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传说中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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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诺约又回到深夜酒馆,这一次,他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钱。
从创立深夜酒馆至今,除了购买燕雀巢邸的开支,基本他的那部分钱一直静静地躺在账户上,而那昏迷的十年,额度依然一直在上涨。
执行董事知道后,令会计审核统计,扣除他十年的医疗费用,促醒费用,保姆费用,每一项都算得很细,最后还给他5143万,这些钱和律行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但诺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诉大家,他要去传说中的远方看一看,人们其实对他很陌生,如果不是律行和少数的几个人,都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诺约拿了钱,要去哪里,那是他的自由,没人管得上,所有人都不置可否,心生羡慕。
等了六天,所有的手续流程都办好,诺约从这座城市消失了,独自一人,踏上他所谓的一直想却未曾真正去过的以自由为传说的远方。
当诺约离开五天以后,后知后觉的律行才得知他曾经回来过,怒斥手下人没有告知他,又发了一通火。
一路往北。
他首先来到国都首府,比自己的城市繁华百倍,遍地都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寸土寸金,人情世故浓厚,开口闭口都是金钱权势,对他这个外来人很冷淡。
诺约深感失望,又去了第二繁华的城市,遍地都是金融,到处都是娱乐场所,人情比首府还冰冷。住了两天,诺约就离开了。
此后,按照繁华排名,前十的都市都去了一遍,大同小异,总之除了人口密集,城市繁华,或者因为了解不够深入,给他的初次印象都不佳。
于是,他继续去了着名的海岛城市,凡是榜上有名的沿海城市,他都去了一遍。
其实,他感觉海岛城市似乎比陆地城市要稍好一些,但依然不是他想要去的远方。
接下来,他又继续将名山大川走了一遍,与自己的所知形成强烈的反比的感觉。
所有名山大川,除了锽山,似乎好一点,其余他都找不到留恋的感觉。
名山大川逛完,他又去了高海拔平原,地广人稀,许多地界都还未开发,因此只逛了一回,几天工夫,马上打道回府了。
剩下的,似乎都是二三线城市,他花了四年,将所有二三线城市都逛了一遍,每个城市都逗留15天左右,心里的感觉愈加迷茫。
传说中的城市,并没有神奇之处,有的似乎只是广告。
但他没有气馁,继续逛到最北面,那里已经是陆地的尽头。
看见陆地对面有一座海岛,询问当地人,发现那是另一个国家的岛屿。
他觉得那个海岛宁静无比,第二天,办好护照,就踏上那座海岛,领略异国风情。
一进入海岛,一群碧眼金发的女郎,朝他迎面走来,擦肩而过,唇红齿白,窈窕时髦,还回头对他抛了个媚眼,说:“外国佬,你好呀!”
海岛游人不多,当地居民也只有三万左右,当诺约走累了,停下来吃饭,一个那个国家的女孩子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本书,给他端来烤肉拌饭,微微蹲下身,仔细地打量他。
诺约对她微微一笑,眼眸碰撞时,却感觉那个女孩异常漂亮,身形线条柔和,五官棱角分明,很有立体感,鼻梁高大,眼眸深邃。
那女孩居然会讲诺约国家的话,礼貌又不失风度地问他:“客人是第一次来的吧?”
诺约点点头,说:“正是。”
那女孩说:“太好了。如果不介意,我来当你免费的向导。”
诺约并没有拒绝,微笑了一下,说:“求之不得。”
女孩将烤肉拌饭切得整整齐齐,让他先用餐,又去给他拿来一瓶饮料。
烤肉拌饭有一股浓烈的咖喱味道,有些可口,诺约很快吃完,付了钱。那姑娘已经兴高采烈在旁边等着他。
海岛没有那种繁华的气象,却超乎寻常的干净,屋子整整齐齐,像出炉的豆腐块。
那姑娘一边介绍风景,一边自我介绍,她说:“我叫丽娜,是洛斯奇国的大学生,现在是假期,来海珍岛做一点兼职,我外婆家也在这座海岛。”
诺约说:“这座海岛离大海这么近,应该有很多鱼吧?”
丽娜说:“是的,什么鱼都有,但现在并非捕捞的季节。”
诺约说:“我在寻找一个传说中的远方。”
丽娜问:“你是想找理想之国吗?还是自己故乡不好?”
诺约说:“那是少年时心头的想法,一直没有行动。这些年我路过很多城市,但都不是我要寻找的归宿。”
丽娜惊讶地看着他,说:“你应该二十出头而已吧。”
诺约笑了,说:“我的年龄应该是你的二倍不止。”丽娜惊讶地捂起嘴巴,难以置信,喊道:“怎么可能?”
当诺约把身份证递给她看时,她依然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说:“你看上去就像不会老一样。”
诺约说:“是啊,我好像永远停在二十出头的那时候,再也没有变过。”
两人不知不觉走着走着,来到海边,丽娜说:“海珍岛并不大,步行也许半天多一点就走完了。”
诺约将眼光望向浩瀚而碧波荡漾的大海,无边无际,问道:“大海的尽头是什么?”
丽娜说:“是一个像你的国家一样庞大的国家,名字叫亚瑟共和国。”
诺约陷入迟疑,说:“不知道那里是否是我寻找的远方?”
丽娜说:“那边正在战争,你是不可以去的。”稍作沉吟,说:“但是我知道有几个地方,像天堂一样美,说不定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诺约问:“是哪里?”
丽娜的手指指向大海的南面说:“大海的彼岸,再过去,还有一个海洋,那个海洋的尽头,有一个叫宝摩的梦幻国度。另外一个国度,也超级美,在宝摩的最西面,叫钻石王国。”
诺约说:“好的,你帮我写一写,我过两天就去看看。”
丽娜惊奇地看着他,说:“你还当真要去?距离我们很远,起码有二万公里。”
诺约说:“我寻找它,已经很久了。”
丽娜看着他,说:“你是一位勇士,很有勇气。”
诺约说:“只是想弄明白,尘世是否真的存在有以自由为传说的国度。”
丽娜说:“真羡慕,好想跟你一起去,踏上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也想知道,世界上是否存在传说中的远方。”
诺约陷入沉默。
丽娜见状,说:“你别误会,我不会花你一分钱,我自己可以自费的。”
诺约说:“丽娜,我只是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不合乎寻常,我们才刚认识,转眼就决定要去远隔万里的国度,你自己不觉得像做梦么?”
丽娜笑着说:“很神奇,不是吗?”
诺约陷入沉默,问:“你当真要去?”
丽娜说:“如果你要去,不嫌弃我当你的累赘,那我真的好想去看一看,远隔万里的国度是什么样子。但我自己一个人,它再美好,我也不敢去。”
旧时的回忆又浮上心头,诺约心里一阵苦楚,叹息着说:“雨雪霏,那时,你像丽娜就好了。就是因为放不下太多东西,一再拖延,过分顾虑现实,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避开死神的机会。”
诺约说:“丽娜,准备好你的东西,买好机票,我们两天后出发。”
丽娜开心坏了,给了他一个拥抱,说:“您真是一个勇士,我感谢你,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诺约说:“我叫诺约,诺言的诺,誓约的约。”
丽娜说:“诺约?这名字太符合你的气质了,仿佛就像天生的一样。”
丽娜的话又似乎触动诺约,他陷入凝思,想到:“诺言,誓约,我诺约何曾违背过你呢?”
诺约暂且在海珍岛住了下来,打算去找一家旅馆。丽娜执意让他住在外婆家,那是一家渔民,房子很大,就建在海边的沙滩前,海岸停泊的三艘船都是她家的。
外婆拄着拐杖,看见孙女带来一个外国的年轻小伙,喜笑颜开,虽然肥胖臃肿,嗓门却很大,朝门内一喊,丽娜的两位舅舅连忙出来迎接客人。
晚餐是在渔船上度过的,在黑夜的甲板上,渔火中,听着连绵不断的潮声,吃着海鲜,喝着低度的果酒,别有一番风情。
两位海珍岛的渔夫,身躯庞大,留着络腮胡子,穿着牛仔裤,穿着背心,露出浓密的胸毛,光着膀子,虎背熊腰,但是完全没有凶悍之气,反而无比爽朗和热情。
得知诺约的来历,丽娜的打算,两位舅舅傻眼了,瞪着眼睛说:“那你得汇报你妈妈知晓,否则,我担待不起。她要是同意,舅舅帮你出钱。”
丽娜站起身,说:“那我打给妈妈,告诉她。”
结果,这个电话打了两个小时不止。两人不断地试图说服对方,以至于手机都没电了。
丽娜去打电话,两位舅舅不断地打量诺约,无非是判断诺约像不像人贩子,可是诺约从容镇定,有贵人之相,谈吐祥和,俊美英朗,眸似点漆,惜字如金。
经过判断,两位舅舅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差错,诺约绝对是翩翩君子。
丽娜谈判失败,只好向舅舅求援。
两位舅舅到远处去,打给妹妹,听到一起去的对象是一个美男子,丽娜的妈妈有所动摇。
其中一个舅舅说:“要不,我也跟着去,你总该放心吧,趁年轻,就让丽娜到世界各处走走,开开眼界,好极了。”
三人又煲了两小时的电话粥,总算达成一致,答应了丽娜的愿望。
丽娜得知消息,抱着两个舅舅打转,开心坏了。
他的舅舅果然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作为旅途花费。
两天后,神奇的旅程开始了,诺约与丽娜,乘上飞机,飞往遥远的太平洋彼岸。
在飞机上,丽娜格外兴奋开心,毕竟是她有生之年首次踏出国境,看着机舱外的像平整的田地一样的白云,还有斜下方无边无际的海洋,实在高兴极了。
飞机上坐满了旅客,太阳光照耀在机翼上,引擎轰鸣的声音清晰可闻。
诺约无动于衷,思考着即将前往的国度究竟是如何规模,哪种样子,只是偶尔会看一眼窗外,丽娜金色飘逸的长发,时常垂在他的手臂上。
不知不觉地,天空黑暗了,飞机上升在万米高空的黑夜里,机舱内点缀起密密麻麻的星光,异常漂亮。
乘客们变得安静,都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任由飞机载着他们飞向世界的另一个国度。
丽娜也困了,靠在窗边睡着了,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一半脸庞,偶尔一抹亮光掠过,蓦然瞥见那美丽的侧脸。
飞机在天空飞越了十二个时辰,才到达第一站,下降时,诺约和丽娜都同时捂起了耳朵,两人似乎挺默契,丽娜嫣然一笑。
飞机降落跑道,滑翔了十多分钟,才准确停靠在降落台,空姐才站在出舱口,等候乘客下机。
两人等人群先下,差不多走光时才起身,免得拥挤,走出舱门,两旁都是陌生的文字。
两人不曾离机场太远,上了一趟卫生间,洗手后,背着简单的行囊,先找个餐厅吃饭。
简单吃了一顿西餐,丽娜的兴奋劲又上来了,得知飞往宝摩国度的飞机还要四个小时才到,拉着诺约要逛机场的商场。
诺约说:“先买票再去看。”丽娜说:“好。”
但是这次,诺约买了头等舱,丽娜说:“还是经济舱好一些。”
诺约说:“换头等舱试试。”丽娜不再坚持。
商场很大,应有尽有,但是诺约任何东西都不想买,丽娜说:“不买点什么吗?”
诺约说:“回来再买不迟,带过去不方便。”丽娜一想也是,也就没买什么东西。
商场中,世界各色人种都往来可见,高大的黑人,穿着衬衣,挽着西装的棕人,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白人,还有亚洲黄种人,各种肤色的人往来于商场之中各个角落。
诺约看来看去,也是首次同时看见这么多肤色不同的人。
商场虽大,却委实不知道该买什么,两人逛了二个小时,有些累了,便寻找一家冷饮店,坐在店前的桌子上啜着冷饮。
丽娜啧啧一声,说:“从未出过国门,原来世界是这种样子。”
诺约说:“丽娜,旅途还很遥远,保留点精力。”丽娜说:“说不定宝摩比这里要冷。”
诺约说:“既来之,则安之。”
丽娜不解,问:“什么意思?”
诺约说:“顺其自然。”
丽娜恍然大悟。
两人在冷饮店前等了一个多小时,随心所欲地聊天,丽娜悄悄凑近他的耳朵,说:“第一次看见原来人可以长这么黑。”
诺约没有反应,挑了下眉毛,说:“他也不想长这么黑的吧。”丽娜一笑,说:“真话。”
约莫到了时间,两人又提前回到机场入口,坐在候机厅静静地等着飞往宝摩国度的班机。
等了好一会,才等来登机的消息,两人通过检票口,来到登机台,看见那列飞机已经等候在那。
检票通过,两人依次入内,找到座位,此次乘客不多,约莫只有十多个人,时不时才看见走进人高马大的一个黑人,提着一个很小的背包。
又过了大概40分钟,飞机才缓缓移动,看不见两边的建筑或者跑道,只见飞机头仰起,身体不由自主一直后靠,视线变成斜度。
丽娜有些害怕,抓着他的臂弯。
诺约轻轻地说:“没事的,丽娜。”
飞机升上高空,机舱内不断显示高度攀升的数字,到了九千米,飞机已经保持了平衡。
丽娜松开手,对诺约竖起大拇指,说:“你像一个勇士,什么都不怕。”
诺约说:“其实我也有害怕之事。”
丽娜说:“你害怕什么?”
诺约说:“我害怕失去。”
丽娜凝视着他,许久,才说:“开心点,我们是出来旅游的。”
飞机不断地上升高度,比之前那架飞机更为平稳,噪声也轻微许多。
空姐总是很友好地过来主动问是否有什么需要,也比原先那架飞机服务好得多。
丽娜说:“服务略有区别。”
诺约说:“没有区别的,只是我们现在坐的是头等舱。”
丽娜恍然大悟。
探向窗外,是蓊郁的森林,巨大的河流,城市小得如同迷你玩具,白云像透明一般,仿佛跟随着飞机正在转向,太阳的多彩光辉洒在白云上。
丽娜的金发总是挡住舱窗,飞机外的景致不易看得仔细,丽娜兴致勃勃,充满着活力,而若要抵达宝摩国度,仍需要八个小时。
旅途有一个人陪伴,确实没有任何寂寞,两人喝着咖啡,悠闲地望着机窗外的风景,发现世界是如此之大。
突然,丽娜望见一座火山,赶紧拉着诺约观看,如此高空距离,还能一览无余地看见火山的全貌,实在令人震撼。
整个旅程,丽娜没有丝毫疲倦,诺约都不由地佩服她的精力。
不知为何,诺约觉得她的侧脸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也不经意地发现,她身躯可以坐得非常挺直,如同一支笔。
她的指甲光洁,泛着柔和的光泽,手指纤细,如同抹了脂雪一般,晶莹剔透。
飞机飞了五个时辰之后,又没入黑夜中,机舱内满是星光,四周却无比幽暗。
夜色已将飞机和所有人吞没,隔座的黑人早已歪着脑袋睡着,手腕戴着一只白色的手表,整大坨人居然在幽暗中完全看不到。
丽娜已经沉睡,脑袋耷拉在他的肩头上,微微向外伸。诺约只能看见她额头下那令人怦然心动的睫毛。
诺约纹丝未动地坐着,毫无悃意。
时间从两旁的幽暗中缓慢地流逝,在快速的波音运行中一点点地消失,虽然很清楚现状,正飞往一个名为宝摩的国度,却仍旧不失迷惘,这样的时空整整迟了十余年。
飞机蓦然震动了一下,所有乘客慌忙惊醒,传来空姐口齿清晰的声音,但是诺约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丽娜也突然醒来,认真聆听空姐从话筒传来的声音。空姐重新播放了一遍,转化成另一种语言,诺约依然听不懂。
但是他略微抬高头,闭目养神。
丽娜问:“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诺约唇齿一动,说:“不知道。”
幽暗中无法看见丽娜的脸,却看见窗外划过的雨,像丝线一般穿过。
丽娜说:“飞机进入雨云中了。”
诺约斜过脸,凝视着完全看不见的丽娜的脸,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温柔地说:“没事的,丽娜!”
飞机震荡了一小会,又恢复了平稳,又传来空姐的那吐字清晰的声音,乘客们都齐声松了一口气,发出“哦”字。
丽娜凑近诺约的耳朵,说:“你可真勇敢,比西伯利亚的老虎还冷静。”
诺约问:“那,西伯利亚的老虎,孤独吗?”
丽娜说:“孤独。”
诺约陷入沉默,说:“孤独就对了。”
飞机底下,是一大片稀疏的灯火,黑漆漆的城市被长夜掩盖,却掩盖不了灯火。
丽娜说:“好美!”
诺约这时看向黑人,黑人发觉诺约转头过来,对他露齿一笑,就像一副牙齿漂浮在半空中,宛如魔术一般。
诺约礼貌地点头,又回过脸。
前方,红色的条码显示着飞机的时速,979㎞\/S,而机舱内永远保持相对静止。
就像除了自己本身以外,所有事物都在变动,唯独自己静止不变。
诺约不知道,死亡的世界是否也像此刻如此?
许多时候,诺约想对任何人说,尽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停留在口头上。——不要像自己一样。
但同时,诺约也知道,没有人了解自己。西伯利亚的老虎孤独地行走在雪地上,如果遇见一朵蔷薇,它也会小心地嗅一嗅。
也许,老虎会转身离开,让蔷薇继续绽放在雪地上。蔷薇也不会因为猛虎一嗅,而认为老虎爱上了它。
迟来的诺言,迟来的誓约,可是无可奈何的诺约只能无可奈何地兑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