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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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魏朝阳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你知道乌柯当时为什么被杀吗,这个人极其残忍,他善蛊。滇南一般是由虫练蛊,但是这种练出的蛊虫寿命都不会太长,多则两年,必死无疑。这个乌柯,他突发奇想,以人练蛊……”
“以人练蛊?”
宋棯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身为医者,他还是对蛊这种事略有了解的。
师父好像非常厌恶蛊术,认为医者是用药治病救人而不是投机取巧。特别是蛊术这种,用一些阴毒的手段把成千上万的虫自相残杀,最后得到一只蛊,用它达到治愈的效果,这种做法有违天和。
所以从来没有让他看过这些。
不过幼时他也曾好奇地研究过,所涉不深,只能说略有了解。
只是,蛊自带毒,怎么可能会和人相融?
魏朝阳听出宋棯安语气中的不可置信,解释道:“是的,他在中原武林开启了另一种练蛊的方式,就是用人练蛊。刚开始只是买奴仆,后来因为练蛊,死的人越来越多,这种阴毒的方法很快就遭到了中原武林的抵制。”
这些事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只是魏朝阳管理嘉阳派的消息来往,在以往的记载中读到过:“后来乌柯遭到了一些正派人士的追杀,离开了中原。再听说时,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如意楼的人,做了贺棠的师父。成平二年苍蓝教脱离如意楼,这个人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
也就是他,在周如意下手时保住了贺棠的性命,这才让篬蓝教得以独立而生。
宋棯安似乎也有所耳闻,对于乌柯,他好像想起来了。
此人曾经不远万里来嘉阳派拜师父为师,不过师父觉得此人心术不正,所以并没有见他。这个人走之前在府外撂下狠话,言此生会以神医曹珏为毕生追求。
当时他语气狠厉,不像是恭维,倒像是说“这一辈子一定会把打破曹神医珏的名号,将曹珏踩在脚底”。
当然,宋棯安是没有亲眼看到的,这些都是他从平叔口中听到的。
此时听到魏朝阳提起此人,不免思绪万千。
魏朝阳却是不知道这段往事,接着道:“苍蓝教建立以后,他成为了苍蓝西庄主,广收门徒,扩大自己的势力。后来贺棠中毒,他掌握了苍蓝教的权力,就故态复萌,又开始以人练蛊。贺棠自然是不愿意做这种泯灭人性的事,大概在成平四年的时候,他们爆发了剧烈的冲突,以乌柯为首的西庄势力都被剿灭。按照咱们嘉阳派的记载,当时西庄死伤惨重,乌柯更是惨死,尸体被曝尸荒野。”
“真的死了?”
宋棯安很是怀疑,既然乌柯这么厉害,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一败涂地?
魏朝阳点了点头:“确实死了,当时西庄除了12岁以下的孩子,剩余门徒全部被杀。为了清除乌柯的势力,贺棠还一改往日作风,大开杀戒,凡是和乌柯有关联的人,不管无辜不无辜,都被杀了。就算是他那些年幼的徒弟,也莫名其妙都死了。”
“所以说,乌柯的徒弟不应该会出现?”
在地牢中看到的令牌又重新浮现到宋棯安眼前,让他不禁沉思,难道这些人用这些孩子也是为了效仿乌柯,以孩童练蛊?
宋棯安也曾听说过,很多人都觉得越是年幼的孩童,体内未浸染天地中的秽气,身体纯净,更能把天地良药发挥到极致。
在这些孩童中,也是有讲究的。
如刚刚出生的孩童,此时虽然最为纯净,但这些孩子夭折得也多,更遑论用来试药;只有那些四到八岁的孩童,此时已经长成,更适合试药炼药。
那些孩子的年岁也符合,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乌柯?”
宋棯安念了念这个名字,这是十多年的旧事了,他当时年纪较小,对这些事情不太清楚:“有可能是乌柯的势力还留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按照魏朝阳所说,乌柯的势力已经尽数剿灭,那个灰衣人手中为什么会有一块已经无用的令牌。
宋棯安可不相信一个人会随身携带一枚早就应该消失掉的令牌。此时他心中又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当时多留意了几眼,否则这么大的一条线索就错过了。
“不无可能,当时太乱,可能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如果你没有看错的,那个令牌应该就是当时乌柯设计的令牌,亦或者是……”
宋棯安想到的魏朝阳也已经想到了,但他却低眉沉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事太过怪异,好像暗中有一只手一直引着他们思考。
“或者是,有人借着乌柯的名来行事,误导我们,或者他根本就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不仅仅是我们,他想转移所有调查这件事的人的视线。”
宋棯安脱口而出。
魏朝阳没料到宋棯安也想到了这层,不禁微微有些诧异,他抬头和宋棯安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可能性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确定真假。
“反正这件事我感觉和苍蓝教脱不了关系。”
宋棯安无比确定,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苍蓝教,由此可以看出,苍蓝教就算没有参与,也绝不无辜。
显然魏朝阳也是这么想的,篬蓝教自来内斗就极为严重,这次说不定也是如此,他和宋棯安只是恰巧做了别人的刀子罢了。
最终两人决定先把这件事传回嘉阳,等后续派内调查结果出来再做打算了。
出了这样的事,两人都没有了睡意。魏朝阳瞧了一眼毫无睡意的宋棯安,思索良久,还是问了出来:“你去找了朝廷的人帮忙?”
宋棯安想到这也是一肚子怒火:“别提了,我本来想找信州知府帮忙,结果他拖拖拉拉……朝廷的人,一如既往都是酒囊饭袋!”
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皱起眉头:“我让他集结人手,结果他拖拖拉拉的,半天都没有弄好。你说,这个信州知府会不会和苍蓝也有勾结,否则为什么他身为一个知府,关于这些孩子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积极……”
“苍蓝肯定私底下和朝廷有联系,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魏朝阳觑着宋棯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管怎么说,没有对宋棯安坦诚这是他的错。同时魏朝阳心里也清楚,这件事他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的样子。但是朋友贵在信任,他做不到什么都瞒着宋棯安。
宋棯安这下真的有些诧异了,他还以为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呢,所以随口一说,没想到魏朝阳居然知道些内幕。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魏朝阳居然对他有所保留。
宋棯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魏朝阳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主动开口:“信州知府?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现任知府应该叫陈永吧。这个人出生于渭河陈家,这个家族传承已久,极重名声。陈永这个人,虽然称不上是一个好官,但是违背良心的事他不会做。这个人还极其聪明,否则也不会在信州呆这么多年,还拿到了信州的实权。这件事他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恐怕是碍于什么不方便管吧,所以才对着你装糊涂。”
宋棯安眼神复杂,他还沉浸在魏朝阳居然提防他的震惊中,再听到魏朝阳对朝廷情况了如指掌,就算是远在嘉阳之外的一个小小的知府,他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这是宋棯安第一次感受到他和魏朝阳的差距。
明明年龄相仿,但是魏朝阳对江湖的了解已经远远在他之上,难怪父亲身边的那些人一直怂恿着他回嘉阳派。
只不过宋棯安没有想到,他才刚回到嘉阳派没多久,魏朝阳居然也起了心思。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同魏朝阳相处了,只能听着声音含糊地应了两声。
不过宋棯安不得不承认那个信州知府的演技果然厉害,如果不是魏朝阳告诉他,他一点破绽都没有看出来,也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人在骗他,只会以为他确实不知情。
“我并非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牵扯会这么深。有话不说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是小安,我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有很多事情,不合时宜罢了。”
魏朝阳并不想把自己和宋棯安的关系闹得这么僵硬,虽然他承认自己是有些私心的。只是身在位,他也有很多不得已。
岂料宋棯安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直接打破了他的辩驳:“你不告诉我,是因为我们宋家和朝廷的关系吧,江湖谁人不知我们宋家和朝廷有血海深仇,你不是故意不告诉我,你是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吧,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会找朝廷帮忙……”
魏朝阳怔愣,谁都知道,当年宋家是被朝廷灭门的,除了现任嘉阳派掌门宋子殷侥幸逃生以外,其他人皆被暗杀。
因为此事,嘉阳派很长一段时间都和朝廷势同水火。后来老皇帝死后,新帝继位,对嘉阳派多加安抚,并默认将新阳城归属到宋子殷名下管理,承诺不插手江湖大小事……
种种举动,终于换得嘉阳派和朝廷在北方的表面平和。
但即使这样,江湖谁人不知,宋子殷宋掌门憎恶朝廷之人,已经到了一种深恶痛绝之势。一旦发现嘉阳派有人和朝廷勾结,皆严惩不贷。
这么多年来,嘉阳虽然一直和朝廷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但其内里,也只有局内人才知道了。
宋棯安自小受此熏陶,对朝廷之人的感官非常不好。
魏朝阳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苍蓝和朝廷勾结的事二叔也是知道的,这次没告诉你确实是我的错,但我确实不是因为你们宋家和朝廷的事才没有告诉你,我就是没想到事情会闹这大……”
魏朝阳确实没有说谎,虽然他打心底觉得宋棯安绝对不会和朝廷之人有联系,但他不说的原因确实是他刚开始有些大意了,他压根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信州,居然有如此重案。
他以为,宋棯安一个人足以解决这件事,谁知道……
但他也承认自己理亏,欺瞒了宋棯安。
至于真实原因,魏朝阳没有办法告诉宋棯安,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魏朝阳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宋棯安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行了,我相信你,不用解释了”。
其实宋棯安心里清楚,随着他和魏朝阳的年纪越来越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嘉阳派掌门就从他们两个之间酌选了。
嘉阳派现在的势力主要有两大部分,其一是魏霄师伯留下的人,大多是武林盟分裂后留下的旧部。这些人早年身在武林盟,而武林盟偏巧和宋家灭门之事有脱不开的关系,他们心里惴惴不安,自然希望魏朝阳能够重新夺回掌门的位置。
其二就是当年拥护父亲宋子殷登位的那些人。
魏霄师伯去世后,他们转头就支持了宋家,自然担心魏朝阳若是登位,事后会秋后算账,所以这批人自然是想要自己上位的。
从表面来看,自己是占绝对优势的,父亲宋子殷身居掌门之位,自己继位是顺其自然,就连当年与魏霄师伯交好的平叔,这些年来在两人之间都有偏爱自己的意思。
褚平师叔掌管着嘉阳派的影卫,他的选择会直接影响下一任掌门的酌选。
宋棯安以前一直随着师父云游四海,从不插手嘉阳派事务,所以派内一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如今他已经决定在嘉阳留一段时间,朝阳那边的人自然有些着急,看来已经灌输了不少让朝阳提防他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朝阳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宋棯安想到这些糟心的事就很头疼,他不想掺和这些事,也根本就没有耐心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但是,当年祖父就是自己放弃了武林盟盟主的位置,拥护好友周泽明成为盟主。后来两人心生嫌隙,致使宋家最后被灭门。
这场教训到现在对宋家影响都非常大,致使宋家增设祖训:绝不会把权力放在别人手里……
宋棯安不想争,但他也绝不会步入祖父的后尘,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朝阳想必也是这个想法。
这是一个难解的局,宋棯安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既能保住和魏朝阳和友谊,又能保住宋家不再受制于人。
他索性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起魏朝阳:“篬蓝教是什么时候和朝廷勾连的,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魏朝阳意识到宋棯安的态度缓和只是表面,不禁有些沮丧。他垂下眼睛,缓慢道来:“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也知道,如意楼基本是曾经的武林盟分裂出来的。当初周泽明初建武林盟时就借助了朝廷的力量,后来朝廷趁机在武林盟安插了不少暗桩。老皇帝死后,这些暗桩就暂时沉静下来,掩藏在武林盟中,等待朝廷的诏令。再后来朝廷南迁,这些暗桩就跟随周如意到了南边。”
宋棯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说他也知道了,篬蓝教从如意楼分裂出来后,这些暗桩有些就顺便转入篬蓝教。
相信这些人的数量必然不少,毕竟朝廷是绝不可能让一人独掌江湖的。
果不其然,魏朝阳的话也传入了宋棯安耳中:“这些人在篬蓝教中掌握了一些权力,然后便鼓动篬蓝教同朝廷勾结。前些年还不够明显,但是近些年来,贺棠伤势加重,无力管理篬蓝,这些势力就开始活跃起来。更可笑的是,这些势力居然想要效仿周泽明,寄希望朝廷帮助他们统治整个中原武林,特别是铲除咱们嘉阳派。”
这倒是略微让宋棯安有些诧异,毕竟当年朝廷在北边也吃了不少的亏,没想到他们还能卷土重来。
魏朝阳看到宋棯安面色有所缓和,赶忙乘胜追击:“你也知道,朝廷一直和你们宋家有……矛盾,特别是现在你爹掌管嘉阳,所以朝廷也很乐意看到嘉阳的覆灭。这些年来,虽然嘉阳和朝廷、篬蓝没有大的矛盾,但是小摩擦几乎不断,特别是其中还有如意楼的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