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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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眠眸色渐沉,犹豫片刻终是问道:“他当日的伤势究竟如何?”
她那一日不忍看他,后来回了宫也没敢去打听他的伤势,可今日再一次见到他时,见他强撑着忍着痛的样子,她终究是无法袖手旁观的。
闻言,窦无为叹了一口气,回道:“那小子……老夫行医数十载,在进公主府之前也收治过不少这般重伤的病患,可第一次见如此命硬的!”
两鬓斑白的老者目光闪烁,似乎阐述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一日老夫替他诊治,见他面色煞白,全身上下处处皆是瘀斑,且全身多处筋脉被震断,心脉受损,右臂骨折,内伤极重……老夫给他以金针封穴,连施三日方护住其心脉。本以为要休养两三个月才能下床,谁承想半个月便能下榻活动自如了!”
窦无为一五一十将这些日子的治疗经过道出,却没有注意到上座女子愈发阴沉的脸色。“这小子伤势很重,虽天赋异禀比常人恢复得都要快,但他的内伤定然是不能好全的!”
窦无为神色微敛,又道:“有些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殿下让老夫看护那小子半月之久,定是看重那小子的,虽现在人被送来了摘星殿,但他短期内却不宜奔波,否则怕是加重伤势,留下祸根呐!”
花未眠脸色阴沉,思索着窦无为话里的分量。他的伤势竟如此严重吗?
是啊!那一日是她亲眼瞧着的,他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跌倒后爬起,看着他抹去嘴角的血渍,强撑着战到了最后……她第一次知道,人的意志力可以坚韧至此……她不禁苦笑。
“本公主知道了,会注意的!”
随即又将阿瑾唤了进来。“带窦先生和那家伙去偏殿吧!还有……告诉他,他的命,若连自己都轻贱了,便没人会看得起他,本公主更不会!”
阿瑾蓦然抬头,看到了花未眠风轻云淡的一张脸。
“诺!”阿瑾应下,旋即对旁边的人道:“窦先生,请随奴婢来!”
……
偏殿,时渊褪去了上半身衣裳,静静地坐在榻上,窦无为正在给他背上施针。
时渊脸上出了许多的冷汗,那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路滑落。一边褪下的白色里衣裹着斑驳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忍着些,老夫替你施针需要些时间!”时渊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针头落下之时狠狠咬住了下唇。他的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这些时日一直都是这位老伯在给他施针,时渊亦十分配合。
其实从第一日窦先生说漏了嘴开始,他便知道窦先生是她派来的人,也知晓了她是花容国尊贵的公主殿下。
只是,他思索了十余日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救他,更不明白今日她待他的态度,不明白她为何执意要他走,连看他的眼神都如此不耐烦。
那一日高公公找到他,提了要让他进公主府服侍的事,他竟兴奋了一整个晚上。后来,他每一日都积极配合治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是想要早日见到她……
时渊苟延残喘十几载,每一日皆是暗无天日的炼狱,只在那一日,看见了最明媚的光。那是他人生中见到的第一抹亮色,那样熟悉,那样明媚而温暖。
时渊从未怀疑过她为何要救他,是不是想要利用他,因为他信她不会,那是一种源自心底的直觉,故而他愿意孤注一掷,跟随她。
又一针扎进了经络深处,时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暴露的上半身,除了上一次比武留下的淤青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道疤痕,新旧交错,触目惊心。
阿瑾在一旁候着,无意间瞥见了男子的背,不禁蹙起了眉。这家伙看着年纪不大,可身上竟有如此多的伤口,究竟是什么来头?
时渊的胸口处有一道又深又窄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崩裂了,渗出的血凝结在伤口周围,给这道口子增添了几分狰狞。
窦无为替他施了针之后,又给他胸口的伤处理了重新上了药,老者原来就凝重的脸色已经聚成了了黑云。
事了,窦无为又仔细交代了几句,本欲提着药箱告辞了,忽又想起这小子进门时行走的姿势甚是奇怪,不禁看向了他的膝盖处。只见裤膝处颜色显然比周围深了一个度,窦无为心下一惊,赶紧吩咐阿瑾:
“快,将他的裤腿剪开!”
阿瑾听令取来了一把剪刀,仔细将他的裤腿沿尾巴剪开,只是到了后面才发现那血已经将伤口和裤子粘连起来了,露出的一半伤口亦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阿瑾看着便觉得痛极了,对时渊的同情又多了几分,她想起今日殿下的态度,该不会将人罚跪了吧?害,真是造孽!也怪这人不识趣非要惹了殿下不悦!
“你可忍着些!”阿瑾无奈说道。
说着,便拿着剪子继续小心将那一层布料拆开。
为了不牵扯到伤口,这一番动作颇有些费时。阿瑾凝着那裤腿上的血色,面色愈发阴沉。
不知何时,屋外缓缓行过一个人影,在最后一扇窗前停了下来。
透过敞开的雕花木窗,花未眠亲眼看到了时渊身上的累累伤痕,心下蓦然一紧。
前世,她很少会见到花影受伤的样子,其实他常常会为护着她而受伤,只是他从来不愿让她看到他的伤口,她也只好由着他了。
像今日这般骇人的伤疤她何曾见过?
她叫他跪着便跪着,叫他给她当活靶子,他也毫不犹豫地站了过去……他当真不能反抗一下,或者,皱一皱眉,表现出一丝丝不满吗?
今日这状态,怕是他好不容易强撑着的吧!
服侍的下人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有见到花未眠想要行礼的,都被她拦下了。
花未眠茫然地站在窗前,只是静静地瞧着,心里有如一根刺狠狠扎着。良久,终是不忍心,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