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鱼跃龙门未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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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圆久久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常鸿内心也十分忐忑。
这种事情放在从前根本不会隐瞒这么久，也隐瞒不了这么久。
可一来曹谷风身份成迷，二来陆圆的表现方方面面都符合学院和廷尉府的选人要求，实在不希望他在学习上分神，所以才拖延至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陆圆疏忽了，他以为爷爷会“乖乖”躺在病床上等他回去，谁知道爷爷自己离院出走了？
他有些自责，学院的舒适生活让他忘了和爷爷经常联系，哪怕让医院的医生拍些视频也好，但他就是忘了做。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爷爷。”
陆圆起身，低着头走出病房。
常鸿怕他出事，示意林清川去开导开导他，顺便还给陆涵打了个招呼。
陆圆走着走着来到了地藏庙，一路向里，迈入了香火堂。
这里陈列着千千万万个乌紫色的灵牌，呈螺旋形向上摆放。每个灵牌上的姓名都刷了一层金漆，身处此地，不会有丝毫害怕，庄严肃穆的场景让人不敢高声，外界的喧嚣在门外戛然而止。
因为这里足够安静，所以陆圆选择了这里。
他的内心没有太多难过，也不会产生太多难过。
并不是他本性薄凉，而是他不知难过为何物。
就好像他不会被人主动记起一样，感觉不到“哀”也是从他有记忆那刻开始便这样的。
他生来便不知哀为何物，无法理解这种常人最为浓重地感情有着何种含义。
不知哀又怎知乐？
没有哀痛做陪衬做对比，喜乐该是什么心情他根本无从了解！
人的七情六欲本就是互相映照，少了任何一环，便根本无从理解其它情感的变化，最终只会变得麻木不仁。
陆圆不想变成那样，但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破解。
他闭上眼，终于开始正视自己身上的“异常”。
“被孤独”，“不知哀”仅有这两点吗？
不！
远不止如此！
他从没有告诉别人，他没有味觉！
酸甜苦辣咸，在他尝来都是寡淡无味！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的眼睛在阴雨天会发胀发酸，眼球会充血，好像这对眼睛压根就不属于他的眼窝，它们只想逃离！
“所以我是个怪物，对吗？”
陆圆低声自问。
“怪物？哪有人会这么评价自己？”
陆圆茫然地抬头，才发现香火堂的供桌旁的阴影里居然躺着一个人，他缓缓起身，好像刚刚睡醒，正揉搓着眼睛。
他见过这个人，学院的副院长，李初一。
李初一朝他笑了笑：“我也喜欢这个地方，静。
没人打搅，还可以和这些小家伙又或者老伙计们聊聊天。”
李初一指着这些灵牌，其中有些人生前的年龄或许定格在二三十岁，可这么多年过去，算起来也确实有不少老头老太了，只是“聊天”会不会太惊悚了些？
陆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初一从兜里掏出一枚铜板抛向陆圆，被他一把抓住。
“这是什么？”
“钱。”
“也对，它是一枚铜板”，李初一有些无奈地笑笑，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地浮土，“铜板有两面，一面有花，一面有字，为什么不刻在一个面上呢？”
“刻在一个面上，另一个面刻什么？”
陆圆反问。
李初一大笑：“是啊是啊！所以为了不让另一面光秃秃，人们才将花和字分别刻在两个面上。
放在一个面上固然好看，可你不觉得那个面太挤了，太杂了吗？
光着的面是不是就太丑了？
同理可证，人也有两面。
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有普通的一面，也会有特异的一面，如此方能拼凑起一个健全的人。”
“糅杂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糅杂在一起？那不就是一会儿心平气和，一会儿暴跳如雷，一会儿杀鸡都手抖，一会儿杀人又不眨眼，这不就是精神病吗？”
陆圆听了他的话陷入沉思。
李初一又说道：“你现在觉得自己怪异，只是异于常人的那一面过多地显现在人前，而掩盖住了普通的一面。
这是很多人毕生都在追求的啊！你已经领先别人很多了！”
李初一像个老顽童似的朝他眨了眨眼，陆圆原本觉得心里堵堵的，这会儿通畅好受了些。
“当然，有些特异是先天的，但也不排除后天人为的干预。
这些干预说不上好与坏，只看你怎么面对并接受它。
能够合理地将异常点与普通的一面保持平衡，不使自己失控，那才是真正的‘怪物’啊！”
“怪物会被讨厌吧？”
陆圆问道。
“讨厌？拿什么讨厌？庸人只会感觉到双方之间的沟壑越来越大，强者只会朝着怪物的方向越发努力，弱者更是对怪物避而不及，他们有什么资格讨厌？
他们该是畏惧！畏惧你的强大，畏惧你的天赋异禀！”
这个看似平凡的老人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犹如猛虎下山，蓄势待发，挡在面前的阻碍抬手间就会被摧枯拉朽式的移平。
“强者嘛，总会有点不一样！只要你还能控制自己的心，那就不可能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心智的建设，比外在的权与力更重要。”
李初一走到陆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现在所受的苦难不过是将未来数十年的苦难一次性背负在了身上，闯过这个关口，鱼跃龙门，势不可挡！”
陆圆定定地立在原地，连李初一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所以这是先苦后甜？”
他喃喃自语，转身走出香火堂，撞上了满脸焦急的陆涵。
“你没事吧？”
“还可以。”
“你爷爷的事我们会帮你的。”
“嗯。”
“真的没事？”
“真的。”
陆涵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试图捕捉一些能够被心理学解读的肢体语言或面部表情，但很显然她什么也得不到。
“常鸿让我告诉你，他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他们在你的家里发现了一副山水图，这幅山水图被精妙的巫术封印，已经加急送到学院破解，一有线索就会通知你，你不要心急。”
“山水图？”
“那是爷爷信手画的，他说识货的行家会出高价买，可我们在街上叫卖了一整天，连路人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行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