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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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玉阶朱梁,墙饰彩绘,朱柱镂刻,是皇城中最古朴雅致、精美绝伦的宫殿。
皇帝刘宣最宠爱的贵妃张沁玉便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昭阳宫中的玉堂殿是张贵妃的寝殿,因殿中铺以玉石而得其名。
殿内装饰精美又不失雅致,天光透过半开的云纹棂花窗倾洒进来。不远处垂挂着的象牙白梅兰暗纹绫幔被系了起来。殿中的雕花楠木矮几上放着的红木座错金银螭纹夔身铜熏香炉内飘出淡淡的花果香味。
一身藏青宫装的墨宝向坐在楠木镶嵌玉石大漆彩绘描金八扇屏风前软榻上的刘宣和张沁玉恭敬地回禀了崇德殿中的所见所闻。
张沁玉听后那张美艳的脸上露出恼意,她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骂道:“那何执真是个长舌长手的小人!他以前爱嚼舌根也就罢了,如今竟把手伸到我这昭阳宫来了!”
她穿着一身月蓝地牡丹锦缎常服,梳着朝云近香髻,斜插了支白玉嵌珠翠的玉簪,耳上戴着白玉丁香耳坠。
那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动,刘宣的目光便跟随着那耳坠移动,又慢慢地移向她那小巧红润的耳垂。
刘宣将目光停留在张沁玉那张带着怒容的美艳脸庞上,他的眼中尽是宠爱,但嘴上却恼怒道:“这个何中正越发胆大了,竟敢造你和爱卿的谣!”
张沁玉见刘宣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心里的气也消了一些。她复坐下拉着他的手,红唇轻启道:“陛下,我受了这样的委屈,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眸看得刘宣心中发软,他拍着她白皙光滑的手背说:“沁玉,你放心,他如此诋毁你,我岂能轻饶了他!”
刘宣看向恭敬地站在玉砖之上的墨宝,沉声道:“御史大夫何执,以下犯上,口出秽言,责令七日不得言语。墨宝,你去宣口谕,再派个小黄门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墨宝脸色平静如常,他拱手道:“是,小人谨遵圣意。”他又笑向张沁玉道:“贵妃勿恼,小人告退。”
他退出殿外,心内暗道:“陛下一向温和,也只有为了张贵妃才会生这样大的气。何御史大夫受了那么多次教训竟还不长记性,总盯着程太尉和张贵妃不放。”
他摇了摇头,带着人下了玉堂殿的石阶。
走在宽广的青砖道上,跟在墨宝身后的小黄门阿久低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中常侍,贵妃这般荣宠,为何您对她跟对其他妃嫔一样呢?”
墨宝也不回头,他看着那红墙碧瓦外的天空笑说:“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巴结她吧。我倒是想,可她不喜欢阿谀谄媚之人。对她只要恭敬就够了,否则便是过犹不及,就如我前面那位李来一般了。”
阿久知晓那李来原本也是中常侍,是被陛下打发了的,却不知道他是因为得罪了贵妃。他如今了然道:“您真是慧眼如炬。”
可他们却都不知晓,那李来是在张沁玉当舞姬时得罪了她,那阿谀谄媚不过是她对外的说词。
墨宝“哈哈”笑了两声,高兴道:“不过我倒是喜欢你这样的谄媚之人。跟着何御史大夫的差事便由你去吧。”
“多谢中常侍抬爱。”
“你可要仔细,事后贵妃必定要找你询问。若做得好,像她那样大方的人,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是、是,小人必定仔细。”
其余几个小黄门都向阿久投去羡慕嫉妒的眼光。
玉堂殿内,刘宣想起刘姝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沉声道:“姝儿这孩子,竟敢利用起你来了!”
张沁玉放开了刘宣的手,她坐直身子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她说:“她并未利用我,是我愿意的。当年,德妃因我才没能见陛下最后一面,我心里一直愧疚不安。”她那双如清泉的明眸泛起愧疚的波纹。
刘宣想起逝世的德妃神色黯淡下来,他垂眼看着杏黄衣裳上的祥云纹开口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我对不住她。”
“陛下既然知晓,为何不对她的女儿好些?五公主年幼丧母,自小养在皇后身边,皇后那样只做表面功夫的人,如何会对她嘘寒问暖?”
张沁玉想起自己也是年幼丧母在继母手下生活不易,不免生出感同身受的哀思。
她又直直看着刘宣那张儒雅的脸,嗔怪道:“河郡侯夫人去世不久,何将军又新丧,你怎能让她去匈奴和亲呢?河郡侯他们可是死在匈奴人的手上!”
刘宣的脸上满是无奈,他哀声叹了口气,抬眼说:“朕也是无可奈何呀!”
张沁玉轻轻地哼了一声,侧过身说:“若是哪天,那些大臣让妙妙去和亲,陛下也会无可奈何吗?”
刘宣的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目光坚定地看着张沁玉的脸说:“我怎会让我们的女儿去和亲?沁玉,你要信我!”
说着,他向她伸出手去。
他们有十余年的深情厚意,张沁玉心里自然是信他的,她勾了勾唇转回身来,将自己纤柔的手放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上。
刘宣握着张沁玉的手安心地笑了笑。
张沁玉却哀伤道:“可陛下,五公主也是您的女儿,我看着她总会想到自己儿时。若那时我的父亲能对我好一点,我的日子也不会那般苦,我的身体也不至于被损害,如今再难受孕!”
她一想起儿时被继母罚跪在冰天雪地里就既憎恨又伤心。她的眼中泪光点点,脸上满布哀伤。
刘宣见了心疼不已,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沁玉,别难过。如今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你继母那毒妇已被发配边关,必定会受到报应的。我们如今有妙妙,已经足够了。”
张沁玉靠在刘宣胸前,她听着他的话心里觉得宽慰,可一想起自己无法再替他繁衍子嗣,就心痛不已。她忧伤地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了他的衣裳上。
这时,才七岁的七公主刘妙穿着一身桃粉襦裙,笑意盈盈地拿着一块绣帕进来了。她梳着双丫髻,髻上系着彩带,是那般的娇俏、灵动。
跟着她进来的还有张沁玉的傅母杨媪,张沁玉得了刘宣的恩宠后才将杨媪接进了宫来。
刘妙对于她父母的亲昵模样已习以为常,她屈膝行礼道:“妙妙拜见父皇,母妃。”
张沁玉忙从刘宣怀中起身,拿了一旁的绢帕擦了擦眼泪。
刘宣看着脸颊圆润,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刘妙笑说:“妙妙来了,快起来吧。”
刘妙起身,几步走到刘宣跟前,她将手中的绣帕递给他,讨好地说:“父皇,这是妙妙绣的第一块帕子,妙妙把它送给父皇。”
刘宣接过那帕子来看,只见上面绣了一朵红色的牡丹花。虽然绣得粗糙但他却十分喜欢,觉得比宫中针线局做的都好。他夸赞道:“妙妙和你母妃一样,心灵手巧,第一次绣就绣得这样好了。”
刘妙欢喜得像是吃了她最爱的水晶糕一样,嘴里心里都甜甜的。她眉眼弯弯地说:“这牡丹花就是母妃。”说着,她看向张沁玉。
张沁玉虽然含笑看着刘妙,但她的眼睛泛红仍有泪光。
刘妙走向她,拉着她的手关心问道:“母妃,你哭了吗?是谁惹你生气了?”
她又忽然双手叉着腰,气呼呼地说:“是不是那个什么何御史大夫,什么程太常又骂你了?哼,这两个坏人,惹哭我阿母,我也要去骂他们!”
张沁玉和刘宣看着刘妙那小大人的样子开怀地笑了起来。
杨媪站在那里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张沁玉一把把她的心肝宝贝搂在怀里,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我的好妙妙啊。”
刘宣笑看着那相拥的母女二人,柔声说:“妙妙,你是最尊贵的公主,骂人的事可不能做。父皇自然会让人去惩戒那些多嘴多舌的人。若是有人让你不痛快了,你只管告诉父皇,父皇必定为你出气。”
刘妙倚在张沁玉的怀里,奶声奶气地笑说:“父皇真好,母妃真好,妙妙真好。”她抬头看向杨媪,又道:“杨媪真好。”说得殿内的人都开怀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