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福女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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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心里苦闷的新娘子婠娘,澜娘更心疼年岁最小的婳娘,偏婳娘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两眼晶晶亮的看着正在梳洗打扮的姐姐,只偶尔才会回澜娘一句。
澜娘倒是不生气,她与婳娘差了四岁呢,自问身份地位都更高,又因为从她母亲处得了不少的消息,如今看向婳娘的目光里只有同情。
而此时,窗外又传来催妆声,终是到了上花轿的时间。
婠娘由着人摆弄,看似乖巧听话,实则却已经认命了。她原先并不清楚他们那一房的钱财数额,只以为母亲疼惜妹妹,想多给妹妹留些嫁妆,这才狠心没管自己。等前个儿被父亲狠狠的训斥一番后,她才明白,原来是家中没了钱财,她母亲当年的嫁妆,其实早在她三姐出嫁时,就已经耗了个七七八八。到她四姐出嫁时,连她父亲的私房都被搜刮一空。如今,还能凑出这些银钱给她添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本人既想体谅父母,又心疼尚未说亲的妹妹婳娘。可真的等到了出嫁的正日子,她的心中却只余对未来生活的惶恐。
……
婠娘一出嫁,娇娇的亲事就被提上了议程。不过,真正上心的也就是四房这边,府中其他人是完全不在乎的。
当然,一旦日子定下,其他人的添妆也会紧随而来。对于嫡女来说,添妆是不算什么,长辈们给的还行,同辈之间多半只是个心意。可庶女却不同,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娇娇的好日子尚未确定,倒是婠娘回门了。
据说,前院为姑爷开的席面极为热闹,也算是宾主尽欢了,可后宅这边,连一贯乐呵呵的婳娘都红了眼圈,三太太更是在婠娘离开后,再度病倒了。
确切的说,是病情加重了,因为她的病一直就没好过。
等又一日后,秦氏派人唤了娇娇去说话。
没了晨昏定省是能省下不少事儿,不过说个话倒是麻烦了许多。娇娇倒是没想过要偷这个懒,若是寒冬腊月的,早上多睡一会儿是个很吸引人的事儿,可如今是盛夏,即便快要临近秋日了,天气依旧很炎热。这个季节,早起一点儿也不痛苦。
可秦氏仍然坚定的免去了娇娇的晨昏定省,明面上是心疼女儿,真正的理由倒也不难猜。
——谁乐意大清早的刚起来就给自己添堵?
等娇娇跟着丫鬟去了秦氏那儿时,意外的发现她亲爹也在。
屏退丫鬟后,秦氏开了口:“大姑娘,我同老爷商议过了,本来是打算让你好歹在府里过个年。可我们琢磨着,也不差这么个日子,主要是你年岁不小了,魏家大少爷更是,就想着吧……十月里有个很不错的日子。”
特地唤娇娇过来,其实并不是同她商议,而是告知。
又因为娇娇到底跟府中其他待嫁姑娘不一样,秦氏很担心她闹起来害自己失了颜面,因此还是决定探探她的口风。假如娇娇真的不愿意,也可以再商量一番,或者是从旁的方面弥补一二。
这是秦氏的想法,当然也是冯老太太的想法,不然光凭她一人,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冯四老爷的。
作为亲生父亲,冯四老爷还是希望能多留娇娇一阵子的,毕竟他这辈子还没跟娇娇一起过过节。偏这个理由又不能说出去,只因整个冯府都以为娇娇是外室女,以为前些年冯四老爷过节未归都是同外室在一起。
思来想去,冯四老爷还是妥协了,横竖年节不能过,今年的中秋佳节还是能够在一起过的,或多或少也算是弥补了些许遗憾。
因此,夫妻二人齐齐的看向娇娇,等着她开口。
娇娇一脸懵逼,愣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难道不是由老爷太太决定的吗?”她上辈子从说亲到出嫁,冯源也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最多也就是问她喜欢怎样的嫁妆,旁的事情都不可能由她做主的。
秦氏明显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我就知晓大姑娘是个妥当人。”
不都说她不靠谱吗?娇娇严重怀疑秦氏在说反话,不过她也无所谓,只点了点头,学着上辈子看过的戏文说道:“但凭老爷太太做主。”
“魏家还是很不错的。”似是被娇娇的态度取悦,秦氏笑得愈发和气了,“想想婠娘那夫家,旁的都好,就是上百年未曾分家,家大业大虽然极好,可妯娌也太多了。本房的十来个,整个府上不得有好几十位妯娌?”
娇娇确实不太清楚婠娘夫家是个什么情况,听了这话,诧异道:“那不是跟咱们府上差不多?太太您前个儿不是还说人多热闹?”
好像是这个理……
秦氏面上僵了僵,心道这大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嘴上却说:“娶儿媳跟嫁女儿能一样?魏家挺好的,你嫁过去直接就是当家少奶奶。至于他们家的生意,老爷差事太忙了,我就支会了你的哥哥们,叫他们多照顾一些。”
第40章
哥哥多了还有这等好处?
娇娇尽管略有些纳闷,却并不怀疑秦氏的话。其实,在她看来,冯府上下皆是好人,姐妹们自是不说了,就连老太太和太太也都相当不错。只一点,身子骨都差了点儿,脾气略大了点儿,看着稍微凶了点儿……
咳咳,不过都是好人,好人。
无差别的给府上所有人都发了一张好人卡后,娇娇心里头还是美滋滋的。她心知秦氏没理由骗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就代表她那些没怎么相处的哥哥们确实会在将来尽量帮她的。
好人一生平安。
殊不知,娇娇的那些哥哥们也是心里发苦。四房这边,秦氏和几个姨太太都不曾生养闺女,可并不代表娇娇的这些哥哥们没闺女啊!若是隔房也就罢了,同房所出的,娇娇这个当姑姑的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保不准会影响到他们的闺女。
尽管这个可能性比较低,不过娇娇的哥哥们还是有志一同的跟秦氏担保,一定会好好照顾魏家的生意,努力提携妹夫,不求别的但求他们小夫妻俩恩爱一生百年好合。
当哥哥也是不容易。
这些内情,娇娇全然不知,她只老老实实的坐在老爷太太的下首处,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秦氏又问了一些事儿,期间冯四老爷也补充了几句,总得来说都是关于嫁妆的问题。说白了,娇娇的亲事已定,如今连出嫁的日子都选好了,更改的余地实在是太好了,唯一可以变动的也就是嫁妆了。
嫁妆之于女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婠娘先前之所以闹腾不休,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尤其在妯娌众多的家族里,出身够但是嫁妆不足,叫人看不起是小,别回头还有人看碟下菜,处处使绊子也是有可能的。
所幸,娇娇嫁的是个人口无比简单的人家,起码以她的性子能够过得很轻松。
这天过后,秦氏便派人陆陆续续的往娇娇所住的小跨院里送了不少东西。
像家具之类的大件,是遣人唤她过来瞧的,不过更多的小件东西则是抬过去让她自己看。又因为东西众多,秦氏额外派了个管事嬷嬷过去帮着记录,红底鎏金的嫁妆单子写了一长溜儿。
得亏婠娘已经嫁出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子。这其实也难怪,三房光是嫡女就有六人,庶女就别提了,而四房统共就娇娇一个闺女。再就是,单论三太太和四太太,俩人的娘家看似身位地位相差不算大,可别忘了四太太的亲娘原是冯氏女,当然不是府城这一房的,可冯家往上几代皆是巨富,她又是她娘唯一一个亲生的女儿,当年的嫁妆也是有几十万之巨。
眼下,秦氏没有亲生女儿,又担心娇娇回头出岔子,哪怕是从指缝里漏出一些,那数目也不少了。
长房嫡女澜娘倒是不在乎,想也知道,娇娇的嫁妆完全不能同她相比。三房的婳娘则是年岁太小,才九岁罢了,又是被父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同龄的庶女们早已学会了看人眼色,只她还是一派天真娇憨样儿。
嫡女们不在意,却不代表庶女们也能保持平常心。
从秦氏派人陆续送来了嫁妆后,娇娇的小跨院里就一直保持着热闹。其他几房的庶女结伴过来找娇娇说话,明面上是舍不得姐姐出嫁,实则却是想瞧瞧四房到底能为这个外室女做出多大的牺牲。
这就是个眼界问题了,隔房姨太太,哪怕是良人出身,那也是没有陪嫁的。庶女们明着看是主子,实际上每个月也就那么几两银子的月钱,胭脂水粉、四季衣裳倒是都有,可那些又换不了几个钱的。就连每年公中所发的头面首饰,那也是有定数的,可以用,出嫁时也可以带走,那却不能随意变卖,只因上头都是有记号的。
林林总总算在一起,庶女们几乎没多少私房钱,毕竟平常打赏下人,或是去大厨房叫几个额外的菜肴,都是要花钱的。
也幸亏冯家家规森严,公中就有专门的嫁妆田,其出产皆是为了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怕三千两银子不被太太们看在眼里,却叫庶女们极为心动。
偏眼下,不算那些田产铺子、大件家舍,娇娇这边的嫁妆已超过公中所给,要是尽数算在一起,怕是已逾万两之价。
庶女们明着说了些不舍的话语,又忙着恭喜娇娇,奉上自己平日里做的一些精巧绣品,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却忍不住绞着帕子暗暗落泪,直道不公平。
“她一个外室女!四太太也真太抬举她了!”
“听说四房的堂嫂们也都添了不少妆,不是像咱们这种拿针线表心意的,给的都是首饰。”
“你们都没察觉吗?四太太给她方方面面都备下了,唯独缺了一样。”
田产铺子是大户人家嫁闺女才会有的陪嫁;家舍摆件则看具体的价值,小门小户嫁女儿也会陪嫁几个箱奁;四季衣裳、头面首饰、压箱银等等,全都是齐全的。真要说缺了什么……
“没有字画?”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眼圈还红着呢,又笑出了声来:“四太太也是个妙人,什么都给准备了,独独缺字画?便是不想陪嫁名家字画,弄几幅还凑合的装点门面也成呢。竟是连装都不装了?”
“她是外室女,嫁的又是商户人家,要什么字画!直接给金银倒是配她的身份。”
几个庶女多聊了一会儿,倒是将心中的郁气出了一多半。嫁妆嘛,除了价值高之外,也得面上好看。她们深以为,四太太秦氏这般做派,就是明着指责娇娇上不得台面。要不然,怎么会连一副字画都没有呢?
这还真的是冤枉了秦氏,她有准备的,只是多嘴问了娇娇一句,偏娇娇两辈子肚里都没多少墨汁,当下就道不需要,就连略名贵些的文房四宝也给拒绝了,说是担不起。
秦氏也不在意这些,想着魏家几代都是商人,便如了娇娇的意,又暗地里支会了儿媳们,让她们也送些实在礼物,无需送那些装点门面的物件。
宝刀送英雄,金簪送美人。
就算舍得将一代书圣的字帖送给她,她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
忙忙碌碌间,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很快,中秋佳节先到了。
而几乎与之同来的,却是婠娘夫家的老太爷过世的消息。
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讲究,像娇娇出生的下河村,就算家中长辈过世,基本上都是该干嘛还干嘛的。当然,忌讳肯定是有的,像不能嫁娶,不能贴红对联,不能喝酒吃肉。但基本上的外出干活并不受限,毕竟日子还是得过的,足不出户……喝西北风吗?
可世家大族却不是这般的。
随着婠娘夫家的老太爷过世,已入仕的晚辈们不论如今人在何处,皆纷纷辞官回到祖籍,丁忧三年。
要命的是,他们家的祖籍并非在府城,只是老太爷在此为官罢了。只这般,出嫁不过才月余的婠娘,便随夫家一众人,离开府城回了祖籍老家。
冯府这边,倒是派了人去吊唁,但吊唁这种事情跟女眷无关,一应女眷都只能待在后宅等消息。偏守孝之人不得访亲,及至婠娘离开了府城,三太太也没能再见她一面。
中秋佳节,本是全家团圆之日,三太太却再度病情加重。偏遇到过节,还不好请大夫,愣是等节日过后两日,府里才唤了大夫。
因着不是急病,晚个一两日差别也不大,大夫照例诊了脉开了方子,当然也给了医嘱,便从容离去了。
当大夫的,最怕遇到急症,但凡有个万一,极容易被病患家属迁怒。尤其像冯府这样的人家,哪怕不是故意使绊子,只要说几句闲话,就够他倒霉的了。而像三太太这种,一病就是好几个月,期间病情反反复复,一会儿好了一会儿又加重了,反而无需太担心。退一步说,哪怕最终人真的没了,冯府也不会迁怒于他,只道是命里该有一劫。
而府中,尽管三太太身子骨不爽利,可中秋佳节还是过得热闹尽兴。
赏月看景,吟诗作对……
噢,这些都跟娇娇没什么关系。她只记得那夜的月饼花样众多且各个美味,桂花酒香醇可口,螃蟹肥美诱人,吃得她喜笑颜开。
因为吃得太高兴了,在中秋节过后,她还特地点了螃蟹来吃,唬得丁嬷嬷开口吓她,说螃蟹寒凉,又道大姑娘即将出嫁,少吃些寒凉之物对身子骨好。
娇娇本不在意这些,不过金秋时节,多的是各色美食,她原就不挑食,有好吃的就成。丁嬷嬷虽然没能吓唬住她,却还是成功的拿其他的美味佳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吃着喝着,娇娇出嫁前的日子过得不要太高兴。
及至针线上人提醒丁嬷嬷:“大姑娘的嫁衣已经做好了,尺寸都是比着上次量的略放宽了一些。可要是到时候再穿不上……”
丁嬷嬷回头就去秦氏跟前告了娇娇一状,很快,娇娇就发现日子又难熬了。
所谓难熬也是相对的,秦氏只是不许她再去大厨房点额外的菜,庶女该有的份例菜并不会短了她。另外,也减了一半点心的量,横竖只要三餐吃饱了,就算不吃点心也饿不死。
娇娇不敢跟秦氏硬杠,倒不是怕秦氏生气,而是怕秦氏学老太太那样儿,动不动就晕厥过去。
“太太是个好人,我还是乖乖听话,不气她了。”娇娇的小胖脸上满满都是不舍,盘算着冬天的吃食更多,反正到时候她都已经出嫁了,秦氏管不了她了。
想到这里,娇娇又唤了霜降来给她量腰身。她可记得她上辈子是胖死的,所以美食要吃,但也不能让自己太胖了。
简单的量了一下,娇娇很快就安心了。
“我这腰身比丁嬷嬷、张嬷嬷她们苗条多了,一点儿也不胖的。”娇娇很满意,丝毫不认为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同已经嫁人生子的嬷嬷比较有什么不对的。
霜降无言以对,只默默的将软布尺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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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又过了九月,待十月到来,离娇娇出嫁便没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