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徐妙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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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华正埋头制作翡翠米糕,累得汗水都流了下来也顾不上擦。
米糕刚刚蒸好,她就着急地掀开蒸笼,结果被狠狠烫了一下,手指起了很大的火泡,她也来不及查看,匆忙取出米糕装好。
方含英踏入厨房,就见到苏月华匆匆离开。
“月华!”
苏月华没吭声,一路疾行,急着去为子衿送行。
宫正司宦官押着宫女们离开皇宫,宫女们却依依不舍,频频回头望去。
宦官困惑又恼火:“陛下开恩放归,一个个还哭哭啼啼,真是不识好歹,回家有什么不好,走啊!走啊!”
说着就上手推人,一宫女被推得跌倒在地上,竟是伏地大哭。
“我家中父母俱亡,兄长已成家立业,纵然我回去,哪有立身之地!”
宫女们闻声,竟都低声哭泣起来。
殷紫萍和子矜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等一等,请等等!”
子矜回头,见苏月华匆匆赶来,心中诧异。
苏月华将一只小包裹塞给子矜。
“我们同年入宫,也算共过患难,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送给你在路上吃。”
她是真不舍得子姚衿,眼圈都红了。
子衿双手捧着小包裹,心中也十分感动。
殷紫萍冷不丁笑了。
苏月华只是轻轻蹙眉,并未理她。
谁料殷紫萍的笑容更嘲讽了。
“我笑这世道真不公平,尚食局宫女减半,孟尚食照顾旧人,裁撤的多半是今年刚入宫的宫女,你却因升任典膳得以幸免。可这典膳之位,真的属于你吗?”
苏月华紧抿唇瓣,脸色难看极了。
子矜连忙接过包裹:“月华,你的好意我收下了,愿你前程似锦,心愿得偿。”
苏月华冷冷盯着殷紫萍,目光充满厌恶。
殷紫萍挑衅地回视:“还不走?”
“你多保重。”苏月华隐忍不发,向子衿叮嘱完,转身就走,再也不看殷紫萍一眼。
殷紫萍从子衿手中夺过点心,狠狠向苏月华的背影砸了过去。
苏月华怔了一下,低下头来,精心制作的翡翠米糕碎了一地,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揉碎了,对殷紫萍的愤恨更添了三分。
她俯下身捡起包裹,快步离开。
子矜连忙阻拦:“紫萍,别伤她的心!”
殷紫萍眼底涌出泪水,啜泣道:“你真傻,明明做了掌膳就能留下,为什么当初不接受,现在跟我一块儿被赶出宫了吧!”
子矜擦了她的眼泪,意味深长道:“想要赶我走,哪儿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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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偏殿,徐妙锦正看着那尊完成的玉石像。
那石像的模样,与她竟有五分相似。
朱棣匆忙赶到偏殿,眼见一容貌秀美的中年女尼正在殿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妙锦?”
徐妙锦双手合十:“陛下,多年不见,圣体安康否?”
“好,朕很好,你……过得好吗?”朱棣眸光闪动,略略一顿,又佯怒道,“朱瞻基这个死小子,谁准他扰你清修的!”
徐妙锦开门见山地问:“陛下,宫内发生的事,皇太孙尽已告知,您能体谅宫怨之情,放归宫人,本是一件好事,但内中尚有许多无家可归之人,请陛下格外开恩,准许他们留在宫中终老。”
朱棣感慨:“多年不见,你一点儿都没变,还同从前一样为他人着想。”
他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却又回过头来看向那尊石像,沉默了片刻,突然发问:“像她吗?”
徐妙锦瞬间泪盈于睫,但很快整理好情绪,笑道:“陛下想念她了。”
“朕忙得很!”朱棣皱起眉头,默了默,又极轻声道,“是,朕想她了。”
徐妙锦眸光微凝,却又渐黯下去。
“陛下想见她,可后宫妃嫔都不是她,您从他们身上,只能找到影子,长此以往,滋生出无尽的怨恨,这都是您自己的执着造成的。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都是人间常事,您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执念呢?”
朱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指尖。
“妙锦,当初有人迫你入宫,望你能取代她,抚慰朕之痛苦,那么,你有没有怨恨过朕?”
徐妙锦笑着摇头:“我自小性子古怪,不慕世间繁华,唯愿寒山溪涧,岁听枯荣。所以,我本就不会嫁人。”
朱棣欲言又止:“朕老了,突然有一天,朕从这些女子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甚至,她的脸在朕的回忆里也渐渐模糊了,朕……很害怕。”
徐妙锦眉目不动,平静道:“她当皇后的时候,恩慈待人,万民称颂,所谓母仪天下,不过如是。她是世间最善良的女人,也是人人敬佩的贤后。如果她还在,怎能忍心让那些宫人流离失所呢?”
朱棣有一瞬间的失神:“所以,你来传达她的意思,对吗?”
见徐妙锦点头,朱棣下意识地看向那尊玉像面上慈悲的笑容。
宫巷里,宦官怒容满面:“走,快点走,磨蹭什么呢!误了出宫的时辰,全都要受惩戒,快走!”
众人哭哭啼啼地朝宫门口走去。
就在此时,宣旨宦官匆匆赶到:“圣上口谕——”
朱瞻基陪着徐妙锦出宫,一路频频好奇地望着她。
徐妙锦不动声色:“殿下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朱瞻基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看看,拒当皇后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徐妙锦被朱瞻基这话给逗乐了。
“您笑什么?”朱瞻基问。
徐妙锦止步,回头望着乾清宫,开口喃喃:“你爷爷是个大英雄,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姐姐在世的时候,他很少有空陪伴。人人都说,皇帝勤于政事,常顾不上用膳,皇后便也不饮不食,直到他放下政务为止。世上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待陛下?所以,不要听信无稽之谈,陛下的后位,绝不会另属他人。”
“那您呢?”朱瞻基又问。
徐妙锦正色:“平心而论,年轻气盛的徐妙锦,也曾倾慕过英明神武的大明天子。只是,我情愿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也不愿做他人的影子!”
朱瞻基口吻带笑:“您这样说话,一点儿不像个出家人。”
徐妙锦大笑:“徐妙锦就是徐妙锦,一生但求自由自在,凡间的君王困不住我,天上的神佛又如何!”
朱瞻基垂目,低喃:“天下间没有帝王留不住的人,皇爷爷放了您,因为他始终顾念着皇祖母,不愿意为难您,为难徐家。”
徐妙锦反问:“换作是你,又当如何?”
朱瞻基出奇的自信:“但凡我所思所想,从未有得不到的,看来我这一生,都无法体会这般的忧愁。”
徐妙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翩然远去。
梅清匆匆赶到,福身行礼:“殿下,太子妃听闻徐家旧人入宫,但请一见。”
朱瞻基望向徐妙锦离去的方向:“她出宫去了。”
梅清一愣,匆忙行礼告退,追人去了。
宫巷里,宫女们欢喜地低声议论着,气氛也比方才松快不少。
“是不是太子妃去求了情,我们不用被逐出宫啦!”
“快走快走,我将历年得的赏赐埋在树下,都来不及挖出来带走呢!”
殷紫萍拉着姚子矜就往回走。
“一定是庄妃娘娘去求情了,听闻陛下最喜欢她啦!”
子衿若有所思:“你会将最心爱的女人关在宫殿内断绝饮食吗?”
殷紫萍想也不想地辩驳:“可陛下后悔了呀,如今给永宁宫的赏赐都堆不下啦。快走,赶紧回尚食局,气死苏月华!”
梅清亦步亦趋地追着徐妙锦:“太子妃诚心来请您,就请您去坐一坐,叙一叙戚里恩谊,误不得什么事,您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妙锦态度出奇的冷淡:“方外之人,哪来的亲情,替我多谢你家主子的好意,我该出宫去了。”
梅清焦灼:“您、您可不能走,千万容奴婢把话说完——”
徐妙锦突然站住了。
他们迎面撞上宫女们的队伍,就在队伍之中,姚子矜同样看见了徐妙锦,对着她微微一笑,像是礼貌致意,又像是故人重逢。
徐妙锦整个人都怔住了。
宫女们只向身为女官的梅清行了个礼便走远了。
徐妙锦却猛然回过头去,执着地望着姚子矜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是她——”
梅清循着徐妙锦的视线望向那群宫女:“她们之中,有您认识的人么?”
徐妙锦突然笑了:“朱瞻基,你的冤孽来了。”
梅清一头雾水:“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