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你害怕我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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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卫左并没有选择打开门查看情况，直接回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报纸继续查看起来。
也许是睡了一会儿，大脑更清醒了，他很快便发现了报纸上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信息。
比如在安乐酒店死亡的人都被送往了安乐殡仪馆进行火化，那些受伤的人在送往医院后均因为抢救无效或伤口感染，最后死在了医院里。
医院这条信息占据的版面很小。
并且与周围略微陈旧的纸料不同，它看起来比较新。
卫左伸手摩挲了下，有凸起。
虽然无法取下，但基本可以确定这条信息是后来粘上去的。
问题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告诉他受伤者的死亡没有那么简单？
确实，那么多受伤者居然没一个活下来，再结合纵火案和连环杀人案这种词，完全能拍一部恐怖电影了。
卫左放下报纸，开始整理思路。
对他来说，目前的重点并不是两件案子。
因为手机在进入这家酒店后就处于一点信号都没有的报废状态，无法进行相关查询。
无法查询，就无法验证报纸内容的真假。
无法验证真假，报纸上的所有内容就都变成了一面之词，可信度不高，
可信度不高，就没必要在这上面过多纠结。
他现在需要在意的是弹幕接下来会给出什么样的任务。
首先，弹幕对自己充满恶意是肯定的。
在这个基础上，他必须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的想法。
弹幕目前只要求了他在房间0414住一晚，但后续还有两个任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弹幕必定会在纵火案和连环杀人案的真相上做文章，说不定要他找到警察都找不到的凶手……
不，多半不会有这条。
毕竟任务时间只有两天。
想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凶手，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弹幕或许会这么丧心病狂，直播间应该不会。
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弹幕接下来给自己的任务十之八九与两个案子的主要发生地有关系。
比如让他去纵火案的主起火点……惹怒亡灵。
毕竟已知这个世界有灵异事件。
被火活活烧死的人化作冤魂，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不久前还是个唯物主义者的卫左非常镇定地思考着神神鬼鬼。
他坐在床边，手指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敲着床头柜柜面，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有鬼的话，就需要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
鬼，能被杀死吗？
如果能，当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不能……
敲击的动作骤然停住，卫左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漆黑的眼眸却微微失神了一瞬。
“五八，玩家能杀死鬼吗？”
五八声音懒洋洋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恶意和鹊羽吗？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足以杀死这个游戏里99%的npc，剩下的1%有我在。”
这段话可以说是相当自信了。
生性谨慎的卫左本应对此抱有怀疑，紧绷的神经却奇异地放松下来了。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脑海中自己被厉鬼撕扯成碎片的画面正在一点点消失。
直到刚才卫左都还没有对自己失去记忆这件事产生实质感，好像有没有记忆都一样，但五八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自信让他生出了一种想法。
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对方认识的。
为什么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灵魂能凑到一起？
在卫左默默思考时，偷偷开启的直播间里已经涌入了不少观众，弹幕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快速刷新。
——主播居然没被劝退？
——退什么退？你知道有多少人下注了吗？
——论坛又开盘了？我真诚地说一句，赌狗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也真诚地说一句，截止目前有关安乐酒店的赌局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天台局，你们不会真觉得这靠脸的小白脸能完成任务吧？那个侏儒可是最低等的猎杀者。
——我靠你他妈说谁小白脸呢？自己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就嫉妒我家左左的盛世美颜是吧？
卫左将注意力放到直播间时，重点跑歪的弹幕已经吵起来了，整一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卫左：……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懒得再看毫无营养的吵架，他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这养着养着，就养到了晚上。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滋啦……滋啦……”
天花板上的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外面天色黑得令人心惊，一眼望去，什么都无法看见。
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里，卫左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个人形黑影。
黑影们没有脸，四肢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卫左站起身，冷静地观察着几乎占满整个房间的黑影：一个、两个、三个……
不多不少，正好十九个黑影。
看来他们就是被困在这个房间里的怨灵了。
恶戒温度一直在稳定下降，卫左紧紧握住放在大衣兜里的附着了黑色恶意的匕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怨灵，随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然而等了半天，怨灵迟迟没有对他发起攻击。
甚至，恶戒温度也回升了，
怎么回事？
卫左并不认为自己魅力大到能够让怨灵们放弃攻击他，也不认为自己对任务的判断有误。
但怨灵们确实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卫左思考要不要先动手时，一个女性模样的怨灵抬起头，凄厉尖锐的声音快要把天花板给掀翻。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就像是按下了其他怨灵的开关。
所有怨灵都开始尖叫、哭泣、咒骂……与此同时还不断做出各种奇怪的姿势和动作，鲜红液体和黑色不明物从他们莫名被划开的体内流出，顷刻间整个房间便被血色覆盖。
卫左看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重演当年自己被杀死时的情形。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尝试行动，手指却穿过怨灵的卫左只好站在旁边看怨灵们从激烈挣扎到奄奄一息。
他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这个房间里只有怨灵和他。
当年，这个房间里只有受害者和凶手。
深谙灵异文套路的卫左毫不怀疑明显没有理智的怨灵们会将自己当成凶手。
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没错。
“死去”的怨灵们在地上躺尸片刻后，便如被操纵的傀儡一般僵硬地爬起来，然后带着冲天怨气对卫左怒吼。
“去死！”
“去死！”
“去死！”
不同的声音说着同一句话，不同的人拥有着同样深刻的恨意。
卫左神色平静，并未为自己辩解。
这种情况，多说无益。
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背后袭来，卫左头也不回直接抽出匕首砍了过去，寒意从他脚下开始朝着四周蔓延。
“咔嚓——”
和预想中不太一样的声音。
卫左垂眸看了眼脚下薄薄的透明冰层。
这是他在无意识中用出来的冰封。
看来没有失忆的自己也经历了很多战斗，多到已经成为了本能。
“去死！”
一个怨灵尖叫着扑过来，卫左面不改色地抬脚踹向对方腹部，紧接着“咔嚓”声不断，如瓷器一般的怨灵碎裂成了数不清的黑色块状物。
这个画面有点出乎卫左预料。
他皱眉看着地上的碎块。
不对劲，怨气这么重，怎么会脆成这个样子？
直觉情况不对的卫左选择暂避锋芒，直到五八跳出来慢悠悠地说：“冰封是能把敌人从里到外全部冻住的能力，你以前也干过将鬼冻成冰，然后一脚踢成碎块的事情。”
卫左有点恍惚。
怪不得……他下意识就踢过去了……
看卫左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五八没忍住笑出了声。
“都跟你说了，有我在，随便玩。”
“行了，别纠结这事了，这房间里的鬼有点特别，在解决掉源头前，没办法被完全杀死，你今晚要熬夜了。”
话音落下，卫左便看到地上的黑色碎块蠕动着试图汇聚在一起。
他下意识用恶意将其切割成了更小的碎块。
这一幕，被直播间的观众们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中。
他们在卫左对黑影动手就已经呆住了。
弹幕集体失声了很久，直到现在，才像是水落进油锅里一般猛地沸腾起来，彩色弹幕和打赏信息不断从屏幕上快速划过，这一刻直播间的观众数量已经突破了10万。
但点赞数量却一直往下跌。
——我是真的服，这他妈是什么东西？主播再这样我真的要举报你开挂了！
——快快快，快点踩啊兄弟们！我要看猎杀者团队重出江湖！！！（尖叫、扭曲、爬行）
——主播不会成为第一个活着离开安乐酒店的吧？赌狗末日要来了？
卫左对群魔乱舞的弹幕不感兴趣。
他弯腰捡起一个黑色碎块。
冷冰冰的，还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腐臭。
“不要捡垃圾玩，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你把这种东西当成收藏品的。”
脑海中冷不丁响起五八的声音，卫左差点一个手抖把东西扔出去，他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心虚：“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好好好，你不感兴趣，那就赶紧丢了。”
五八的态度可以说很敷衍了。
卫左丢掉碎块，用大衣摆擦了擦手。
“我真的要跟他们打一晚上吗？”
“那倒也不至于，用冰封冻住它们，我时不时补一下漏洞就行，我只是觉得这房间里没你可以睡觉的地方。”
闻言卫左看了眼床。
都是血，还有黑色的粘稠状不明物。
“你要有站着睡觉这功能……”
“我没有。”卫左打断五八，“你跟我讲讲我失忆前的事情？”
五八“嗯”了一声。
就这样，卫左听了一晚上的故事。
快要六点时，卫左从用恶意做成的凳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等等，所以自己为什么不用恶意做成床睡觉？
卫左人麻了。
同样没想起这点的五八默默收声。
“哥哥。”
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卫左转身。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与小男孩四目相对的卫左沉默不语。
许久没得到回应的小男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不带我走，是因为你也要杀我吗？哥哥我真的好害怕啊，求求你，你带我走吧……”
小男孩一边哀求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卫左。
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像是一个漩涡，看久了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你很害怕？”
问完这个问题后，卫左蹲下身，安静地看着小男孩，褪去戾气的他像一泓静谧的湖水，令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和相信。
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扩大，往前挪动了一小步。
下一秒，一把锋利冰冷的匕首又快又狠地捅进了他的脖子里。
“我也害怕。”
卫左说这话时语气依旧是平静温和的。
但他看小男孩的眼神是淡漠的。
凌晨六点，怨灵们无法在白天出现，窗外泼墨般的黑雾正在缓慢消散，大概是为了证明黎明已至，一缕阳光急不可待地透过玻璃窗照进冰冷的房屋里，正好照在卫左身上。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面前在光与影中显得不太真实的青年。
他听到对方叹息一声，声线温柔：“我只是一个特别怕死的普通人，如果有谁想杀我，我就只能选择请他先去死一死了。”
这句话不只是小男孩听见了，直播间的观众也听见了。
狂欢了一晚的弹幕进入新一轮高潮。
——特别怕死，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了是吧？
——因为害怕被弄死，所以把所有会威胁到我生命安全的都提前弄死了？你可真是个天才！
——啧，只有我一个人遗憾主播居然没有死在这里吗？
——懂前面的，你也买了吧？自从关注了这个主播，我裤衩子都快亏没了。
卫左站起身，淡淡地扫了眼画风各不相同的弹幕，大部分充满恶意的弹幕根据内容可以总结成一句话：赌狗的无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