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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虎符在谁手,就防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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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容随刘郢的位置更新,在登基后两日登上后位,受礼册封,接金螭虎钮,正式入主兰房殿。

而郑太后,搬入了原先徐太后所住的东宫——寿昌宫。

当今太子后宫并不算充裕,除却一个申皇后,就只一个良娣了,正因为女人少,所以王氏自然而然被封了个夫人,搬去长明殿;其下数个良家子,服侍过帝王的均被册封了美人,而未曾服侍过的,八子也好、少使也罢,皆由皇后安排,搬入了永巷。

这年初雪来得早,申容搬入兰房殿的头一日就落了雪,正殿内宫奴们来回打扫,尽量将里头还原成金阳殿的模样,清早王慧为她姑姑的事,第三次来找申容,无非还是请申容一同去太后面前说说情,减等王氏守陵的期日。

“母后做主的事,都已经昭告天下了,如何能变?”申容平静地说起,“我昨日去的时候就提过一嘴了,老人家不容置喙,提都不让多提。”

“又不是没有旁的人了。”王慧哭丧着脸,“娘娘再多说说呢?太后现在亦不肯见我,不若娘娘领着我一道去罢,我去求求她。”

大王氏不在身边,这小王氏就宛如缺了个主心骨,自然是要着急的,可惜郑太后图清净就是不见她,申容倒是好些,好歹还肯露露面,只不过也是每回都敷衍过去。眼下才说完,就见她脸上还是那样淡淡的笑意,却是看了她一眼后就不说话了,王慧不觉再追了声,“娘娘?您带我去见见太后罢。”

申容就放了手里的棋子,翘首往廊边望了会,“等我明日去了再提提看罢,母后既不想见你,明摆着就是知道你为何而去的,何苦上赶着给她添堵呢?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理,可不在自己眼前看到的事,总没个着落一样,谁又知道这申氏最后真会不会讲呢?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听申容话峰一转,似笑非笑,“谁也不是蠢笨之人,做了什么,各自心里就该有个数,妹妹你瞧,雪下得大了,待会回去可带了蓑衣?”

这又是什么意思?王慧捏住衣袖,没琢磨得出来,但总觉得不对劲,遂拉出个极其牵强的笑来,“带了伞,不怕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申容的目光已经不留在她身上了,嗫嚅着就立在原地,也还是不想轻易的走了。

茵梅和元秀在一旁领意得也快,大宫女做了这么些年,就是主人不用示意,也该要懂得摸透心思的,这王夫人都缠了这么久了,皇后就是不接话,那旁人就该登场了。

岂料她们还没走得上去,阿勇倒是来得快,正赶着从回廊那头过来,“娘娘,厨厩长丞方才来请话,问午时您都想吃些什么?炙肉,鱼炙?还是泡瓜,米汤?”

“哟,都快到琢磨这个事的时候了,阿慧你宫里也该预备着了罢。”申容一面说,一面吩咐上茵梅和元秀,“送送王夫人罢。”

两个大宫女这才快步上来,就挡在了王夫人身前,“雪落得大了,王娘娘请。”

那后头的皇后却是一转身,往屋内走过去了,方才那回话的阿勇就弓着身子跟在后头,王慧瞥了眼前头,又左右看了看挡着自己的人,才苦着了脸提裙离去。

前堂终于清净一些,申容转身回望过去,“今后她来,你们要知道找理由拒了。”

“是。”留在门边的人吉和夫英立即应声。

如今留着这个王慧坐上夫人的位置,不过因为刘郢的后宫空虚,她尚且需要一个正儿八经有位份的,替自己撑撑皇后贤良的名声,不然从太子宫里出来的人里头,都是些位低的宫人,传出去难免要议论到她这个掌事的皇后头上。刘郢已经冷落她了,她必须要更重视这些面子上的事。所以这个王慧,且先让她呆一会罢。

那个磨人的大王氏赶开了就成。

想着,她方才凝视上还跟着自己的阿勇——帝国改朝换代,这座皇城里最高兴的人,不是登基的皇帝,也不是后宫的女主人申容,更不是那些为不用殉葬而庆幸的西宫奴才们。最高兴的,只怕就是她眼前的这个黄门了。此人就宛如押对了宝一样,如愿到了新皇后身边服侍,做了个有官衔的詹事,而叔衣瞧着他原本跟着去了寿昌宫,没两日又回了兰房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自然要高兴。

“吃点热的吧,把炉子升上来,摆到抱厦炙上,一次弄完了再奉上来。”她轻声吩咐。

“诺。”

皇帝自登基过后,虽然一直未曾入过皇后的寝殿,但因给的待遇没落下,再加上皇后自己手下的势力延伸到宫闱每一处,所以内宫之中也没人敢亏待了这位内宫新主人的。

便是帝后不和睦又如何?听说在太子宫时就有些不对劲了,可饶是如此,人家还是名正言顺坐上了这国母的位置,娘家的韩将军又接替了九卿的卫尉、还一个表弟曹晋跟着也入了京郊大营,一家子勋戚。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哪个女人今后得了宠,恐怕也难威胁到她的位置罢。

寿昌宫里那位脾性大的也罩着她呢。

申容就是在午食过后去的寿昌宫——阿坚这两日睡不好,她特地过来请胡媪。

此时此刻,赵氏子们尚在偏院睡午觉,她就和郑太后围坐在正殿内烤火。

婆媳俩说着孩子们平时的趣事,起先还欢笑着,后来宫奴上了热奶来,郑太后沉吟片刻,又提到了前朝的事上。

申容这才知道——御史大夫李德因为身子不利索,今日一清早就致仕离了长安。

太后的眼神里,颇富深意,“这孩子,倒与孤先前瞧着不同,你说他为何要如此心急呢?”

“先前都是些不大不小的角色,他要换他自己的人就换,孤尚能当做视而不见,可李德他都不放过?你说他到底是在防谁呢?”

自然是虎符在谁手,就防着谁了,申容沉默半晌,没有接话。

难怪上一世刘郢登基初期,郑太后能抓着权,原来不仅仅因为郑老将军余下的势力,还抓着了这么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只是上一世郑太后没有儿子都还好说,刘郢杀了刘子昭,就不会再杀太后了,终归是主母,他也要给自己在后世留个好名声的。可这一世她膝下还有一对双生子呢,作为皇帝的刘郢如何能不忌惮?

申容的目光瞥到脚边的火炉上,审慎考虑起来——从今往后,她也要和郑太后渐渐拉开距离了,免得到时候殃及池鱼。

这话头因为申容的不接茬,后来也只当不曾提过。太后到底还是没将气撒到申容这个皇后脑袋上,笑了笑,又扯到了孩子们身上。

正逢着阿权和阿思醒来,就被抱到了正殿内,孩子们依旧活泼可爱,吃着东西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阿思比哥哥更亲近申容,总要往申容怀里扑,又是要和她回兰房殿去睡。郑太后佯装吃味,“那你去了,娘怎么办?”

“那我明日就回了。”阿思嘟着嘴,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一副义正辞严的小大人模样,“我要去看侄子。”

“天冷,小殿下等暖和些了再去。”叔衣瞧出太后不舍,中和道。

申容也连忙转了话,“聊久了,倒有件正事忘了说。”

郑皇后问,“什么事?”

“阿坚这几日吵闹得很,哄也哄不住,我寻思和母后您借胡媪过去,也让我松快个几日。”

这话才说完,一旁安安静静拼着小木车的阿权立即开口喊道,“不行!胡媪要陪着我!”

郑皇后两边瞧着,有些无奈,“这可如何是好呢?”

既然借不走,总也不能强要了人去,申容旋即想说算了,叔衣倒是忙开了口,“不若奴去罢,这几年下来,奴也和胡媪学了些。”

这个人情,申容并不想拂了她的,就又笑着望去,“好啊,可要辛苦你。”

*

刘家皇城夜晚向来静谧,这年年底因成帝殡天,大宴并未设下,所以各个宫里灭灯也早。

兰房殿尚且如此,叔衣带孩子倒真有了胡媪的那一套,入夜阿坚和阿炜就都睡下了,不比从前一样吵闹。

申容清净许多,夜里唤了夫英入殿弹奏几曲,难得愉悦,也由此终于能早睡一回。亥时初就生了困意,便让殿中人都退了,只留了茵梅和元秀,大宫女轮流换着守,一个在前堂小榻上,一个在后室卧榻里。

这夜无梦,她尚睡得香,不知到几时,忽然听门外呼唤声。元秀在前堂醒得更快,等申容睁眼之时,大宫女已经到了榻边。

“是阿勇,带着阿权和阿思过来的。”

她猛地从帐中惊坐起,不知为何,额筋突突直跳。

“娘娘。”阿勇领着人已经到了门边,脸上全是汗,“奴婢原是去寿昌宫取旧物的,远远瞧见有几个黑影在偏殿上头,瞧着不像是宫里的人,就从后门把小王爷抱出来了,谁成想寿昌宫门前全是那伙人,奴婢实在没了办法,这才从小道上抱过来的。”

是刘郢!她几乎凭着直觉就确认了。

既然虎符在郑太后手上,成帝临终前又让他杀了她,他就肯定会生出这个心来,不给自己的帝位留下隐患,可是为何这样快?清早才赶走李德,紧接着就要杀赵氏子?

“嫂嫂。”阿思小跑过来伏在了她的膝上,“阿勇说带我过来找你,我才没哭的。”阿权揉着眼睛,看起来还没怎么醒,牵着阿勇的手,也跟着叫了声,“三嫂。”

孩童声音稚嫩,尚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事,还天真地以为是夜里的玩闹。

她颤抖着抱开阿思,下意识披衣靸鞋,下榻先吩咐上元秀,“去叫叔衣。”又扭头叫茵梅去耳房,“把箱箧底层的那枚镯子取来!”

外头正下着鹅毛大雪,殿内几个暖炉里的碳木烧得噼啪响,申容就扭头看了一会那火光,忽感脸上一阵滚烫,不到一会,叔衣就赶来了,待见着阿权和阿思时,木在原地,也不知想到些什么。

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又常年在郑皇后身边,只消一眼的事,就已经猜到了。

容不得多说,申容随当即拉上几人,“你们随着我走,不要多问,速速出宫保命。”

叔衣紧抿双唇,却是一语不发,元秀即刻会意,急道,“奴熟悉南宫那处宫室,娘娘何必亲自去?”

“你往日穿着宫服,就算走大道,都不会有人多注意。”她顿了顿,“阿权和阿思如何?”

倒确是如此,小皇子们更容易惹人注目,元秀低下头便不再多语,茵梅正取了镯子回来,申容就拢了拢衣袍,领着几人从后院小门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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