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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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沈素独自回了皇城。刘姝带着苏荷去了宥王府。
管事领着刘姝进了主院,刘姝又跟着婢女走进室内。
刘泓穿着一身花青色的衣裳倚靠在罗汉床上,正手持一卷竹简细看。他见刘姝进来,便将手中的竹简放在了一旁的木几上,又忍着疼坐直了身子。
刘姝福身行礼道:“见过三王兄。”而苏荷则俯身跪拜道:“拜见宥王殿下。”
刘泓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抬了抬右手,开口道:“起来吧。”
刘姝起身又向苏荷吩咐道:“苏荷,你在门外候着。”
苏荷答应着退到了门外。
“五妹恕我失礼,坐吧。”刘泓说着勾了勾唇。
刘姝在婢女放好的锦垫上跪坐下。一婢女在她身旁安放下木几,另一婢女捧上一杯茶水放在了木几上,而后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刘姝瞧了瞧刘泓脸色,她见他面色发白,便关心问道:“三王兄受伤,身体可有大碍?”
刘泓看得出她是真心关怀,他眼眸中浮现出笑意,轻声说:“无大碍,休养个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如此便好。”刘姝笑了笑,又问道:“为何不见三王嫂?”
“她亲去替我熬药了。”
“王兄王嫂当真是恩爱。”
刘泓安乐地笑了笑,他又忽然想起昨日晚间听闻的消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问道:“五妹可是与程太尉有何不愉?”他见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又说:“我听闻你昨日落入阳渠中,此事还与太尉有关。”
刘姝明白过来,她赧然地笑了笑,垂眼说:“那只是意外,与太尉倒无太大关系。”
刘泓微微挑了挑眉,他轻轻靠在罗汉床上,心想若无太大关系,你怎就搬回宫中住了?他虽然这样想着,口内却问道:“可有受伤?”
“未曾”,刘姝抬眼回说。
兄妹俩对视片刻,又都垂下了眼。
刘姝今日来不光是为了看望刘泓,她也有些重要的话想与他说。她交叠在身前的手握紧了,又抬眼看向他,小声问道:“三王兄当真要争皇位吗?”
刘泓的眸光暗了暗,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散了。他坐直身子,勾着唇角说:“五妹何必有此一问?当年太师问我们心中抱负,那时五妹望着我那深切的目光我至今记得。我知晓你是懂我的。”
“可王兄,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五妹若信命,也就不会嫁给程太尉了!”
刘姝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说。她确实不信命,可却又在这里劝别人信命,多么讽刺啊!
刘泓因为激动拉扯到了伤口,他痛得皱起了眉头。他慢慢靠在床上,讥讽地笑了笑:“说到底,你是为了太子!他是你的阿兄,而我只是你的王兄。可你都不信命,为何要让我信?若论才干,我哪一点输给太子?他能做到的,我只会比他做得更好!那个位置凭什么只能他坐?!我为何不能争一争?!”他眸色深沉,面容上尽是愤懑不甘。
刘姝看着这样的刘泓,哪里还说得出劝阻的话。她的双手缓缓松开,神色也慢慢恢复如常。她看向他的眼睛,诚挚道:“三王兄,对不住,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好。”
刘泓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绪,他睁开眼看向刘姝,沉声劝道:“怀夕,这是我与太子之间的事你不要过问。”他顿了顿,又眸光沉沉地说:“望你永远只是我的妹妹!”
刘姝猛然间想起儿时的事来,她母亲刚去世时,刘泓也曾拿着饴糖来哄她开心,他告诉她糖很甜,吃了就不会哭了。
她想着这些往事,眼中泛起了泪光,她笑了笑说:“三王兄放心,我也只想做你们的妹妹。”
“那今日我也只当五妹是来看望我的”,刘泓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谢扶风带着婢女进来了。
刘姝刚站起身来,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她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忙又福身向谢扶风见礼。
谢扶风早已知晓刘姝来了,可她心里对她有气,只是淡淡说:“五妹来了。”她说着便转身从婢女手中的食盒内端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来。
刘姝已自顾起了身,她看见那碗药汁,眉头一下就皱紧了。她松开眉头说:“既然王兄王嫂有正事,我便不打扰了。王兄,保重身体,怀夕告辞了。”
刘泓和谢扶风也未多加挽留,吩咐婢女好生送出府去。
刘姝行到门口处,又转回身笑说道:“三王兄,饴糖甜,可压药苦。”
刘泓正喝着药,苦得神色都变了,他听见这话想起了儿时的事,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说:“多谢五妹。”
刘姝朝他笑了笑,而后转身穿鞋下了石阶。
谢扶风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木勺,她疑惑问道:“殿下笑什么?”
“想起一些儿时的事”,刘泓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又说:“阿若,我想吃饴糖。”
谢扶风少见刘泓那孩童般的模样,她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边喂药,边说:“子清,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刘泓端过药碗将药一口饮尽,他的脸皱成一团。他将药碗递给婢女,而后遗憾地说:“你不知道,我儿时可爱吃甜食了。可母妃说那是小女娘的吃食,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儿郎不该吃。”
婢女已经拿走谢扶风手上的勺子,她伸出柔荑边轻抚着刘泓的面庞,边怜爱地说:“吃食分何男女。你若喜欢,我这就让人去八珍坊,那里的甜食做得极好。”
“阿若,还是你对我最好。”刘泓抬手握住了谢扶风的手腕。
谢扶风笑了笑,转头吩咐婢女去八珍坊。
刘姝和苏荷出了宥王府,坐着马车往宫门行去。
苏荷坐在车窗旁,她看向刘姝说:“公主,奴婢觉得宥王妃似乎不喜欢我们。”
刘姝坐在车后,她勾唇道:“她是个直脾气的人,心里想什么就都显露在脸上。想来她是气恼太尉,毕竟王兄是在他的军营中受的伤。我们不过是被迁怒。”
“也是,我们与宥王妃少有往来,也不曾得罪过她。”苏荷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说:“宥王殿下虽在南军营当的小兵,可谁人不知他是王爷?那个什么丁将军怎那般大胆敢伤他?”
刘姝眨了眨眼,她看向苏荷反问道:“是啊,你说他怎就那般大胆呢?”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苏荷脑海中浮现,她倾身靠向刘姝,小声道:“公主,你说宥王殿下是不是故意受的伤?”
刘姝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
苏荷见状,知道刘姝这是默认了。她坐了回去,不解道:“这样做不就是给太尉找麻烦吗?宥王不是想拉拢太尉吗?”
刘姝却是想明白了原因,这三王兄的外祖一家算是全折了,如今曹江又因程昭被罢免,他如何不气恼着急。人一旦生气,就会失了理智。理智一无,就容易犯错。她轻声道:“想来是被气糊涂了。”
苏荷摇头道:“得不偿失,自己受伤不说,还与太尉结了仇,太尉岂是好惹的。最可怜的还是那丁将军,挨了二十大板,还被罚了一年俸禄。真是心疼,那该多少钱啊!”
“你啊,还替别人心疼钱呢。”
苏荷笑了笑,脸上露出小小的梨涡来。她看向身旁的食盒:“也不知念月阿姊最近过得好不好。”
那食盒里装着八珍坊的糕点和酪浆,是准备送给念月的。明日端阳,是念月的生辰。刘姝想着明日有祭祀和宫宴,她必定忙乱,便打算今日去看看她。
马车入了皇城,阴沉的天空飘下蒙蒙细雨。很快,那地上的青石板便湿润起来,在这偌大的皇城内透着冷清和孤寂。
刘姝和苏荷下了马车后,撑伞去了长秋宫,可不巧念月跟着皇后去筹办祭祀和宫宴的事宜了。她们便将食盒交给了一个小宫女,吩咐她转交给念月。而后她们便回了沈素的冰泉宫。
晚间,念月回到住处,那小宫女便将食盒转交给了她。她道谢接过,又将皇后赏给她的半碟樱桃给了那小宫女。
那小宫女知道那樱桃是贡品,她受宠若惊地接过连连道谢,而后欢欢喜喜地捧着樱桃走了。
念月穿着竹青色的宫装,她含笑走回房中。她将食盒放在了食案上,又取过火折子将一旁的油灯点燃了。她跪坐在昏黄的灯光里,面露感激的将盒中的糕点和酪浆取了出来。她看到那糕点上印着的红色的“八珍”二字时,知道了这是在八珍坊买的糕点。
她忽然想起宫人们传的流言,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宠爱有加,竟亲自去八珍坊买太子妃喜爱的梅子糕。
她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下去,心里觉得酸楚。但很快她又勾了勾唇角,自语道:“这样很好,两位殿下和睦,是晟朝的福祉。”她说着,伸手端起食案上的樱桃酪浆,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在昏黄的灯火中,她的眉目是那样的温柔,她心中似乎没有丝毫的烦恼,可谁都不知晓她也有难以言说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