拿着琴先走了。这样，白子画处，还有她来拖延……眼前尘土混着飘零的桃花枝叶扑面而来，渺落秀眉轻蹙，略略升出护盾挡了挡灰。
作为长留掌门居所，绝情殿里封藏的东西太多太重。哪怕说这比长留仙牢更像禁地，也并不夸张。
尤其是在白子画继位之后，因他生性冷淡孤傲，门下空虚没什么弟子，也不需人服侍而愈发明显。
平日里，绝情殿中除了他与渺落外，也就只有世尊摩严、儒尊笙箫默和禁术爱好者竹染童鞋十天半月的会来一趟。
普通巡守弟子，日常活动范围是不许入殿的……而以白子画的修为感知，哪怕不是特意关注，也能将绝情殿上一切事物尽收眼底。
几乎是在杀阡陌入绝情殿的一瞬间，他就已被白子画敏锐的察觉到了行踪。
………………
“老师。”
身后有无形的气旋环绕吸摄，渺落不曾反抗，顺从的被白子画抬手之间揽腰带走。俏媚的凤眸眨眼之间有雾气升腾——是在缓解刚刚近距离看见的光耀。
白子画则在她眨个眼的功夫里迅速而不失仔细的用真气查遍了她周身上下：很好，没中毒也没中咒，胳膊腿脸都很齐全，初步判断是没什么内伤。但……“可有伤着？”
还是问一句更放心。
“没事。”渺落抬手揉了揉眼睛，清脆悦耳的声音放的软濡。待那一阵刺目的酸涩感略微褪去，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子画，忍不住提醒：“那个人快要拿到伏羲琴了……”
而哪怕横霜已经是个成熟的灵剑了，它也不可能单凭自己独斗绯夜和其剑主七杀圣君-六界第一美人杀阡陌多久。
“无妨，”白子画探手从墟鼎里取了菩提清露、生生造化丹等各色灵药，一边递给渺落一边淡然表示：“琴丢了，还可以再夺回。”
那有什么，是他不能失去的？
她、、、么、、、
直到白子画一道剑气划破杀阡陌瓷白胜雪的脸蛋，教爱美如命的圣君大人负气暂缓夺宝之举，跳脚走人了……渺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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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殿，流玉居
“听说你今天遇见魔君杀阡陌了？”
竹染双臂环胸，懒懒倚在雕金嵌玉的梁柱上，上下打量着渺落婉柔若春花的容颜道：“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是真被魔君陛下吓到了吧？”
“还是说……杀阡陌美貌冠六界，教你也忍不住一见倾心，魂牵梦绕了？”
“唔……”
渺落依旧维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随意回应竹染道：“他那张脸，确实有着倾尽天下的本钱。”
“我素知你贪看美色，却不知皮相对你的吸引力有这样大……”竹染淡淡道，“你这样子，我小师叔怕要伤心了。”
pS，这里的小师叔，指的是白子画，而非笙箫默。因为儒尊大人性情自来极不着调，竹染从不拿他当长辈看。笙箫默自己也乐于和这个大侄子做朋友。从来不拿辈分压他。
“会么？”渺落抬眸瞟了眼竹染。分明只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一眼，可由她做来，却总是有种风情万种的魅惑。
竹染见了便笑：“总是在身边养了几十年的，便是花花草草，他养的久了还有感情，日日浇水除草，轻易不许人碰呢！何况是你？”
竟然拿她比做庭间花草……渺落道：“你这样刻薄，外头那些仰慕你的小仙子们都知道么？”
“大概是、不知道的吧！”竹染似笑非笑道，“我小师叔又知道，你精通禁术凋零、灵堕，全力防守便是伏羲琴都破不了你心灵防御么？”
大家都是成天戴着面具过日子的。
在外头总是装模作样便罢，遇到同类人，还相互客气个啥啊！
………………
………………
这时候，斗阑干才因错爱上了七杀护法蓝羽灰，大意遗失了神器不归砚而被流放蛮荒五十年。
琉夏还在妖魔界做她的小公主，没有偷偷离家，拜师入长留。
竹染还是身负厚望的长留大弟子。
春秋不败的工作重心主要还放在整合妖魔界上。
杀阡陌还是无忧无虑、潇洒肆意的第一美人。
白子画还是一个光风霁月，万众敬仰的上仙。即便六界中总有一些人会带着恶意揣测渺落与他的关系，但他问心无愧，长留仙山多年清誉也没那么容易教人污蔑。
渺落还只是白子画身后一个柔弱可人的小姑娘。成天躲在长留上仙撑起的防护罩下，如同温室里的鲜花——娇贵明丽……
………………
………………
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那个冬日。
经过杀阡陌闯入长留一事，白子画深觉平日里把渺落护的太好，才教她对人对事都缺了防备。纵然修为不弱，却难禁风雨，由此下定决心，要放渺落外出历练。
渺落：……
绝情殿上数十年她过的不错，岁月静好，也不觉腻味。但既然白子画认为她应该出去多走走看看了，那她就出去找找乐子也无妨。
南海——
因为陆地稀少，没有人烟，也不如东海有洞天福地，资源富饶。故而自古以来就没什么厉害仙门占据，妖魔势力反而大昌。
没记错的话，那里现在的王者，正是当年以情为刃，胜了仙界战神斗阑干的鲛人蓝羽灰。
回忆了下当年斗阑干来长留受刑时，自己在他心底惊鸿一瞥的绝美倩影，渺落忽而对她这趟旅程有些期待了。可面对白子画时，还是习惯性的楚楚娇柔，道：“……老师舍得我么？”
“你此行好好跟着竹染，不要任性……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不过半年，也就回来了。”白子画道。
wc，无情！
渺落对白子画这个反应不太满意。
而白子画此刻却还在心里默默思索着南海局势：兽潮突起，海妖攻城，联手掀起滔天洪水。人皇执镇族神器轩辕剑亲赴海疆防守，各大门派亦纷纷派出精锐弟子，斩妖除魔，救助黎民。
基于目前前线并未传出有太上境海兽现身的消息，所以妖魔界这波攻打虽然看上去来势汹汹，实则没有顶尖战力登场就不算隆重。
竹染领队前往足矣。
这次经历，想来对他将来继任长留掌门位置，也会很有裨益。
至于渺落……
多年相处，即便渺落有意藏锋，但白子画还是非常清楚，这人的法力六界少有。甚至不在他下。
这也是先前很多年里，他都没有想过要让渺落外出行走历练的原因——六界之内，除了洪荒之力，其实也没什么机缘是能让她有进步了。
只是法力往往并不能全代表实力：心若软弱，纵玄甲难护。他虽很愿意保护她，这世上，却没有谁可以真正永远陪着另一个人。
待把所有事情都在心里过了一圈，那一身素白、淡如冰雪的人，才终于把注意力又聚焦回了渺落身上。殷殷叮嘱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药物灵器该用之时不必节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行叭……这倒还算有点样子。
渺落勾了勾唇，退后两步，双手交握奉于额前，盈盈欠身道：“是，老师。”
嗓音姿态真是，特、别、乖、巧。
白子画不会料到，他眼前这样温柔乖巧的姑娘，他认为天真柔善的孩子，其实真不仅是出身妖族那么简单。而是生来内里一颗红心向魔道，没有机会便罢，有了机会定是不干好事的。
再加上同行者还是看似稳重靠谱，实则心有偏执的竹染。那真是不考谱他妈给不靠谱开门——不靠谱到家了。
所以此次南海一行，渺落会和敌方统帅蓝羽灰一见如故……
蓝羽灰会以自己精湛的精神术法水平和摄魂术造诣发觉到竹染的记忆曾经被人以禁术修改过。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竹染解封。
同样可以看出竹染记忆不妥，但并没意愿帮他解封，只想看他什么时候可以自己恢复记忆的渺落因为同样的-不想管人闲事的理由没有阻止蓝羽灰的行为。
于是，长留大弟子、长留掌门之位第一直属继承人竹染童鞋就那么想起了，其实他尊重敬爱的、亦师亦父的师傅其实压根就是他亲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摩严同时也是杀了竹染母亲的仇人。
他的母亲，青妖碧萝，据蓝羽灰说，曾经也是六界有名的大妖。只是在妖魔界一统的战役中，作为植妖领袖之一，不肯投降七杀殿，才被春秋不败与般若花设计伏杀了。
那一战，碧萝中了般若花的毒，却还是不负盛名，强撑着重伤之体逃了出去。
“因昔年妖界初定，大护法百事缠身，见碧萝此后再没声息，就只当她是毒发身亡了，也没有多花力气追杀。却不曾想……”蓝羽灰幽幽道，“碧萝原是遇上了长留世尊，与他结下情缘，还生了个儿子。”
可惜最后身份暴露，还是难逃一死。
而当年年幼的竹染，就是在亲眼目睹了生父杀母的惨案后，被摩严封印了记忆，带回长留，收作弟子，抚养长大。
如今一切血淋淋的真相被骤然揭开。竹染激恨之下只想让摩严痛苦后悔，为此，他决定毁了摩严最看重的长留山。
蓝羽灰笑着和竹染联手，用战死海疆的无数仙家、海兽、妖魔、凡人鲜血布置禁术法阵，将南海海滨三千里都拖进了幻想世界。
渺落对他们的举措不置可否。
只是在大肆享用人类贪嗔痴念的同时，默然护住了幻境中人的性命道基——人死心念消，聪明人都懂得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性。
至于始终保着境中人一线清明，不教他们堕仙入魔……渺落认为：妖魔之属三毒炽烈，滋味不够醇厚清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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