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番外一,汪滢：我们天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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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汪滢，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班上同学在讨论哪个小鲜肉更好看，学校里哪个男生打篮球更帅的时候，我却只看到了窗户外的梧桐树下，一个胖胖的女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挨了揍，赶走了欺负另一个女生的男孩子。
教室里太聒噪，天气热得我心烦，窗户下的戏可比教室里的选秀节目有意思多了。
我探出头，趴在窗户上看了好会儿。
那个善良姑娘没有得到应有的道谢，那个受欺负的姑娘起身理了理头发，有些不屑地骂她。
“我知道你，一直追着尚柯丞的那个癞蛤蟆，不要以为你刚才帮了我我就会谢你。”
女生拍了拍校服上的落叶和泥土，伸手戳了下胖姑娘的肩头警告道。
“这件事情不许你告诉别人，否则我就让你在这个学校呆不下去！”
胖姑娘看着胖胖的，可被这么一戳，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等着看她反抗，看她骂回去，可她没有。
她有些太懦弱太烂好人了，我当时这么想着，心底多少对她有些不屑。
可后来等我放了学在回家的路上再看到那个胖姑娘，我忽然发现，我其实也一样的懦弱。
如果下午那会儿我出声，那她原本的善意就不会被人倒打一耙，不会被人辜负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想去跟她打个招呼，可我还没来得及走上去，她就跑了。
她跟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她笑得灿烂，胖嘟嘟的，还蛮可爱的。
我忽然想起班上同学开始减肥，说什么女孩子八十斤才完美。
可那会儿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胖胖的女孩子也挺好看的，她看向那个男孩子时眼眸里有星光，很明亮，很干净，像她那个人一样。
可那个男孩子好像不太喜欢她，对她冷言冷语的，很不耐烦的样子。
分明一副不太喜欢她的样子，却又让她给他买饮料买零食，甚至还要连同一起的其他同学也一起买。
那个胖胖的姑娘脾气可真好，居然这都答应。
那群人是真的可恶，拿了那姑娘买的东西就走了，连句谢谢都不说，这样的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我竟然一直这么跟着她走了很长一节。
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又跟着她下了车，而后跟着她走了一段路。
她家不算近，但看小区是真的大，比我和我哥那个平房大多了，气派多了。
我站在那个别墅小区门口感叹了一句，这大概就是有钱人家孩子的生活吧，拿钱去交朋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事我也不好掺合。
后来好几次都看到那个女孩子，总是跟着一个叫尚柯丞的男孩子。
那个叫尚柯丞的男孩子长的很好看，学校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她们喜欢给她买饮料，买食物，买衣服。
就连上个体育课打个篮球都有无数人在边儿上加油呐喊，像个明星一样。
而那个胖胖的姑娘也在其中。
她每一次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边儿上，手里的水和毛巾却从没送出去过。
我忽然觉得后悔，我不该觉得她好的，别人都这样了，她还上赶着去贴别人，这样的人，忽然让我相信了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怒其不争，恨其不自爱。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跟着她，实在是觉得一个女孩子这样子太不爱惜自己了。
可却时常会在班上听到她的名字。
她叫关芷，一个很好听很可爱的名字。
那天我在厕所听到她名字时却是带着另外一个外号，癞蛤蟆。
什么样的人会给一个可爱善良的女孩子取这样的外号。
她们说，她喜欢尚柯丞，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跟着，给钱给衣服甚至连尚柯丞和他妹妹的手机都是她买的。
尚柯丞每次出去吃饭，只要一个电话，她就会去结账。
我躲在厕所里，分明已经上完了厕所，但我没出去，我想听下去。
我害怕她们察觉到我的存在就不再说了，我像是一个偷窥者，躲在厕所隔间里，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甚至呼吸都刻意控制了些。
“你说那个癞蛤蟆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啊，就因为尚柯丞那张脸？”
“嗐，要尚柯丞一直冷着脸拒绝，她肯定也不会这么缠着了啊，还不是尚柯丞……”
那人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继续道。
“我听说啊，尚柯丞在私底下又会跟她说软话，骗着她，吊着她，让她以为自己是有希望的。
男生嘛，最擅长这种忽冷忽热的处理方式了，不拒绝不接受，模棱两可的状态最容易让像癞蛤蟆这样的胖子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哈哈哈哈难怪，我就说嘛，钱多烧得慌吗，非得给男人用，不过说真的，尚柯丞长的确实帅，就是贱了点，我看到过他跟好多女生在一起。”
“我也看到过，上周末我还看到他跟隔壁卫生学校的女生勾肩搭背出去玩儿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带妹子去吃饭，最后让那个癞蛤蟆去结账。”
“哈？她这都能愿意？”
“那肯定是卫生学校那妹子走了啊，而且我当时刚好在隔壁桌，听到尚柯丞骗她，说周日带她去公园散步呢，那张嘴，是真会哄人。”
“结果呢？”
“结果？周日他在学校篮球馆打了一天篮球啊。”
“我靠，渣男啊！果然越好看的男人越渣！”
“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咱们啥事儿，当戏看呗，你看学校里有几个同情癞蛤蟆的，还不都在看戏。”
那两个女生说完八卦离开后，我在隔间里呆了好久。
我忽然觉得，我就是她们口中说的，看戏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那天下午我什么课都没听进去，我忽然觉得我也很坏，和厕所里的那两个女生没什么区别。
到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又鬼使神差地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她下车的站在我前面。
我站在公交车里，看着马路边儿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女生，她为什么总是在笑，分明那么多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为什么她还是这么开心。
她是不知道吗，还是不懂什么叫尊严。
我握紧了扶手，却到底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跟她打招呼，提醒她离那个男生远一点。
人的好奇心真的是一个难以说清楚的东西，我跟了她几次后开始习惯这样的方式。
我开始换乘公交，不再坐那趟家门口直达学校的公交车，我开始跟着她上车，而后隔得远远地看着她。
车上偶尔也会有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但都被其他人给骂回去了。
她还是那么开心，那么爱笑，永远心怀善意。
给孕妇上座，逗小孩儿玩儿，扶老人上下车，她的世界里好像没有让她发愁的事。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么跟着她。
后来中考，我上了一中，很巧的是那个尚柯丞也在一中。
关芷还在初中，但她总往高中跑。
她还和以前一样，总是缠着那个叫尚柯丞的男孩子。
有时来高中部的时候身侧还跟着尚柯羽，那是尚柯丞的妹妹，和她哥哥一样坏的一个女生。
她当着关芷的面好姐妹相称，从她那里拿吃的拿穿的还有很多包包发卡，有时候还找她拿钱，也从不见她还过。
可背地里，却总是和别人说关芷的坏话。
我第一次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女生，居然能坏到这个程度。
我想去提醒她，可我的纸条她没收到，反而落在了那个尚柯羽的手里。
她带着人把我抓到墙角，警告我别多管闲事。
我那天鼻青脸肿从学校出去的，身上的校服也脏了，裙子还被撕烂了。
分明没跟着她了，但我还是习惯性地坐了那趟公交车回家。
路过她家小区那个站时，我走了下去。
很巧的，我遇见了她。
分明没说过话，分明不认识，可她见着我磕破了皮的手臂，让我等一等。
我站在原地，正在犹豫要不要等的时候，她跑了回来，还递给我一张粉色的很可爱的创可贴。
劝解她的话，我没机会说，她被一辆黑色的车接走了。
那个车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可能这辈子都买不起那么一辆车。
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觉到了我和她的差距。
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后来有一天，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叫缘分，我哥来接我放学，我习惯性地上了那辆车，却不敢再面对她。
我怕她认得我。
可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她根本就不记得我。
她被我哥踩了一脚，我站在前面，抿唇，犹豫再三后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打招呼并顺便替我哥道个歉。
可很快，她替我找到了机会。
她捏了我，还好几次。
我知道是她捏的，我却不敢回身。
直到我哥发怒，车到达她小区那个车站，她逃一样跑了下去，我哥是准备追下去的，但被我拉住了。
看着她逃掉，我心里比她还高兴。
我后来鼓足勇气去高一三班找她，想对得起她的善意，想提醒她，离那个尚柯羽远一点，他们两兄妹都是图她的钱，在欺负她。
可等我走到高一三班的教室，我发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变得勇敢，开朗，不再唯唯诺诺，不再别人说什么都信。
尤其是那个尚柯羽，她好像对她有很大的敌意，不仅不听她的了，还把她气得够呛。
我觉得很奇怪，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了。
我跟了她很久，都没发现任何异常，她还是那么善良，还是那么爱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变的，是对那兄妹的态度。
我其实是有点高兴的，至少她不用再被人蒙骗，被人欺负，还越来越瘦，越来越可爱，也越来越多人喜欢她了。
可我又很难过，因为让她醒悟的那个人，提醒她的那个人，不是我，她被那么多人喜欢之后，我就变得更加隐形了，就连我在她身边擦肩而过，她都没有认出我来。
心底的失落就像是滚雪球，随着我每一次故意和她乘坐同一趟公交车，她都没认出我，而越滚越大。
终于有一天，她和我说话了，她还给我讲了题，我们终于正面说上话了。
我就像是个跟踪成功的变态一样高兴了好久。
我也曾想过和她做朋友，可后来又不想只是朋友。
我把这份心事藏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直到她交了男朋友，那个男生很勇敢，有担当，还当着全校的面做早恋检讨。
我替她高兴，但又嫉妒那个男生。
如果站在台上的那个男生是我，那该有多好。
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忽然有点害怕，我为什么会嫉妒那个男生，我不该的，不该这样的。
她保送了，我也跟着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可清北实在是太难考了，我卯足了劲也没能上得了清北的分数线。
分数线下来那一刻，我不得不接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他那么优秀，还把她也辅导得那么优秀。
和谢知行在一起时，她笑得好开心，我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最后我还是去了京城，我跟哥哥说，京城这座城市大，机会也多，能学到的东西也多。
哥哥说我有抱负有理想，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只是为了离关关更近一点而已。
看着她那么幸福，看着她优秀，看着她越来越好，我替她高兴，也决定把这件心事永远永远地藏在心底。
可还是让谢知行发现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我分明藏得很好的。
我撒谎骗了他，我说我从没想过告诉她。
可其实我想过。
那次在别墅聚会的时候，我曾想过借着酒劲跟她吐露心声，可我还没来得及倾诉，谢知行来了。
再后来，我哥还没表白就被她拒绝了。
这个笨蛋，为什么我哥那么隐晦的好她都能察觉，却从未察觉到我对她的特殊。
可能，因为我也是女孩子的关系吧，所以她从没防范过我。
后来我在大学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同样的可爱，俏皮，同样的天真活泼又善良。
她像极了她，却根本不是她。
可能这就是同性相吸的原理，我并未表露出任何迹象，她却知道我喜欢女生。
当那个女生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忽然明白，关关一直未曾察觉我的心事，可能就是因为我们天生就是不一样的，不像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她和我天生一样。
我们在一起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段新的恋情里。
我对她很好，把所有时间都拿来陪她，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打羽毛球，回宿舍一起洗澡。
我们做了所有情侣间会做的事情，却始终没办法更进一步的亲近。
因为她始终不是她。
那天我生日，一群朋友吵着要去吃饭唱歌给我庆生，那一天我喝多了，大家都在借着酒劲倾诉心事，玩各种成人之间暧昧的游戏。
我输了，选了真心话。
朋友问我，女友是不是我的初恋。
这其实是第一段，可我却说了不是初恋，因为我把她当成了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把第一次动心视作初恋。
女友很懂事，她没生气，还帮我买了解酒药，我们去开了房。
夜里我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却能明显感觉到第二天开始，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我也没去过多询问，因为她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我承认，我很渣，我对不起她，可我没办法欺骗我自己的心，我确实不爱她。
我们没有分手，却也没以前亲密，就好像分手了一样。
临近期末，我决定去找兼职，我想变得优秀，我想配得上她，起码作为朋友，我是可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一个。
可因为我的心急，差点落入咸猪手的陷阱。
我当时第一意识是给她打电话，可后来又后悔，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让她见着我这般狼狈又无助的样子。
我想放弃，想堕落，却不想被那两个男人糟蹋。
就在我拼命挣扎之际，她赶来了，我明明电话都没打通，明明事情都没跟她说，甚至连定位都不曾发给过她，她是怎么赶到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那天很帅，帅到我更自卑了，我深刻地意识到一点，我配不上她。
她把我带去了医院，又照顾了我一晚上。
那一晚，我有无数次开口吐露心事的机会，可我都没有开口。
谢知行明知道我接近她目的不纯，却仍然百分百地相信她，给了她自由和空间。
和他相比，我试图表白的心思太龌龊不堪，我不想变成这么龌龊的人。
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说，我们像个朋友一样相处，我借口女朋友过来，把她赶走了。
那天，我终于将这段心事画上了句号，也终于给那段谈不上爱情的爱情画上了句号。
我对不起前女友我知道，可好在这段关系断的干净，并没有任何的纠缠。
直到那天我去酒吧谈合作，恰巧遇见了前女友，她穿着超短裙，V领上衣，还扎着花苞丸子头，和以前没多大的变化。
但她醉醺醺的，还有男人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占她便宜。
她皱眉了，我知道，她很反感，不喜欢这样，但她强忍着没有反抗。
我太明白像我们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天赋的人，要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有多困难。
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关芷，我可能也会和她一样，为了一个合作的机会，一个实习的机会忍受我难以忍受的事情。
我踩着高跟鞋，穿着昂贵的西装，我今天是盛世公司的副总，我们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今天是来谈合作的，不要多管闲事。
我这么告诉自己，努力说服自己，最后也确实没有理她，直接去了客户的包房。
我看着客户坐在我面前滔滔不绝，看着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可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臭男人在她背上腿上摸来摸去的样子。
我突然起身，顾不上和客户道歉，拎起桌上的酒瓶子就走出了包房。
那天晚上我打了人生以来第一次架，我第一次这么勇敢地做自己。
我觉得我自己很帅，像极了那天关关冲进来救我那次一样。
我拉着她跑出酒吧，带着她回到我的公寓。
等冷静下来我才想起来，合作搞砸了。
好在对方一直求着和我们合作，倒也没生气，还约我改天再一起吃饭，选个清静的地方。
因为哥哥不愿意来京城，他舍不得那片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果园。
原本的两室一厅，被我改成了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我平时还有课，我不像关芷和谢知行那么天资聪慧，我只能用更多的时间来补，还得兼顾公司的事情。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努力独当一面，不想辜负关关对我的那份期待。
那天晚上，我们顺理成章地睡在了一张床上，却什么也没发生，反而喝了酒，谈了心。
原来，一直暗恋别人、跟着别人，因为自卑而不敢吐露心声的我，也曾被人暗恋过，被人默默地注视过，被人狠狠地在心里惦记过。
那一晚，我才真的把她放下了。
她过的那么好，我也该开始我的新生活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朋友’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