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谁也不能确保这风最终会吹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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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小憩贪不过多久,就是主子们自己想睡多些时间,忠心的大宫奴们也不会允许,掐着时辰就得叫人。
刘郢也没什么起床的脾气,半搭着眼皮醒了会神,懵怔着突然想起申容起先问的那句话,唇边浮上笑意,再起身由几个小黄门服侍更衣,更是精神抖擞。
等喝了水润过嗓子,往前堂申容所在的位置再过来腻歪了会,低语说了句“他晚上过来”的话以后,就由人服侍换履去了。
申容跟着送他至大院门口,才从屈膝的姿势中起来,又被他搂着了腰身。
“殿下。”她惊慌失措地瞅了瞅两旁,虽说都是两个人身边随侍的宫奴,但这样也着实不像话。
“我知道这些时日耽搁了。”他也没在意旁的,只是瞧着她。
能与她说耽搁了的,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在说备孕的事,其实申容心里也没多埋怨他,本来这种事,于他这个夫主也非必然,没人逼着他做,况且这段日子重要,她没想过他还来履行这些事。
“您先忙好眼前的事。”她笑着说。
“好。”他便伏下了身,借着宽大的袍袖,往她腰臀上拍了拍。
虽然外人不能瞧着,可到底是大院门口,岂非荒唐?她就暗暗瞪了他一眼,不想倒惹得他很是痛快地笑了出来。
好像就是在等着她凶他一样。
她就瞧着太子那张洋溢起来的笑脸,忽而开始恍惚起来,直等人走后才渐渐回神。
院中登时迎来一股带着熟悉花香的轻风,她徐徐回首,望向了这座居住已久的金阳殿,就仿若两世的自己置身于此。
……
渐入七月,夏尾的余热散去,除却午时那会日头晒些,清晨和傍晚都还算舒适。
底下宫奴们的来往就和这天气一样,平平淡淡,即便有那私下认了亲的,还是谁和谁暗暗结了情愫的,终归都闹不出什么事,也不会传到顶上贵人们的耳朵里。
国朝内宫水静无波,各处照旧安之若素,尤其郑皇后的兰房殿,时不时来几个宫外来拜访的夫人,再有金阳殿的储妃去问安,和皇后膝下的双生子,可谓热闹至极。
一日赶得巧,刘郢留在金阳殿用早膳,听说储妃待会要往兰房殿去请安,念着他自己也许久没去瞧过郑皇后了,便特意推了几个赶早觐见的儒生,要同申容一道过去。
申容也没多话,顺道享受了一把储君的辇车。
出门前不巧和候在边上的尽善对视一眼,尽善笑着朝她望来,弓腰行礼,申容杏眼一路往下,停在了他的那双足衣上,再瞟上他的脸——可见的近来伙食不错,腮帮子都鼓了不少,巾帻下的冠缨都快兜不住肥肉了,活脱脱脖子上顶了个甜瓜似的,她脸上似笑非笑。
出北宫宫门时,太子忽而发觉落了橐囊,还没吩咐谁回去取,边上的尽中官回得极快,立即就抢了这活。
刘郢从辇车上瞥了他一眼,“去罢,快着些。”
夫妇俩往兰房殿来得也巧,正遇着阿权和阿思哥俩在皇后的寝殿内闹腾,起因还是两个都不愿意起床洗脸,郑皇后降服不住,下头几个奶娘老妪连同一众宫奴们也都奈何不了,就硬生生从平旦拖到卯辰,直至储君夫妇来问安,才将将只是穿好了衣袜。
叔衣朝夫妇俩投来歉意的笑容,申容倒是没多在意,她从来就没少等过郑皇后,犹记赵金还在世时,有时候特定来晚些,都还能等上小半个时辰呢。
只是这回又终归是不同了,她不禁侧仰着头去瞧太子,见他脸上也没丝毫异样,反倒是比她更先摆出一张和煦的笑脸,与叔衣说,“无妨。”
说完,就由着人伺候褪下鞋履,领着申容往旁室落座过去了。
她不由得暗自喘了口气,又觉得是自己太操心了——刘郢自小生活在宫里,早已习惯周旋其中,又何需她去担心什么?难不成就等这么一会,他还敢摆郑皇后的脸?
刚坐下没一会,忽见阶上跑下小孩的身影,隔着一道流云丝帛的行障,尚且不能认出人,不过在这殿内,除了哥俩还能是谁。
清晨日头正照进屋内,行障后小小的身影往阶下停住了步伐,依稀瞧着手里撺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不过一会,圆圆的脑袋就从行障旁探了出来,冲着里头的兄嫂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申容认出是哥哥阿权,佯装着嗔怒道,“淘气包,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便起身要去抱,不提防他下一瞬就将手里的东西抛了来。
尿戒子落到长案上,又迅速弹起来,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到太子华贵的锦缎衣袍上。
叔衣反应最快,迅速把东西拾了去。
可饶是如此,里头的污秽物还是漏了大半,从太子的胸口往下,滴到腰间的玉环上,沁出一层淡淡的黄色。
空气中登时拂开一股骚臭味。刘郢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一丝恼怒,刚好落入申容眼中。
不过她只是僵了片刻,就镇定张罗人来收拾了。
放在面上来看,这事说大不大——毕竟是兄弟俩,对方又是垂髫稚子,况且太子向来脾气好,如何会在意?可要是说小,也着实不小,是不是真兄弟还不好说呢。
申容接过宫女递来的巾帕,包在手上,伏身捧起储君另一边还算干净的长袖,用余光暗暗打量着刘郢,见他自己默然起了身,表现得其实还算淡定,后由着鱼贯入殿的宫奴们进来擦拭,哪怕连一声叹气声都未发出,甚至还往叔衣那宽慰了句,“小事。”
等储君身上淌着的尿液清理了,才往偏殿去更一身干净衣裳,申容起身跟随其后,刘郢挡了她一下,“你我都不在,未免失礼。”
她抬眸目注,安抚道,“耽搁不了多久,母后梳妆也要一会,我心里有数的。”
太子就没有多推辞了。
两三候着的小黄门躬身随至偏殿内,配合默契地服侍储君换下脏了的衣袍,申容就在屏风后候着,接过宫女呈上来的干净衣物,又回想起刘郢方才一闪而过的脸色——其实清早发生这样一件事,他有不悦是正常。可不知为何,她却总放不下心,阿权和阿思的出世是上一世不曾有过的、凭空生出的事,就和眼前拂过的风一样,谁也不能确保这风最终会吹向哪,又或是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越发深思,就越发沉下了眼,直到屏风后的小黄门退出来,才仓惶往里进去。
“怎么瞧你脸色这样白?”刘郢由宫奴去挂佩饰,打量上了她。
她定了定神,回得也自然,“早上吃撑了些,方才肚子不大舒服。”
“那你去解手。”
“我不要解手。”她立即嗔过去,“您赶紧的罢。”
“方才让你留那,你又不让。”刘郢有些好笑地转回了头,也没生气她当着宫奴的面催促自己。不过安静只片晌,忽地念起什么,又自顾自地啐了句,“这个尽善,还没见着人。”
这么一说,申容才后知后觉尽善竟然还没来,不禁扬起语调揶揄,“不是没找着罢?”
“大小也是个官了,这点事还做不好。”刘郢已经换好了衣物,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几步路重新返回正殿,郑皇后刚好从后室出来,盘了个简单松散的垂髻,并无发饰,身穿玄色袿衣,外头就罩了件素纱襌衣,虽是朴素,但因衣料丝滑典雅,也足以彰显出尊贵的身份。
倒是难得见皇后这副打扮,本就凌厉的气势,因此就更甚了。
三人一碰面,方才夫妻俩私底下的话自然而然止住,太子妃随太子在殿中落座。郑皇后好似还不知道方才的事,见着他俩先轻笑两声,“好难得见到阿郢,今日你们一道过来,可是有了什么好事要来告诉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