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想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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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不想分开
“小杨,你那个班情况怎么样?”集训二班的教练大清早一边吃包子一边问杨宏伟。
“还不错。”杨宏伟喝了口豆浆。
“省队就十个名额,你能进几个?”
“都说了竞赛不是唯一的目的,你这么功利,学生得成什么样?”杨宏伟撕下一撇油条泡到豆浆里。
“少拿你那鸡汤糊弄我,有没有天才型选手?”
杨宏伟边吃边说,“你说的天才指什么?爱因斯坦那肯定是没有。”
“就粘合能力啊。具备耐心、抗击打能力、胜负欲等等,这种可积累的品质。”
杨宏伟想了一下,“还真有一个。”
“哪个哪个?”
杨宏伟刚好瞧见了进食堂门的温恪,“那个。”
温恪自告奋勇承担了买早餐的任务,凑到窗口前面愣是哪个也看不上。
“同学,青菜香菇包还可以。”二班教练冲着犹豫不决的温恪嚷嚷。
温恪回头看见了杨宏伟,礼貌点了点头,转头买了两份早餐,“老师我买好了,先走了。”
“陈劭怎么没跟你一起?”杨宏伟感觉双胞胎少了一个。
“他去打印准考证了。”温恪笑得阳光灿烂。
杨宏伟点点头。温恪笑着挥了挥手。
“就这个?”二班教练问。
“嗯。平时上完课,别的学生说的都是前面没跟上,再讲一遍可以吗?他还有闲情逸致关心我穿什么颜色的t恤好看。”杨宏伟带着笑意,“我是觉得天赋不能取代努力,但不否认可以缩短努力的时间,这小子速算能力强,精确度也高,要是去搞数学竞赛,我估计优势更突出。”
二班教练没忍住多看了温恪两眼。
温恪刚走到食堂门口,脚一滑,就被拖得湿哒哒的大门口摔了个人仰马翻。人摔了,还不忘把早饭抱在怀里。
杨宏伟的油条也“啪”地一声掉进了豆浆里,溅了一身。
“哈哈哈哈哈,你确定这是个天才?”二班教练笑地前仰后合,杨宏伟也跟着乐。
温恪在周围的哄笑声中羞地撒腿就跑。
陈劭进教室的时候,温恪已经老老实实坐好了。对,很不正常地老老实实。
陈劭把准考证递给温恪,“你怎么了?”
温恪把早饭推过去,“什么怎么了?快点吃。”
陈劭挑眉,侧眸仔细打量了温恪一遍,发现了温恪裤子后面露出的水渍,哑然失笑,“摔了?”
“明天考试,你全学完了是吧,吃完了赶紧学。”温恪故作严肃转移话题。
陈劭敛去笑容,眨巴眨巴澄澈的眼睛,“疼吗?”
温恪的羞恼瞬间就变成了委屈,可怜兮兮地望着陈劭,“好疼。”
陈劭若有所思,一脸心疼揉了揉温恪的脑袋,语调格外理智,“没关系,明天会更疼的。”
温恪皱着眉,瞪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也摔过,医生说一般摔伤,局部的肌肉软组织在休息一天后可能会产生无菌性炎症反应刺激,会疼痛加重。”陈劭说完,一本正经地咬着包子翻开了书。
温恪觉得真是肉包子打狗,“陈劭,你听见我磨牙的声音了吗,你小心晚上我对着你的脖子就是咔嚓一口。”
陈劭看了一眼周围没什么人,把衣服领子往下扯开,“我不惹你的时候,你不也咬了吗?”
温恪看见陈劭锁骨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咬着下唇憋红了脸,赶紧扒拉着陈劭的手,把衣服领子整理好,“就你会气人。”
杨宏伟上完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没有直接离开教室,而是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话,“永握胜券,向阳而生,从此启程,得偿如愿。”顿了顿,开口说道,“你们即将走上考场,一定觉得患得患失,充满了不确定的迷茫,等有一天你们二十七八,三十七八,再回头看,才会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勇敢无畏。祝你们有梦想,有憧憬,有努力,终得结果。”
杨宏伟走后,大家还沉浸在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里。仿佛是要在白纸上画上第一笔,这一笔赌上了未来的某座城池,慌张、郑重。
第一声哀嚎打破了寂静。
“怎么这么快就要考试了啊?”
“天灵灵地灵灵,实验千万别得0。”
“为什么要用我不会的题羞辱我?”
“哎,我看了,我们就是图个重在参与。”
七嘴八舌说不上是牢骚还是调侃,全凭着碎碎念念缓解焦虑。
韩萱突然仰着头冲出了教室。
“她怎么了?”蓝天亦不明所以地问。
田彻凑到前桌仔细一看,习题册上有一滴血,“流鼻血了。”
“我去,学霸都学到流鼻血,我等还活不活了。”霍凯峰打趣。
温恪耸耸肩,问陈劭,“回吗?”
陈劭点点头,手上合了笔,视线却还粘在书页上。
温恪无奈,“你看吧,我先去趟洗手间。”
陈劭下意识地捏了捏温恪的指尖,“好。”
温恪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又检查了半天裤子,基本都干了,但灰色运动裤还是能看出水渍边缘的痕迹。温恪不情不愿地洗了个手朝外走。
韩萱因为拍打凉水湿成几缕的刘海贴在额头上,鼻孔因为塞着卫生纸被撑大,闷声在楼梯间给家里打电话。
“你不是要考试了吗?关键时候打什么电话!”
“妈,我就是想你了。”
“你别这么矫情行不行,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牺牲玩的时间,抓紧学习,现在是最后一年了,你要是能竞赛得奖,就能提前拿到录取,你不赶紧备赛,在这叽歪什么呢。”
“妈,我流鼻血了,我累了···”
“我的祖宗诶,你累了我不累吗?光是为了让你竞赛,给你找教练,送你去补习花了多少钱,你流个鼻血就大惊小怪,我骑车摔到道沿边上我跟你说了吗?”
“妈你摔了?什么时候?看医生了吗?”
“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备赛,考出个好成绩,我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我真的压力很大···”
“年年都参加竞赛,有什么压力不压力的。”
“我会调节好的···”
“哪还有时间留给你调节啊,你赶紧去学习,别在这浪费时间伤春悲秋。”
“好。妈你照顾好自己。”
“别操这些没用的心,挂了。”
“呜呜呜···”
温恪刚走出洗手间,就听见回廊后面有哭声,沿着墙边探了探头,看见韩萱抱膝蹲在楼梯间哭。
温恪抿着嘴闭成了一条直线,打算轻手轻脚地离开,还没走出回廊,听见哭声越来越大,又叹了口气拐进了楼梯间。
温恪找了个上楼的楼梯台阶坐着,隔着栏杆看着向下楼梯上的韩萱。
韩萱抬起头,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狼狈,“你在这干嘛,看笑话吗?”
温恪转过头,看着安全楼梯的防火门,“看门。”
韩萱又把头埋了回去,“凭什么你这么轻松?”
温恪双手撑在台阶上,仰着头说,“想知道?那你先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辛苦?”
韩萱擦了把眼泪,看着温恪,笑地讥讽,“我问错了,你什么都有当然轻松。我还在一砖一瓦地盖房子,你已经站在楼顶了。”
温恪歪着头,递给韩萱一包纸巾,“盖房子?不管是竞赛还是以后高考,它是一座帮你通往其他地方的桥,你在这上面盖房子,只会觉得辛苦又不安。”
韩萱并不理解,“你懂什么,这对你而言只是一场考试,有没有结果都不重要,但对我,包括教室里的其他人来说,这场考试被赋予了很多希望···你根本不明白。”
温恪叹了口气,站起来,“无非是父母希望你考取名校出人头地的希望,长辈想让你光宗耀祖的希望,如果早熟一点,就是自己对自己有那么点渴望光鲜未来的希望,可这么多希望让你学得更好了吗?”
韩萱想起自己集训这些天以来和温恪越来越大的差距,一时语噎,转念又想起妈妈在电话里的指责,觉得崩溃,“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我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够四个小时,可是时间还是不够用,我妈这么爱我我不能让她失望。你根本不会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毫不费力,我承认不如你有天赋,正因为这样,如果不比你更努力,我岂不是会很可笑?这些你看不上的希望是我的动力。”
温恪已经走到了门口,“它也许曾经是你的动力,但现在呢,父母的催促,身边的同学比你学地稍微快一点,你就焦虑紧绷。韩萱,没有人会觉得你可笑。放轻松。或者你应该找朋友聊聊天。”
韩萱怔愣,“朋友?”
温恪迈出去的步子停了一下,“你身边不是没有任何人,你不把教室里那些人当对手,他们就能成为你学习路上的朋友。”
韩萱跟着站起身,“包括你吗?”
温恪以为这场对话并不愉快,没想到韩萱会这么说,不置可否,耸耸肩回了教室。
等温恪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温恪坐在座位上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陈劭已经收拾好了书包,看着发呆的温恪,“怎么了?”
温恪转过头,“你压力大吗?”
陈劭摇了摇头,又狐疑地看着温恪,“你考前紧张啊?”
温恪挑眉,“小爷我字典里就没有考前紧张四个字。”
陈劭抱着书包,认真地看着温恪,“其实我有一点。”说这,拿手指比了一个大概三厘米的范围,“就一点。”
温恪蹙着眉,“为什么?”
陈劭背好书包,说得坦诚,“觉得可能没办法跟你进省队。”
这些天大大小小的测试,陈劭的成绩并不稳定,温恪也很清楚他们一起省队的概率可能都不到一半,“你不去我也不去,又不是没进去过,没什么好玩的。我们一起参加高考上大学不是更好。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在北京租房子···”
陈劭双手摁住了温恪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诚挚,“我的天体物理学家,你去训练然后竞赛,我去上学参加高考,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会在北京,嗯?”
温恪握住陈劭的手腕,深切的目光里承载着两个人的梦。
很快集训结束,到了考试。
考试一共七道大题,总分280分,考试时长3个小时。
温恪看了眼卷子,第一题算是中规中矩,涉及中子减速,简单的碰撞计算就解决了。第二题是计算电偶极子的无穷多次电像法。由于该数列求和并没有初等表达式,证明起来有一定难度,但难的不是他,就是不知道陈劭做出来没有。第三题背景相当新颖,不过事实上就是一种新系统的热力学。第四题第一问是经常考的多普勒效应,第二问比较核心,涉及到拍频的计算,第三问则是双光束干涉题···
考试结束,教室里一片哗然。
“第五题难出天际了吧!”
“就是啊,什么玩意啊?”
“等离子体物理什么鬼啊!”
杨宏伟路过,被学生们拽住,笑着说,“第五题主要是考察磁化等离子体中电磁波平行磁场方向传播的规律。涉及到虚数折射率、截止频率、群速度、色散关系等概念……这些内容都是研究生的课程,你们觉得难也合情合理。”
“太变态了吧!”
“这考试考的是想象力吗?”
陈劭走到温恪身边,笑得温柔和煦,“做出来了吗?”
温恪勾着嘴角,高深莫测地凑到陈劭耳边,“第五题出自天文学书籍《脉冲学天文学》,pulsar Astronomy 。”
陈劭一副可把你厉害坏了的表情,揉了揉温恪的头顶,“吃饭。”
温恪握住陈劭好似逗猫的手,“其他题呢,你做的怎么样?第六题里有四个物理问题,第一问是很传统的相对论问题,第二问是切伦科夫辐射,第三问是几何光学题,第四问是地磁场中翻转线圈问题。都做出来了吗?”
陈劭点点头,“每问都不是很难,但题量有点大。第七题那个刚体加质心计算的问题,刚体太复杂,计算量太大,没做完。”
温恪捏了捏陈劭的肩膀,“不管了不管了,先吃饭。”
实验考了”测量未知材料的居里点\\\。(大致科普一下,某些材料在上升到一定温度时会发生相变失去铁磁性,该温度被称为该材料的居里点)
实验时长两个小时,给的器材包括一盆水和酒精灯。
整个考场的学生都架起实验装置,开始烧水。一开始大家都很正常,甚至觉得比平时训练的实验都简单。
一个半小时后,突然听到考场里有人开始骂娘,然后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
原因是实验里给的材料的居里点大于100摄氏度,把水烧开也没法达到,但一看表,考试只剩半小时了,一个个心急如焚,手忙脚乱。
韩萱看着手里的材料,和冰箱贴里面的磁石材料差不多,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判定这个未知材料是钕铁硼,写下了答案,“居里温度点是320-380摄氏度”。
实验一开始,温恪就用酒精灯把材料烤热,在发生相变的时候迅速投入到\\\冰的融化热”的绝热装置里面,根据比热容推算出了居里点。
后来,不出意外的温恪、韩萱得了省级一等奖,陈劭和蓝天亦等人得了二等奖和三等奖。
“我10月就要去冬令营了,你连早上上学都不跟我一起!”开学前一天夜里,温恪在电话里冲着陈劭嚷嚷。
“上学时间提前了,你休课在家备战全国决赛不好吗?去学校耽误时间。”陈劭刚洗完澡,坐在床边擦头发。
“你见不着我都不心急的吗?陈劭,你有没有心!”温恪气乎乎地把抱枕扔到了地上。
“可以电话,或者我去见你。去学校会占用你大量的时间,不值得。”陈劭颓然地落下擦头发的手,垂在身侧,他和温恪之间,果然还是要再努力一点才行。
温恪盘腿坐在沙发上,又把抱枕捡了回来,牢牢攥着,“我现在就想见你,每天都想见你。我不管,我就要去学校,明天早上五点我就在蛋饼铺子那等你,你不来我就等死!”
陈劭无奈地轻声哄,“温恪。”
只一声,温恪就败了阵,“你别想哄我,我就要去。”
陈劭轻笑,“6点半,学校见。”
“不能一起吃早饭吗?”温恪还在试图讨价还价。
“温恪。”陈劭嗓音低沉地要命。
“知道了。”温恪觉得每次妥协的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