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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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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廷尉府门前,程昭在他人异样的目光下,自然而然地替刘姝穿上了木屐,又扶着她下了马来,和她并肩走进了廷尉府。

来到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刘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程昭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身处在阴暗诡秘之中觉得享受,嘴角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牢吏带着她们来到关押夏青容的牢房,从牢房内高高的窗口处透进些许光亮来。

刘姝透过坚固的圆木墙看见夏青容蜷缩在角落里,她初次发现她是那样的单薄瘦弱,和她记忆之中康健的她状若两人。

程昭看了看牢门上的锁后又看向刘姝模糊的侧脸,他轻声说:“公主请便,我去见见陈媪。”他见她点头后,才跟着牢吏往另一侧行去。

那牢吏是个久经世故的老汉,他弯腰垂眼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太尉,这独留公主一人,是否欠妥?”他是怕这娇滴滴的公主在这牢狱之中吓出个好歹来,他因此惹祸上身。

程昭闻言停下脚步,转身走向刘姝。他解下腰间错金黑鞘配剑递到她的手中,沉声道:“若遇危险,拔剑自保。”

刘姝接过那沉甸甸的长剑,朝程昭点了点头。她虽不认为这牢狱之中有何危险,可还是感激他的一番心意。

而程昭也不认为此处有危险,他只是不放心。可他却不会留下来陪着她,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何况他觉得她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他再次转身大步离去。

而那老吏边跟上去边暗道:“这牢门紧锁,她一个妇人难不成还能冲撞出来?剑有何用,难不成还挡得了惊吓?罢了,只求菩萨保佑,平安无恙!”

那二人转过墙角时,夏青容已然挣扎着爬到了牢门处。

刘姝这才看清夏青容身上的衣服浸透着血迹,像是被鞭打所致。她往后退了半步,颤抖着声音唤道:“夏姑姑。”

夏青容头发散乱,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痛苦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嘶哑地说:“公主竟然还愿来看我!”

刘姝双手握紧了长剑,她神色不明地说:“你我相处八年,总是有情意的。”

“可公主从未把我当做自己人!”

夏青容看不清刘姝的神色,分辨不出她话中的真假,她只是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刘姝垂下眼来回想往事,她说:“从你频繁地去皇后殿中时,我便不能把你当做自己人了。”

夏青容略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她笑说:“公主以为我是皇后派来监视你的。”她笑出了声,“公主,你只是公主!你无权无势,皇后为何要让我来监视你?”

刘姝看着夏青容有些脏污的脸感慨地说:“是我自视过高,误会了你。如今才明白,你是为了太子阿兄。”

夏青容神色复杂,扶着木门艰难地站了起来,她双手抓紧木门,含泪道:“公主也知晓了!”她又突然慌乱害怕起来,她向刘姝伸出手去,乞求道:“公主,莫要告知太子殿下!他只能是皇后的儿子,尊贵的太子,未来的君主!”

夏青容的手摸不到刘姝,刘姝望着她手背上的污渍说:“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告知他的。痛苦不安的人已经够多了,又怎能将他也拉进这无尽的深渊?”

夏青容的手停在了昏暗之中,她流泪道:“多谢公主。”说着,她的手垂落下来。

可刘姝却上前一步抓住了夏青容的手,她握着这只冰冷的手,眼中含泪说:“夏姑姑,你不知我,我也不知你,故而弄成了今日这幅局面!”

在昏暗中,她红了眼,手上用了些力道,夏青容痛哼了一声。她又一下松开她的手,咬牙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害死了念月阿姊!”

“我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因她殿下才会失去孩子,陷进流言绯语之中!她区区一个宫婢,怎敢妄想染指尊贵的太子殿下!”

夏青容泪流满面,情绪陷进了癫狂之中。

刘姝握着手中的剑退后一步,她沉着脸质问道:“所以,你昨日是去见陈媪了?”

夏青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感到伤口疼得厉害,她咬牙回道:“是。我和她商议好了要在宥王府害死念月,既除了眼中钉,又除了肉中刺,何乐而不为?”

“可你怎知念月阿姊会饮下那碗蜜水?”

夏青容皱着眉愣了片刻,她喃喃道:“我知她原本是个温柔良善的孩子,当时我改了主意只是想毒死宥王妃,可她还是喝了下去。”

这时,凄厉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夏青容害怕得颤抖起来,她再次向刘姝伸出手去,她哭泣道:“公主,我好害怕!我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公主,救我!”

刘姝不会再握住夏青容的手,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救不了你。自作孽,不可活!”她说着,便转身离开。

夏青容望着刘姝的背影急切道:“公主,我叫夏青容!我也曾想过要做贤妻良母,相夫教子!我也曾是个良善之人!”她跌坐在地上,明亮的日光正好落在她泪流满面的脸上,她恍惚之中看见了年少时笑语嫣然的自己。

刘姝停下了脚步,她未回头只是流着泪喃喃道:“我记住了,你叫夏青容。”

而另一边的程昭来到了关押陈媪的牢房外。

陈媪跟刚进牢狱时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头发有些松散。她老实地认了罪,免受了皮肉之苦。她此刻正端坐在牢房中闭目养神,她听见动静睁开眼来,在看到程昭时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程昭负手而立,他望着她笑说:“你说你会替皇后守住秘密,可活人的嘴又怎信得过?还是死人的嘴牢靠。”

陈媪猛然明白程昭是想要她的命,她惊慌起来一下扑到牢门前,喊叫道:“我要见皇后!我要见皇后!”

“做梦!”程昭沉下了脸,他顿了顿又说:“只怕如今你连梦也做不成了!”

陈媪惊恐交加,咬牙骂道:“程昭,你不得好死!”

程昭却仿若未闻,深邃的眼中透着阴冷的杀气,沉声道:“来人,杖杀!”

那老吏站在程昭身后都感到了一股威压,他心肝颤了颤,只能听命于程昭。他急忙答应着转身去唤了人来。

两个青年牢吏拖着挣扎吼叫的陈媪出了牢门,将她绑在了长凳上。两人高举刑杖,重重落下又高高抬起,一下又一下打在陈媪腰臀上,她痛得喊叫连连,未有十杖便晕了过去。

程昭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媪那渗出血来的身体,冷冷道:“继续!她若有一口气在,你们也不必活!”

对于程昭的话,那两个青年牢吏不敢不听,也不敢不信,手上便更加用力了。在这阴冷的牢狱之中,他二人的额上倒冒出了一层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等到陈媪彻底没了呼吸后,谢澈才闻讯而来,他看着陈媪那血迹斑斑的尸体也不感到惊讶,反而惋惜道:“这人老了,身体就不好,区区几杖刑罚就受不住了。”

“老狐狸!”程昭笑骂道,说着便转身去寻刘姝。

谢澈跟在程昭身后,笑说:“这狐狸好啊,狐狸狡猾,活得长久。”

“谢廷尉想要活得长久,那便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知晓的事也不要知晓。”

“下官明白。”

二人转过墙角便撞见了正在擦拭眼泪的刘姝。

谢澈立即垂了眼,只当没有看见,他弯腰拱手行礼道:“在下廷尉谢澈,拜见安平公主。”

刘姝倒甚少听人唤她的封号,她眨了眨眼,目光停留在谢澈腰间的银印青绶上。她勾了勾唇,开口道:“谢廷尉请起。”

谢澈直起腰来,他垂着眼,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刘姝看向程昭,将手中的剑递给他,他接过后她才开口问:“陈媪呢?”

“死了”,程昭淡淡地回说。他说着,将剑挂回了腰间。

刘姝垂下眼,神色不明道:“那夏姑姑也唯死而已。”

“我会让她死得痛快些。”程昭靠近刘姝说。

刘姝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对外如何说?”

程昭回说:“因妒生恨,唆使收买,谋财害命。虽然俗套,却也说得过去。”

“是啊。想来下官的人已在夏青容房中搜出了一大笔钱财。”谢澈笑道。

刘姝听着他们的话,便明白对外而言陈媪和夏青容想杀害的只有念月一人。也对,若再牵扯上皇位之争,只会更复杂。这件人命案似乎就只能这样了结了。

她走出阴冷潮湿的牢狱,站在日光之中仍旧觉得冷,觉得自己似乎还在那牢狱之中。

程昭察觉到了刘姝的异样,他宽大粗糙的手掌握住了她白皙嫩滑的手,他站在明亮的日光中说:“公主,别怕。这世上,有光明便有黑暗,无论身在光明还是身在黑暗,都应勿忧勿惧,只需随心而动,顺心而为。”

刘姝的掌心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那感觉似乎顺着手臂传到了她的心脏。她凝望着程昭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她从未见过那般明亮坚定的眼眸,恍若中天之日一般耀眼。

她回握住他的手,渐渐感觉到了温暖,可却分辨不出是他带来的温暖,还是那日光带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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