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民国：鬼戏子（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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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七月二十三日程浅默生日如期而至。
程浅默在今缘戏馆门外来回踱步徘徊，紧张的手心发汗，距离上次回头张望这戏馆，已经有七年之久。
上次是带着未见面的遗憾，这次是满心期待的相见。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停在离程浅默不远处，来的也都是熟人，程烨养伤没来，豪气的送了程浅默一套私人住宅当礼物。
顾泰安学着前几日迷上的影视剧里主角穿着一身长到膝的黑色风衣配着铮亮的皮鞋耍酷，几乎是拎着礼物，兴奋的跳下黄包车的。
目光一落到程浅默身上就蓦得亮了，飞奔过来，衣摆被风吹得飞扬。
到了程浅默身边就来回围着转，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半天，这才眯着眼睛，笑的一脸意味深长，评论一句：“哥们，从来没有见你精心打扮到头发丝都喷着具有男士魅力的香水味，难不成是来见心上人的！？”
“你一边去，别再这瞎测我，我生日打扮打扮，还不行啊？”程浅默心跳加速，耳尖微微泛红，连忙矢口否认。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只是人家没好意思拒绝自己的亲密接触，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他可没有指望人家立马就喜欢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是嘛……”顾泰安把礼物递给了程浅默提着，眼睛一转，说：“我怎么就不信呢？”
“谁能让我们一向清心寡欲的程老弟闹红脸的啊！别说是见着人了，一提起来就不得了了，怪哉，怪哉，我可没见过。”
程浅默才不会傻到往他挖的坑里跳，毕竟，双重否定表肯定，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只是拎着看不清内部的礼物纸盒，掂了掂，沉甸甸的，于是，问：“顾兄，你送我的这是什么礼物？这么重？”
顾泰安拍了拍礼物盒子，轻咳两声，说：“身为一个具有魅力的刚成年男性，起码得会干嘛呀？”话音戛然而止。
“提示给到位了，剩下的你就自己猜吧！”顾泰安也是记着先前程浅默让自己猜的事。
他为了弄清楚，真去点了个盲人按摩，只是前期还正常，后期就不对劲了，差点清白之身都不保了。
虽然是经此一劫，顾泰安再也不敢随便点盲人按摩了，但是他文思如泉涌，灵感一下子就来了，也是提起笔来写了不少东西。
程浅默看他这语气神态瞬间秒懂，也是轻咳两声，他们相熟已久，之间也毫不避讳，只说：“顾兄，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别记这些琐碎事了。”
“再者说，你也因祸得福了，不历经点现实，哪写的真实啊，对吧！”
一旁后来的樊钟旭也是笑看着程浅默，说道：“好啊！程老弟，依我看你才是个忽悠学家，不过，说的在理，说的在理。”
寒暄了片刻，他们便一起进入了戏馆内。
没有留意到，在他们进去后，门口站着的两个童子，眼珠子灵活地在眶中打着转，异口同声地说道：“他来了，他进来了。”
“妹妹，咱们还绑不绑他啊？”
哥哥撅着嘴做出苦恼的思索样，苦的记忆他记不清，但是甜的他总是记得深的。
妹妹思索片刻，说：“咱先看看大人他愿不愿意让他走吧？大人不愿意让他走，那我们就让小大人给他设幻境，把他困在这。”
“大人的弟弟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幻术了。”
哥哥眼神里充满着憧憬和向往，幻术里面有一切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映射和渴望。
他和妹妹死的时候，妈妈跟着一个穿日军装的叔叔走了，说让他和妹妹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后来，妈妈没回来，叔叔给了他和妹妹一人一颗糖，刚含在嘴里尝到前所未有的甜味，哗啦—哗啦，血花就从头上炸开了。
然后，他和妹妹就一直在原地等着，等着。
哥哥只知道学会了幻术，就能再见到妈妈。
“妹妹，哥哥以后也一定会学会幻术，带你见到妈妈的。”哥哥笑得憨憨的，变出一朵白色花瓣的小花朵握在手里。
对着妹妹说道：“我现在已经会变小鸟、小花、小草了，以后一定能够变出一个人来。”
“嗯嗯，我想要妈妈给我买糖葫芦吃，像大人一样会抱着我，摸我的脑袋。”妹妹也满眼憧憬的点了点头。
她对妈妈的印象更加模糊，只知道回忆里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一声温柔的呼唤：茵儿，妈妈的乖女儿，来，妈妈抱抱。
哥哥说能等到，那就一定能等到，她虽然有时候觉得哥哥很傻气，但她很信任哥哥。
因为在这数十年里，无论他们是呆在原地经受风吹雨打，挨饿受冻的缚地灵，还是成为有大人收留不愁吃不愁穿的小纸人，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相依为命的亲人。
——
“这么热闹啊！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名不虚传啊！”顾泰安环顾四周还未开场就已经座无虚席，热闹非凡的场景，感叹道。
他们定的是楼上的座位，观下面场景一览全无，喧闹声甚是浩大。
一阵锣鼓声后，红帷幕拉开了，这场唱的是《贵妃醉酒》。
戏子容貌一绝，眉目间颇有几分雍容娇贵的神态，身着镶边女蟒，头戴华贵的蝴蝶凤冠点钻五凤冠。
程浅默神游天外地观着戏，想着三日以前，岁岁就发出了信件邀请自己来听戏，说是为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
岁岁能邀请自己来听戏就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没想到还有礼物。
程浅默磕了不少瓜子，有些口干舌燥，正欲举起茶杯，缓解干渴，就被顾泰安拦住了，将礼物盒子摆上桌面，说：“算了算了，算我心急，不让你猜。”
“里面是一瓶度数不高的葡萄酒，口感醇厚香浓，后有回甘，难得的佳品，我可收藏很久了呢！”
“正逢程老弟你成年日，咱们以酒代茶喝喝，怎么样？”顾泰安笑着说。
他和樊哥两人可是最佳酒搭子，他们从不喝大了，毕竟，小酒怡情，大酒伤身。
“好。”程浅默答应的爽快，他常听喝酒能壮胆，喝点酒，或许见岁岁的时候，就不会紧张到绷着张脸，让他觉得自己很难接近。
随着第四杯酒下肚，程浅默不胜酒力，感觉自己的双颊和舌头有些发烫，身体有些飘飘然的。
顾泰安见他颜面潮红，照顾他，就没给他续酒了。
葡萄酒虽度数不高，但后劲大，有些上头的微醺感。
程浅默感觉脑袋有些发晕，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说，“你们先吃好喝好，我有点头晕，先去外面的院子里吹下风，冷静冷静。”
说完，身体有些晃悠地打开门出去了。
都是大男人，又在戏馆里，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顾泰安和樊钟旭两人也就没去追人，只是继续喝酒吃菜看戏。
“呼——”程浅默走出烟雾缭绕的戏馆，长呼了一口气，来到后院的长亭里，微风拂面，入目的荷花莲池在月光下的照耀下有种清冷的雅致。
景致不错，程浅默入坐在凉亭下，用手拔动着荷花池中的荷花，低头凑近嗅着荷花清淡的香，荷花池弥散着淡淡的白雾，清凉舒爽。
低头抬头间，所有的景致都像与岸边拉远了一样，阁楼庭院，灯火阑珊的戏馆都转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荷花池。
荷花池的中央湖面如镜，波澜不惊，一条青色水袖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
程浅默看着在水中晃荡的青色水袖，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心里生起想捞起它的冲动。
遵循着本心，程浅默掀起深青色的长袍，走到被水漫没的长亭边缘，捞起水袖，卷在手中。
突然，被一股怪力一扯，踩到湖中，却惊异的发现这湖面每踩一步都会浮起一朵莲花，如履平地。
“是你吗？”没人回应，程浅默步伐越来越快，直到来到弥散着白水雾的湖中央，手中的水袖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心中怅然若失。
悠扬的戏腔，带着独具魅力的清冷哀婉的腔调响起，整个平静的水面响起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方向。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此曲为昆曲《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
《牡丹亭》讲的是官家千金杜丽娘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为世不容。
竟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故事。
表现了青年对自由的爱情生活的追求，反对封建礼教对青年一代婚姻自由的束缚。
隔着水雾悠悠的腔调，一下子就把程浅默拉入了年少时的梦，腰际绕上青水袖，耳边似乎有微凉的气息拂过。
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搵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程浅默紧握住衣袖，转身，一人长身如玉立于水中央，青衣如纱，发如墨，衣肩上的祥云，舒展若飞。
对…就是他，梦里的，漫画里的，现在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别走……”年少时便在梦中有的心慌意乱在此刻体现的更加的明显了。
程浅默踏水而行，紧紧的抱住人，有了实感，冷香环绕周身，心便安了。
温热精壮的躯体贴上后背时，压过发丝的实感，让林温岁有些诧异。
因为分魂视角的原因，他没想到曾经羞涩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高他一头的男人。
耳边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怕自己突然离去的颤抖和不安。
林温岁嘴角噙着浅笑，他没料到程浅默反应会这么大，只觉得是自己引诱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欲擒故纵。
等等，挣脱不开，林温岁眉头微蹙，力气怎么这么大？
在他的印象里程浅默还是那个害羞腼腆又带着些病弱的男孩。
程浅默身上的沉稳的檀木香浸着葡萄酒的醇香，有些醉人。
吐纳的气息中也带着浅淡的酒味，略带些沙哑，带着些得逞的喜悦感的腔调，“捉到你了。”
“你…孟浪，这戏曲是我为你的生日礼物，休的动手动脚，要你酒醒了，便全当这是做梦吧！”
林温岁语气隐带怒意，脸颊泛红，倒是趁着程浅默听他说这句话愣神时，挣脱开来，这才悄无声息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抬起头来，却见程浅默眼眶泛着红意，像是哭过，又像是酒气熏的红，一双灼灼的桃花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他心跳直不受控的加速。
还想着要欲擒故纵，扰乱少年的心绪，让他的心为自己跳动，林温岁散了这幻境，人也跟着消失了。
徒留程浅默嗅着掌心处林温岁身上残留的冷香味，站在原地，心随人去而空的怅然若失。
是他表现的太过分了，失了规矩，吓到岁岁了吗？
不过，穿着青衣的岁岁真美啊！腰也跟柔若无骨似的，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在程浅默的心里林温岁就是有不好的地方也全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