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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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沃与她不是一个阵营。
叶彤知道。
但看在曾经做过队友的份上，她能做的也只有和这人保持距离，尽量做到不提示，不打扰，不阻拦。
陈希沃进步了不少的，起码大家伙儿都没看出来，那鹅黄色长裙的女玩家是他动手杀了塞到棺材中的。
叶彤也差点被他骗了。
陈希沃说自己是最先醒来的，叶彤是第二个，叶彤能保证自己没有杀人，那就意味着这人一定是第一个醒来的那人杀掉的。
他装作惊慌，却把锅甩给了死掉的陈安竹，自己不着痕迹的脱身，再撒谎歪曲自己的任务目标，引导众人得出只有“恨陈安竹的人”和“感激陈安竹的人”这两种立场。
实际上想想合理、也不合理。
合理之处在于，这副本的名字和任务都指向了陈安竹的出殡，作为守夜的青年人，对这位亦正亦邪的死者有两种见解是很正常的，分成两个立场也是顺理成章；
不合理之处在于，无论对陈安竹爱还是恨，他都已经死了，对他的爱恨并不能影响这个结果，守夜的根本目标也不在于能否让陈安竹安心下葬。因为主线任务一中没有明确界定【成功完成葬礼】的条件。
没说中间不可以死人，没说不可以有人闹事，没说什么规格的下葬才算成功，这就导致了，无论葬礼和出殡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闹事，只要死者一埋，就算成功完成葬礼。
既然副本的【主线任务三】提出了【帮助自己方取得胜利】，就代表了阵营不同，他们要做的事也不同，这之中必然存在冲突。
若是单纯靠对陈安竹的感情分出阵营，那感恩陈安竹的一方与恨陈安竹的一方，要做的事情并不冲突。
就算是恨陈安竹的那些人恨到牙根痒，恨到不肯让这人入土为安，只要外边的长号一吹，一样算顺利下葬。
——更何况他们也有同样的【主线任务一】。
原本大家都能想到这些的，可第一天晚上过去，那个女玩家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大家乱了阵脚，误以为这已经死了的陈安竹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再加上副本标签中的【灵异】tag有意误导……
这样一来，【感恩方】和【恨方】的立场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冲突了。
这些人把目光放在了尸体上，从玩家之间的争斗变成了玩家与重要Npc的斗智斗勇，你方决定配合陈安竹作恶，我方决定阻止陈安竹作恶。
这计划近乎完美，陈希沃的谎言更是不着痕迹又相当有用，在第二夜纸人突袭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合理。
为什么说叶彤是“差点”被骗过呢？
她盯着棺材中的死人发呆。
叶彤早就知道陈安竹贪财又好色，在他们找到剩下那批女人的死因前，她也并不打算开口揭穿陈希沃的话，只是他实在不该自作聪明，三番两次在人群中cue到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上陈希沃要出意外了。
终究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叶彤看着灵堂屏风后，不动声色盯着陈希沃的那人，暗自感慨一句。下午的时候纵使大家困得直点头，可都硬是扛住了没睡着。
叶彤没跟着他们去搜证，垂着头盯着开始腐烂的陈安竹。
不知是因为死了人还是其他原因，这村子确实臭，像眼前这具尸体腐烂生疮一般的臭，疮破流出溶掉的血肉，让人心生退意。
再被飞来的苍蝇围住，吞吃产卵，卵生蛆，遮住眼口鼻耳，直到蛆变成苍蝇，直到这尸体被吞噬干净。
这时3号太困了，只能靠找人说话提神，他见叶彤神色平静地看着陈安竹，忍不住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他胀起来了，”叶彤看着陈安竹愈发肿大的身子和变形的脸，突然问了3号一个问题，“你能看出他本来的样貌吗？”
“当然不能。”3号顺着她的目光看，映入眼帘的便是外翻的嘴唇和被挤出的眼珠，不由嫌弃地退了两步，“都成这样了，谁还能认出人来？再放下去要生蛆了。”
叶彤表示赞同，也跟着挪开眼。
3号瞧出了她的若有所思，自己却没弄明白，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咱们国家实行的火葬真是一个方便卫生又人道的法子。”叶彤说的一本正经。
3号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敷衍地笑了笑，觉得她好像困傻了。
两个缺觉的人凑在一起聊天，不出十句就能睡着，于是他应和了两声，转身离开了。
叶彤见状轻轻挑眉。
她也没说错啊。
一个漂亮的女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尸体躺在河边，在太阳下膨胀，肿大，直到肚子炸开，狼狈挤出自己腹腔中的孩子的。
村民看到尸生子后大发善心救回村，又为何对长大后的她动辄打骂？
是什么不同了？
是随着时间流逝，叶彤那愈发艳丽的相貌。
曾有一醉汉说漏过嘴，拉住她的衣袖指着她发酒疯，小声告诉叶彤，她出落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所以村民到底在恨什么，怕什么？
是怕作为红月不祥女的她，还是怕她越来越像的那人，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被人谋害后扔在了河边，任由她的尸体腐败膨胀。
她的“母亲”一定很生气吧？
叶彤叹了一声，转身，走到陈希沃身边，两指挑起一张纸钱，扔进火盆中，留下一句模糊的：“你今夜不要睡。”
陈希沃一愣，茫然地看向她。
他这茫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意外。
毕竟陈希沃认为，叶彤是知道自己的小伎俩的。
既然知道，那她又何必说这种话……
陈希沃垂眸，突然想起在渔姽副本中，叶彤三番两次救他的行为。
他最初以为是叶彤善良，后来过了好多次副本后认为叶彤只是单纯不想让队友拖后腿。
现在他又变回了最初的想法。
叶彤还真的是善良啊。
陈希沃神色复杂，半晌后干巴巴地“嗯”了一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