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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亲审谋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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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食材的苏月华,下意识向外望去。

数名锦衣卫守在廊下,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殷紫萍佯装给姚子矜送洗好的菜蔬,故意手一松,趁着弯腰来捡的时候,小声嘀咕:“三天未给庄妃送膳了,可他们日夜看守,根本出不去——看来,我们得自己找机会!”

姚子矜动作放慢地捡掉落的菜叶,微微摇头:“不可莽撞!”

傍晚时分,女使、宫女们皆出去送膳,锦衣卫分头行动,不紧不慢地坠在后头,隐有监视之意。

大厨房内,很快只剩下姚子矜、殷紫萍、苏月华和寥寥几个小宫女。

殷紫萍取来一坛酒放下,姚子矜看了一眼,女儿红。

她向殷紫萍摇摇头,暗示酒不够烈。

殷紫萍望着酒坛子,有些为难。

恰在此时,灶台上突然多了一只小坛子。

苏月华早已撕掉了坛上的字,她放下小酒坛就离开,根本没有多看他们二人一眼。

殷紫萍狐疑地拔出酒塞闻一口,惊讶地送到姚子矜面前,姚子矜望向苏月华。

苏月华走到自己的铜炉边,展开坛上原本贴着的“十日醉”的纸条,团起来丢进了火里。

殷紫萍低了头,开始埋头认真处理童子鸡。

姚子矜准备黄酒、花椒等来调汁。

很快,一阵阵馥郁的酒香从厨房内传来,廊下看守的四名锦衣卫忍不住吸鼻子,下意识向大厨房内探望。

殷紫萍拎着一只食盒出来,笑模笑样地端出几碟小菜,又倒了酒,请锦衣卫喝,锦衣卫连连摆手,示意不能饮酒。

殷紫萍也不勉强,姚子矜端出大盆的醉鸡,锦衣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使眼色,其他人会意,这才端起酒杯……

夜色愈发浓了,尚食局陷入神秘的沉寂中。

庭院里鼾声大作,四名锦衣卫靠着廊柱假作醉得香甜。

殷紫萍冲姚子矜摆摆手,姚子矜轻手轻脚关门离去。

子衿来到永宁宫墙外,见四下里无人,低声唤道:“庄妃娘娘!庄妃娘娘!”

话音甫落,刹那间灯烛亮起。

子衿迅速将小竹筒藏入袖口,转过身来,入眼的是游一帆那张冷峻面容。

游一帆站在子衿面前,俯眼望她,眸中一片促狭:“怎么每回见面,非逼我说同一句话呢,拿下!”

锦衣卫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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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抚司狱的密室内,子衿缩在角落里,一只被铁链拴住的恶犬看守着她。

她腿麻了,想要动一动,恶犬立刻冲着她狂吠,忙又乖乖缩回去。

游一帆从墙洞观察她,看见她两次试图站起来都被吓回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阿虎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游一帆:“大人,不过是个小宫婢,禁不起吓唬,刚才带她在诏狱转了一圈,明日的供词,全都备妥了。”

游一帆挑眉:“哦?是吗?”

阿虎点点头,笃定道:“想叫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管保一字不差。”

恶犬一直狂吠,子衿竭力退到墙壁,一不小心,发间簪子落地,摔坏了。

后半夜,蜷缩在墙角的子衿已睡着了,一床毯子落下,连她的头脸一块儿盖住了。

片刻后,两根长指伸过来,嫌弃地拎起毛毯一角,露出那张明艳面容,方便让她呼吸。

从头到尾,子衿一无所觉。

游一帆盘腿坐在她对面,静静望着她。

他的目光逡巡过她的眉眼,最后久久落在她裙间那片片盛放的山茶。

他终是没有忍住诱惑,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想要轻轻触碰鲜艳欲滴的花瓣。

耳畔传来刺耳的惨嚎声,子衿睡得有些不安。

沾满鲜血的手,是不能去碰触鲜花的。

那山茶花分明近在咫尺,可他的手戛然而止,终究没有落下。

清晨,门猛然被人打开。

子衿惊醒,恶犬已不见踪影,毯子也不见了。

阿虎凶神恶煞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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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正殿,所有人都到齐了。

朱棣高高坐在上首,冷漠地看着众人。

朱高煦和朱高燧都赶来看这场热闹。

朱高炽满脸委屈,一言不发。

朱棣凛冽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沉声质问:“今天叫你们三兄弟都来,知道干什么来了么?”

朱高煦率先开口:“父皇要审谋逆案。”

庄妃虚弱憔悴,几乎声不可闻:“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求陛下还臣妾一个清白。”

这时,虎、豹押着喻氏上殿,强迫她跪倒在地。

庄妃瞬间扑上去,用力扯住喻氏的袖子,眼眶通红。

“我从未得罪过你,为何要诬告我!”

喻氏冷眼瞧她,一言不发。

黄俨低声斥责:“庄妃娘娘,陛下面前,不可失仪。”

庄妃微怔,片刻后,才松手,复又失神地跌坐在地上,一度哽咽。

朱棣的视线定格在满头大汗的朱高炽身上。

“太子,朕叫你来当庭对质,你不为自己辩解么?”

听到朱棣唤他,朱高炽肥硕的身子一哆嗦,旋即诉说起了满腔委屈。

“父皇仅凭一个罪妇的三言两语,便认定儿臣有罪,儿臣纵长了一百张嘴,又如何辩驳如此荒谬的诬陷。”

朱高煦趁机补刀:“大哥,你不要说气话,此事干系重大,若你是清白的,理应向父皇陈情,父皇圣明,不会叫你凭白受了冤屈。”

闻声,朱高炽抬头望向朱高炽,突然笑了。

朱高煦先是纳闷,而后心虚道:“你笑什么?”

突然,朱高炽哈哈大笑起来。

朱高煦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大哥,你这是气糊涂了吧。”

眼看着这兄弟二人较起了劲,朱高燧猛地跪倒在地,向朱棣求情。

“父皇,太子为人宽厚,行事稳健,逢父皇亲征,太子监国,更是礼贤下士、宽仁待民,久保江山社稷无虞,朝野上下无不敬服。如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谋逆之罪,便要太子接受盘查,朝野上下非议不断,着实动摇国本。依儿臣看来,这喻氏所言纯属诬陷,不可轻信。”

眼看众人要被朱高燧这番兄弟情深的长篇大论所打动,谁知就在此时,游一帆匆匆将子衿提上来。

“陛下,尚食局宫女已招认。”

朱棣闻言,面色顿变。

殿内众人齐齐看向子衿。

游一帆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事发之后,庄妃被囚,孟尚食违抗圣旨,私命宫婢送膳,可见喻氏、庄妃、尚食局确有勾结。”

他低眉看向子衿,薄唇逐渐紧绷:“就将你对我所言,喻氏等人密谋何时、何地下毒之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一靠近,子衿猛然抬起头,眼中极端恐惧,拼命往后退:“别过来,不、不要动大刑,您要奴婢说什么,奴婢都愿招供!”

游一帆不可思议地望向眼前这个似是换了一副面孔般的少女。

朱高炽眼眸微眯,浅浅打量了子衿一眼,而后大叫起来:“父皇,您都听见了,锦衣卫又用刑讯逼供来诬告无辜,儿臣冤枉!”

他这一句话说完,眼泪夺眶而出,顿时涕泗横流。

游一帆佯怒,死死盯着子衿:“这是御前,你也敢胡言乱语!”

这时,朱棣的目光移到子衿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沉声道:“你说实话。”

子衿连连往后缩,一副马上要吓晕的模样。

“大人一口咬定,非说我们原是密谋投毒,还未来得及动手,恰逢喻娘娘侍寝……才寻机纵火……”

因着连连后退,她险些撞上喻氏,复又惊慌失措地摆手。

“喻娘娘,奴婢没说您染疾的事,奴婢什么都没说呀!”

喻氏顿时色变。

霎时,庄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惶惑不安地看着子衿。

须臾间,她陡然明悟:“陛下,喻氏分明包藏祸心!”

朱高煦冷哼一声,故作不屑:“染有何疾?一介尚食局的宫婢,如何得知此事!”

子衿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我……奴婢……”

朱高煦脸色阴沉的可怕,怒喝道:“抖什么!你把话说清楚,自有陛下做主。”

闻声,子衿终于不抖了。

“近日喻娘娘的食单大变,她还时常命宫婢索取蜂蜜与蜜饯……宫人们私下议论,有人说、说她病得蹊跷!陛下,奴婢入宫不久,连宫里的路都还不认识,游大人抓走奴婢,非要逼问什么阴谋,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听子衿说完,朱高炽哭得抑扬顿挫,伤心欲绝,几乎要昏死过去。

“儿臣……儿臣冤枉啊!”

子衿悄然侧目望游一帆。

二人四目相对,游一帆冷冷扫了子衿一眼:“臣请太医当庭为喻氏诊治。”

朱棣点头,黄俨一挥手,立刻有宦官出门宣召。

喻美人突然仰头大笑不止。

“查有何用,何妨告诉你们。太子要杀陛下,因为他等烦了,迫不及待要当皇帝。我呢,多年来受尽了冷落,受够了阖宫上下的慢待欺凌,我早就活腻了,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庄妃恨极了喻氏,她抬手指着喻氏的鼻子,怒不可遏道:“喻氏,陛下虽不常见你,却待你不薄,何来这么大的怨愤,竟狠毒至此,要诸多妃嫔替你陪葬!”

喻美人轻蔑一笑,再开口时,语气颇为挑衅:“庄妃,你以为陛下真心宠爱你吗,蠢货!他多年来搜集的美人,或是眉,或是眼,或是才情,总有些许神似,不知到底在等着什么人,盼着什么人,这么多年,依旧痴心不变。”

她故意高声道:“哦,我想起来了,后宫传闻,自从皇后崩逝,皇上空悬后位,是在等一位佳人。这女人不是旁人,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徐妙锦,是宁死也不愿入你后宫,最终落发出家的徐二小姐!”

朱棣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左右:“这疯妇刚才说什么?”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呆若木鸡。

朱高炽哭得哽住,变成小声啜泣,从被打湿的帕子边沿去窥视皇帝的龙颜。

喻美人眼底有泪,疯了一般大喊道:“至于我们,不过是皇家的画眉、黄莺,不,我们连金丝雀都不如,它们尚有放归那日,我们却要熬到白头,耗到齿落!陛下啊陛下,既然无心,何苦害了我的一生啊!”

朱棣虽然冷着脸,却是深深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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