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储妃,有句话,我觉得当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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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的病拖至五月,太医从章昆宫内传出来的话,仍旧是还需要好好养着,起先众人还有疑惑的,毕竟久久不见帝王,又只有皇后和储君守在边上,难免不在前朝后宫,乃至天下间生出些似是而非的闲话来——尤其几个封国的同姓诸侯王。
连着几日也跟着递了拜帖,想要入京觐见,实则打探打探情况的。
不过郑皇后又岂会让这些人过来?后来召了丞相崔斐和御史大夫李德亲自去看望过,才将那些离奇的谣言打破。
虽说李德是郑皇后手下的人,但国朝众人心里还清楚,丞相崔斐毕竟不是。既然崔斐也去亲自看望过了。这其中只怕还藏不了什么猫腻,况且帝王头风久病不愈,这次纵然没受人陷害,恐也确实是需要好好休养休养的了。
这一出,就好歹是稳住了封国的几位同宗。
但在京的几位到底难挡住,离得近,怎么也该要走动走动了。头几日邕城侯来了一趟,隔着纱帐瞧见了天子躺着的身影后,远远磕了头,出来在石阶下哭了许久才离去。后来又来了两个诸侯,尚且是如此,都只隔着行障远远磕头。
到了第二日,益北王后的拜帖也来了。
到底是儿媳,郑皇后总不能如此敷衍了,遂在头一日让叔衣去支会了储妃一声,明日跟着一同来章昆宫一趟。
申容听着消息的时候就猜着了,这些时候皇后的举动着实是奇怪,按理说皇帝有病,就照从前一样——让太医治着,等恢复即可,往前太子又不是没监过国,也不是头一回如此了,怎么这一次就偏偏要自己亲自守在章昆宫里侍汤奉药?
许林君是早就到了的,得知了储妃今日也要一同过来以后,就跟在殿外一起等着她进去了。
而今储妃有了身孕也与从前不同,大着肚子行走终究不便,她便是享用了肩辇来了,许林君老远就在连廊上瞧着那抹杏红裙裳的人影了,就往前几步候着。
“日头也大,怎么不进去等着?”申容下了辇车,与她亲热地说上话。
“你来了就好,我一人在母后跟前,倒要惹得她不高兴。”
“为何?”她问完声音一顿,才反应过来,早前自己有妊的消息一经传到兰房殿,听说郑皇后就把许林君叫入宫来了,只怕还是为这生孩子的敲打了她罢。
婆婆总能为这些事教育儿媳的,她又不在跟前,鞭长莫及,自是一见面就要念叨这些。
“进去罢。”她就再笑着开了口。
这些时日郑皇后吃住都在章昆宫,赵氏子们也被养在了西偏殿里头,成帝每日服了药后,就休息在后室的帐中,两道流云的丝帛行障一挡着,也难一眼看到里头的情形,不过远远瞧着,确实还活着的,只是面色苍白,须发皆银,虽偶尔也会翻个身,但总体动静不算大。
该不会是下药了罢?
这想法从申容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就挪开了目光。
便是郑皇后和刘郢联手将成帝弄成这样,这事她也只能保持缄默,毕竟在这样一个局势下,她这个储妃和皇后、太子,乃是一体的。
从后室退出来后,婆媳三人于案几前对坐,轻烟在日光下朦胧,隔着一道帘幕,甚有乐倌弹拨几声琵琶,与方才里头的场景半分不符。
不过只寒暄了几句,郑皇后秉着不让申容多疲惫的心,便示退了她二人,还颇为贴心地唤上叔衣去送。
才行至回廊上,就遇见了赶来的太子,倒是连着有几日都没见过他了,长冠袀玄,腰间配了把长剑,显是从外头回来的。
申容由茵梅扶着往前。“殿下”一声才道出,就与他擦肩而过,瞧着样子不像是没瞅见她,可偏偏步子一迈,很快就进去了,连正眼都未对着这头。
乃是身后的中官海三行了礼,又拢着手匆匆跟过去了,
她遂低下头,还有些懵怔的,立在一旁的许林君也些许手足无措,叔衣左右瞥过,倒是先和善地笑了两声,“估摸着是事急,殿下要进去说话?”
“是,方才来的步子就急切。”茵梅不愧是叔衣带出来的,脑子转动地也快,迅速接了这话。
好歹是在外头,又不止一个贵人,申容自不能轻易垮了脸下来,再者她也没多嗔恼,估摸着真是有急事呢?储妃脸上的笑就也恢复得快,朝刘郢的背影行过常礼,由大宫女搀扶起身后,又对着同样行过礼的许林君笑道,“我这会正想透透气,我们要不要去后头的凉风池走走?”
“好。”许林君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恬静。
她比刘子昭出征前那段时日好些了,这一回相见,不像从前那样的忧虑,虽不能和婚前相比,但能渐渐好起来,也算是一桩好事。
估摸着也是和前线战报相关。南方战事为国朝天下最为紧要的事,不止是朝廷里,就是陌上人家、贩夫走卒间也多有议论,战况如何后宫中自然也能听着一些,听说还算稳定,前几日更是首战告捷。
话头涌上嘴边,她终究是吞了下去,只和许林君随意说了些闲话,无非问问京中近来发生的趣事,以及出了名的脂膏水粉这样妇人爱聊的话,也就预备散了。许林君嗫嚅了一下,却是顿住了步子,“储妃,有句话,我觉得当和你说。”
“什么?”她就问。
“原也不是想挑拨是非,只是那日瞧着实在古怪,章昆宫皇孙宴那日,你可知邕城侯那句话是谁提醒的?”
申容心头一震,当时她只当是邕城侯从流言蜚语当中得知——小玲姬是个舞姬。
毕竟宫里的事外人向来爱探讨,尤其这些个游手好闲的宗亲们,私下里谁不多说说?就和申容她们这些宫里人也常爱打探外头的事一样,可不想,背后竟然还有人提醒了?
许林君目光一闪,凑上前来轻语,“是王美人,正巧,可是你后院那王良娣的姑姑。”
“我心想,多半不会是无心,那样的场合,噤声最为妥当,她冷不丁提上这么一句,可不是火上浇油嘛,早前没来和你说,是怕我自己多想了,可私下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还是当和你早早说了,但我又想眼下她们应当不会如何,毕竟陛下如今养着病,人人弓杯蛇影,谁要敢闹事,是给自己寻不痛快,所以你也别生气,日后只提防着一些就好了……”
许林君后头一些絮絮叨叨的话,申容已经没心思听了,面无表情地等所有言语落了地,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是,我知道的,你放心。”
妯娌间的谈话就在这一场对话中结束,许林君最后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宽慰几句后方才离去。
凉风池旁的柳絮吹拂到眼前,一时恍眼,起了风,这边就不适合再站人了,茵梅将预备好的帷帽服侍储妃戴上,辇车已经抬到了一旁,申容就在大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辇车,一路幽幽地回想着许林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