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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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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回到大厨房,里面已不见人影,她照常熄灭烛火,预备锁门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异常的动静,她反身猛地推门而入:“谁?”

殷紫萍背对着她蜷缩在灶边。

姚子矜上前去,柔声询问:“怎么了?”

她用力扒开殷紫萍的手,发现殷紫萍的脸上高高肿起,顿时色变。

殷紫萍赢了那场蹴鞠比赛,所以在回尚食局的路上,几个宫女左右开弓,掌殷紫萍的嘴,她低垂着头,嘴角都肿了,死死忍耐,手背青筋暴起。

子衿温柔地替她上药,眸中满是怜惜。

殷紫萍用手背抹掉眼泪,瘪瘪嘴,愤恨道:“我处处让着她,她还不依不饶,见我最后赢了,叫人私下拦我,掌掴了三十下,我听你的话,不能惹事,不能还手……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看。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

姚子矜将拎回来的灯笼递给殷紫萍。

“砸了它。”

殷紫萍猛地抬头,诧异地望向子衿。

姚子矜直接将灯笼丢在了地上,火焰滚出来,瞬间燃烧,画上的猫儿也被火舌吞噬。

她目光冰冷地望着,黑色的瞳孔中有火苗在闪烁。

殷紫萍惊呼:“多可惜啊!”

火焰烧了一半,很快熄灭了,灯笼也成了一堆竹篾的残肢。

子矜走上去,面无表情地用力踩踏。

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每一根竹篾都踩断为止。

殷紫萍从未见过这样的姚子矜,整个人都呆住了。

子矜抬起头,一脸若无其事的笑容:“明日还要早起,回去休息吧。”

深夜,朱瞻基在草舍绘像,猫儿在他脚下绕来绕去,始终不得主人的关注,喵喵两声跑了。

朱瞻基一直画呀画呀,越画劲头越足,丝毫不知疲倦。

不知不觉间,东边天际逐渐泛起灰白。

朱瞻基端详着墨迹未干的画,那是在月下独坐石上、低头画灯笼的子衿,他皱起眉头,竟是一抬手,把画儿给撕了。

袁琦满眼心疼:“殿下,好端端的画儿,您撕它干什么呀。”

朱瞻基摇摇头:“不像。”

袁琦捡起地上纸片:“您那手丹青妙笔,花鸟虫鱼,名山大川,无不惟妙惟肖,哪儿有不像的。”

朱瞻基环顾书斋,这里满是他同子衿相处的回忆,然后他平静地说:“正事要紧,儿女情长,就留在紫禁城里吧!”

他一转身,大步地离开了草舍。

陈芜候在门外。

“殿下,车马都备好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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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内,姚子矜学习辨认各种药材。

胡司膳如同当初的孟尚食一样,在视察大厨房。

王司膳检查苏月华制作的膳食,赞许地点头。

苏月华从王司膳的身上感受到了母亲般的关怀,欣喜地笑了。

院子里,雪芦正剥开糖炒栗子的壳,小心翼翼地吹凉了,轻轻咬上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殷紫萍正带人清点各地运送入京的贡品。

“这筐蜜柑、凰尾橘送入厨房。雪芦,云南的鸡枞菇和辽东进贡的松子迟迟未到,还不快去催!别吃了!”

午膳过后,殷紫萍一路悠闲行至东苑别馆,走到吴妙贤的房间,打开后窗,解开绳子,将一袋活的东西丢了进去,侧耳倾听。

很快,房内传来吴妙贤的尖叫:“老鼠,啊——有蠖虫,蠖虫!”

宦官们冲出门,殷紫萍扭头就跑。

两名宦官追到琼苑,子衿正在悠闲地剪花儿,笑着向宦官指了指东方,宦官们跑了过去。

殷紫萍从假山后探出头来,二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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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

马车停下休整。

朱瞻基和陈芜坐在车外,正在研究大明地图上会通河的流向。

陈芜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这是永乐九年宋礼奉旨治河时筑的新坝,就在戴村这个位置,自此之后,济州河上船来船往,川流不息。这里,则是此次被洪水冲垮的部分,用的还是元时开掘的旧运道……您看!”

袁琦上茶。

就在此时,朱瞻基听见草丛里隐约传来动静,劈手夺过陈芜背后弓箭,抬手就要射去。

碧绿的草丛间,一对长长的耳朵竖了起来。

朱瞻基陡然止住。

很快,他揪住了兔儿,兔子圆滚滚的,活像只胖雪球,他把兔子抱在怀里。

陈芜欢喜极了,上前来接:“来得正好,今夜正可加餐。”

朱瞻基捂住兔子,大步向马车而去。

陈芜一脸莫名。

袁琦挤眉弄眼:“正事要紧,儿女情长,就留在紫禁城里吧!哼!”

陈芜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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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所门口。

一宦官为子衿捎来一只篮子,打开一瞧,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

子衿精心地给兔子布置小窝,喂食喂水。

她拉着殷紫萍来看兔子,兔窝就剩下几根兔毛,二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阿虎正靠在廊下打盹,纸包从天而降,打开一看,烤兔腿,他纳闷地四处张望。

凛冽的夜风迎面拂过时,从眉眼凉到心底。

宫外官宅,贪官和妻妾卷了金银细软要逃跑,大门突然洞开,游一帆带着锦衣卫闯入,阿虎出示缉捕文书。

那官员仓皇欲逃,被当场斩杀,妻妾们跪成一团,人头和包裹里的金银一块儿滚落。

游一帆神色冷峻地注视着脚下软成烂泥的人们,没有丝毫的触动。

后半夜,城外一处破旧的民宅内,那妇人已能坐起来喝药,孩童脸上满是欣喜,突然听见窗户响了一声,孩童打开窗户,一锭银子丢了进来。

寒冷的街道上,无家可归的难民们蜷缩在角落里避寒。

饥寒交迫的老妇人几乎冻饿而死,突然一锭银子落在面前的破碗内……

老妇人抬起头,游一帆早已压低了帽檐,脚步匆忙地离去。

子衿坐在厨房的台阶上,借着月光,在水盆里练习用豆腐雕花,直到坐着睡着,有人轻轻将刀从她手中取下。

她猛地惊醒,四周空无一人,疑惑地进屋,却又猛然探头出来,依旧无人。

等她关上门,才有一双男人的靴子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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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四季轮换,紫禁城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如今已是永乐二十二年。

宫道上,朱瞻基一路风尘仆仆、大步流星,陈芜几乎要小跑才能追上他。

“殿下,阿鲁台犯我大同、开平,圣上执意北征。户部尚书夏大人力阻,说起连年出征,军马粮饷不足,圣上勃然大怒,将夏大人、大理寺丞邹师颜都下了狱,兵部尚书方宾——惧而自尽。”

朱瞻基猛然停住了脚步。

陈芜小声提醒:“殿下,圣上龙颜震怒,您去劝阻,务必谨慎。”

朱瞻基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大步前行,神情异常坚定。

他踏入乾清宫正殿时,朱高炽正跪在地上,朱棣劈手就将一只茶杯摔在他脚下。

朱高炽这回却铁了心,哀声祈求。

“父皇,夏原吉说得对,比年师出无功,军马储蓄十丧八九,他力阻您北征,是一片爱国恤民之心。纵一时情急,出言冒犯,也请您看在他二十年为官清廉,一心为民的份上,饶恕他的性命吧。”

朱棣冷笑:“哦,他一心爱国恤民,那朕就是穷兵黩武的昏君了吗?”

朱高炽震惊,连忙解释:“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朱棣脸色发青,布满血丝的浊眸中满是疲惫和愤怒。

他怒目圆睁,口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此人朕非杀不可!”

朱瞻基匆匆进来,跪地便拜。

“皇爷爷,孙儿回来了。”

朱棣一怔,又横眉竖目看向朱高炽。

“你又把他弄回来干什么,告诉你,夏原吉非死不可,谁求都没用!朕要杀他,还要抄了他的家,朕倒要看看,口口声声清廉为官、忠君爱民的户部尚书,到底是怎么个清廉法!”

朱瞻基手微握成拳,掩唇低笑。

朱棣抬眼看向朱瞻基,面上带了几分愠怒:“你乐什么?”

朱瞻基唇畔弯起,温声道:“皇爷爷不必浪费时间,当年您命令夏大人陪我走访乡间,了解民间疾苦。夏大人总是取齑黍逼我吃,要我体悟民生艰难。我记恨他很久了,还悄悄命人查访,准备找找他的罪状。可我派的人去了,回来却告诉我,夏大人家中除了布衣瓦器,一无所有。”

朱棣冷哼一声。

朱瞻基正色:“皇爷爷,夏原吉杀不杀只是小事。”

“那什么是大事?”

朱瞻基走上去,手背在身后,向朱高炽摇了摇,朱高炽会意,悄悄往外退。

“吱呀--”

殿门阖上,朱瞻基看了朱棣一眼,郑重道:“皇爷爷雄才大略,刚毅果决,上战场身先士卒、所向披靡,下战马励精图治、安邦定国,登基二十余年,威德遐被,万国来朝。试问历朝历代,以天子之尊,亲征大漠,又有几人?您的眼光与心胸,岂是廊下燕雀所知。然世上沐风栉雨的雄鹰少,短视的燕雀何其多,所以我说,杀与不杀,只在您一念之间。”

朱棣听得高兴,忍不住又哼了一声:“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还有新鲜词儿吗?”

朱瞻基声音缓下来:“皇爷爷自开春起,已经病倒两回了,孙儿盼着您千秋万岁,这次北征就让我代替您去,好不好?”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人寿百岁世多有之,然皆身没则无闻。颜回三十,声名传之后世。朕要缔造万世功勋,又何必百岁之寿!不过,你不能去。”

“皇爷爷!”朱瞻基低眉轻笑。

朱棣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朕放心北征,是因为有你留在北京,朕不能再次带着帝国的未来去冒险。”

朱瞻基欲言又止。

朱棣拍拍他的肩膀,誓言一般道:“如今阿鲁台年年来犯、边民受苦,朕每每思及,锥心刺骨。他们骂朕好大喜功,由他。骂朕穷兵黩武,也由得他。纵留下身后骂名万千,朕绝不容大明寸土遭人践踏,更不容我大明子民流离失所!孩子,你那父亲,读了太多圣贤书,被一群书蠹忽悠傻啦,莫要学他!书,择有用者读,人,拣不中用的杀!既然户部那老小子还有点用,朕,留给你了!”

朱瞻基望着朱棣,不知为何,心头却涌上一阵晦暗的阴影。

“皇爷爷!”

朱棣一拍他的肩膀。

“小子,朕交办的差事,你到底办好了吗?谁准你现在回来的,走,马上走!走走走,快走啊!”

朱瞻基踌躇半晌,最终深深行礼,要退出去。

眼看朱瞻基要踏出殿门,朱棣突然开口:“瞻基,等着皇爷爷得胜归来,咱爷孙俩一块儿去南海子狩猎!”

朱瞻基脚步微顿,胸腔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得他喘不过起来,心脏就好似无底洞般,空落落的。

从乾清宫传来,他飞马出了宫门,忍不住勒住缰绳,不舍地回头望去。

紫禁城巍峨壮丽,却已被沉沉暮色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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