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都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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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邬医生走了，原本村里就有些激动的姑娘们也消停了些，热闹的诊所也冷清了下来。
梁家两姐弟也没有去诊所晃荡了。
过年的时候梁文辉回来了，可是叶菊妹却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梁文辉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经常一个人在屋里喝闷酒或者颓废的坐在门槛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山村的过年，家家户户图个喜庆，都会贴上福字、穿上新衣带着孩子挨家挨户的去邻居、亲朋串门，而梁文辉兴致不高一直待在家里，两个孩子由梁老爷子带着走亲访友。每次有人问起，都会回一句“哦，她厂里过年加班忙！”
大年初五，梁文辉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家，又把两个孩子交给了梁老爷子带。
而这期间，叶菊妹没有任何信息。
没过多久，村里人就传出叶菊妹是回自己娘家过年了。梁文辉和叶菊妹打工的时候吵架了！
梁子楪只能带着梁子荏在诊所和自家的那条路上一遍又一遍的走着。期待着某一天，邬医生出现在那条路上；期待着某一天，自己的妈妈出现在那条路上；期待着……一直期待着……可最终一件都没有实现……
梁子楪最喜欢的那条爸爸妈妈送给自己作为生日礼物的粉红色花裙子，也在梁子楪的期盼中，一天天被洗的发白。直到某一天，那条发白裙子终于不堪重负的坏掉了。
那天，梁子楪拽着自己坏掉的裙子和梁子荏站在诊所与前往镇上那条岔路口的那块大石头上，静静的看着没有一个人的岔路口。
两个孩子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站着……站着……没有说话……
许久，梁子楪才伸出右手摸了摸拽着坏掉裙子的左手手腕上那条链子。
“说好的……会回来陪我，还要带我去看夜合花的……”
“说好的……会回来给我带生日礼物的……”
“说好的……会带着妈妈一起回来的……”
慢慢的，梁子楪放下了摸着链子的右手……
又慢慢的放下了拽着坏掉裙子的左手……
左手手腕上的那条链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了闪……
最终……
梁子楪慢慢的转过身，轻轻的一笑“荏荏，回家吧……”
从那以后，梁子楪和梁子荏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白白净净的了。整天灰头土脸的出现在田埂中，和大人们一起劳作；经常伤痕累累的出现在山林中，背着满是干柴火的背篓，小心的往家里走着；天天满头大汗、脏兮兮的出现在灶台，满头大汗的一个坐在灶洞前小板凳上添柴烧火，一个垫着板凳站在灶上做着饭……
从那以后，梁子楪和梁子荏再也没有穿过干净的新衣服……
从那以后，梁子楪便转了活泼的性子，开始变得越来越安静……
邻居看着两个孩子的变化，时常会带些好吃的或者做了好菜送给两个孩子吃，而梁子楪和梁子荏两个人则是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邻居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总是忍不住红了双眼。
乡里乡亲在路上碰见这俩孩子总是会忍不住叹气。
“诶，当初多好的两个孩子啊……硬生生的给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诶，当初多让人羡慕的家庭啊……可如今……”
就这样半年后，妈妈的大哥，也就是两个人的大舅舅叶菊安从另一个地方过来，把两个孩子带到另一个县城的外婆家去玩。
那是梁子楪和梁子荏第一次离开自己所在的县城，到有整整半天车程的另一个县城。在那里，梁子楪和梁子荏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妈妈。
相比梁子荏一见妈妈，就抱着妈妈的号啕大哭，梁子楪却显得安静很多，没有哭、也没有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妈妈和弟弟，一如当初，梁子楪站在那条岔路口的大石头上，看着空无一人的路口。
只不过，这一次，梁子楪没有再拽着坏掉的裙子，也没有再摸左手手腕上的链子……
叶菊妹轻轻的拍着哭的直抽泣的儿子后背再看着自己的女儿，慢慢地伸出手“楪楪……”
梁子楪看着妈妈伸出的手，没有动。站在梁子楪身旁的大舅舅叶菊安伸出手，轻轻的推了推梁子楪的后背“楪楪，妈妈叫你呢，去啊！”
梁子楪被推了一下，往前挪动了一步，却快速往后退了好几步，在几个大人诧异的眼神中，慢慢地爬上了刚刚才下来的车上。
“楪楪……”叶菊妹愣在了原地，伸出的手僵在了那里。
梁子荏哭完松开抱着妈妈的手，回头看了看坐在车上的姐姐，快速跑过去，看着自己的姐姐”姐姐……”
“……”梁子楪看着自己哭的一脸鼻涕的弟弟又看向已经红了眼睛的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条链子上，看着上面垂下的小花因为反光射出的光芒。许久，慢慢的伸出右手，把左手手腕上的链子取下来，慢慢的戴到了梁子荏右手手腕上。
“姐姐……？”梁子荏看着自己的姐姐将这个她以前最喜欢的链子戴到自己手腕上，奇怪地抬头，泛着眼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
“荏荏，长大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梁子楪出奇安静的看了看梁子荏，又看着梁子荏手腕上的链子，鼻子微微的有些酸，眼眶也有些泛红“舅舅，能送我回家吗？”
“……”站在一旁的叶菊安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梁子楪的行为，随后看向自己的妹妹，见自己的妹妹已经泪流满面了，回过神，看着这个外甥女轻声哄道“楪楪，今天刚到这里，舅舅有些累了，要不楪楪陪舅舅到处去逛逛，到时候舅舅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梁子楪没有说话，叶菊安便不停的说着这边的好地方、好吃的，哄着自己这个一言不发的外甥女。
“好……”终于，梁子楪松口了。
叶菊妹看着自家哥哥给自己投来安慰、放心的表情，便由着自己的大哥带着楪楪出去玩，而自己则带着荏荏在大哥家。
今天恰逢街上集市，一路上，非常的热闹。梁子楪看着舅舅指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介绍，依旧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表情。
“楪楪，你看，这个东西，很好吃，要不要买些回去吃？”叶菊安看着自己的外甥女，指着一个摊位上的做成花朵一样的糖果，笑嘻嘻的看着梁子楪。
梁子楪看着摊位上被做成花朵样子的糖果，目光闪了闪，轻轻的伸出手，拿起一颗糖果。
叶菊安见状立马拿出钱给摊主买了一包糖果“楪楪喜欢？”
梁子楪低着头看着手里花朵一样的糖果，轻轻的剥开糖果外面的包装纸，慢慢的塞进了嘴里。一股甜甜的味道立马充斥着梁子楪的口腔。
甜甜的……香香的……
“怎么样，好吃吗？”叶菊安看着梁子楪把糖果塞进嘴里后，侧着头，看着梁子楪，一脸的好奇。
“吧—嗒—”突然，一滴眼泪滴在梁子楪手上塑料的包装纸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楪楪，怎么了这是？”叶菊安赶紧蹲下身，看着低着头眼泪不停流的外甥女，伸出手给小女孩擦眼泪“是哪里不舒服吗！啊？”
摊主看着两个人，把自己一旁的椅子拿出来，叶菊安说了声谢谢之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女孩擦眼泪。
“楪楪，怎么了？告诉舅舅嗯？”叶菊安看着眼泪不停往下流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外甥女，心里不知道多难受。
毕竟自己也是有儿子，也有外孙的人，如今看着小丫头的样子，异常的心疼。忙不停的伸手去擦眼泪。
“妈妈和爸爸，是不是，不要楪楪了……”默默的流了许久的泪，一直安静的梁子楪终于开口了。
“楪楪怎么这么说呢！”叶菊安被梁子楪的话，弄的有些无措”楪楪这么乖，怎么会没人要呢！”
“明明就有！”原本小声的梁子楪听着叶菊安的话，突然大声地喊了出来“我听见了，我听见爷爷和爸爸打电话，爸爸说，他不和妈妈在一起了；我听见爸爸说，他要和妈妈争荏荏；我听见邻居的婶子说，因为我是女孩儿，没有用，所以他们才会争荏荏；我还听见舅舅你跟爷爷说，这次带我们过来，是为了让我们见见妈妈，过几天爸爸也会过来，到时候再决定荏荏归谁！”
似乎在那一瞬间，梁子楪把一直以来压抑的情感爆发了出来，从爸爸年后离开后经历的所有事情，梁子楪都通过喊声发泄出来。这也是梁子楪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说话，这么放肆的哭出来。
摊位的摊主在一旁，听得清楚，有些惊讶的看着哭的泪人似的小丫头和坐在椅子上有些无措的大人。
敢情小丫头的爸爸妈妈闹离婚，重男轻女的争另一个男孩子却不要女孩的原因！
这得让这孩子多失望才会以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来逛集市啊！
“！”叶菊安也有些无措的看着边哭边喊的小丫头，看着四周人投来带着责备的奇怪目光，把小丫头抱进怀里，轻言轻语的安慰“楪楪放心，舅舅绝对不会让爸爸妈妈不要你的，啊！”
“我不信，你们都骗我，都骗我！”梁子楪趴在叶菊安的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骗我会回来陪我，带我去看夜合花，骗我会给我带生日礼物，骗我会带着妈妈一起回来的，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骗我……都在骗我……”
“舅舅绝对不骗你，我们过会儿就去给你买生日礼物补上好不好！”叶菊安轻轻的拍着梁子楪的头“回去我们就和爸爸妈妈说，我们不要他们分开，你和荏荏不分开，好不好！”
叶菊安说这话，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安慰梁子楪，自己妹妹和梁文辉要离婚这事，两家人都非常的反对，毕竟两个孩子这么小，一旦离了，无论对哪个孩子或者双方大人而言都不好。
虽然这次叶菊妹和梁文辉把孩子接过来是为了商量孩子以后的赡养权，但梁老爷子那边和叶家这边的意思是，利用这两个孩子和大人的相处去转变他们想要离婚的想法。
却没有想到，梁子楪会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一直惦记在心里。
难怪这次自己去接楪楪和荏荏的时候，觉得楪楪的性子变化这么大，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安静的和不存在一样。想当初，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两个孩子，但每每菊妹和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都能够听见楪楪在一旁欢脱的喊声，可如今……这孩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