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还有什么事能避免王家人爬得太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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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车行驶得要慢些,入长安城时已是第二日天明,她一夜没怎么睡好,得知入了城,就下意识地叫车夫再放慢了速度,撩开轩前帘帐去瞧了一路城中街景,忆起太康四年被接进长安——三年下来,城中变化颇大,目今列肆邸舍增多,只因国丧期,道路两旁无人敢大声吆喝,一望而知被压抑起来的气氛。
再多行了一段路,便已能遥望到南边申府的一角屋檐了,纵然不能下车多逗留,可便是远远瞧上一眼,心中也能莫名安定,她忽而觉得眼睫有些沉重,便放下了帘帐。
等储妃一行入宫时,已是午时过去好一阵了。
申容回北宫后才知道太子还没回来,不过她也没过多去打听,或者是回来了,直接奔丞相府或天禄阁去了呢?反正他人忙事多,她向来也不清楚他的去向。
便自己在金阳殿正殿用过饭,预备略坐坐就往兰房殿过去说话的。正巧遇着明生过来,便行至后室,两个大宫女在前堂合上门,又将阶下的行障推了过来,里头的对话才渐渐生起。
“韩卫士也深谙这人情来往,不负储妃嘱托,已是将钱打点下去了,也倒结交了几个朋友。”
“他是怎么和你说的?”申容背靠乌木侧凭,挪开手去拿火钩,拨动着炉子里的银炭。
“说军中是有不满吕中郎的人,那几个人手中倒也拿着些消息的,只是谁也没想过招惹他,主要也是因他身后的王家,所以一时还套不出什么来。”
明生并没有抬头,只能瞧着身前的一座鹤身铜熏炉,视线再往上一点,便是储妃一只纤巧洁白的玉手。
见她动作稍稍停顿,他收回目光思忖,想开口提提自己的意见,只听头顶的声音传来,“你把王良娣害死太子后院一个孺子,以及险些害太子丢了一个孩子,这两件事统统传过去,让韩苌暗地买通人把消息在禁军里传开,尤其要让那几人知道。”
“有了把柄,话就敢说了。”
明生沉思了一小会,便应着退下了。
人走殿内一时寂静,只能听着熏炉里隐隐的烧炭声,申容放下手中火钩,又望向了明生方才回话的位置,手指覆在凭几边轻轻地点了许久——王美人实在聪明,上次让王慧去找了一回太子,知道碰了壁之后就再没了动静,她王家在前朝也很低调,不如先前的田子士那样张狂……
这些日子申容一直在想,还有什么事能避免王家人爬得太高呢?国朝施行连坐,也重礼法,就算吕傅的事还殃及不了王家的根基,可只要被泼了一丁点脏水,这个丞相位他王佑炆就半点别想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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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太子并未来储妃寝殿,元秀说:“夕食过后殿下去偏殿瞧了会小玲姬,一句话都没说,只盯着她看了会,后来就走了。尽中官说殿下夜里还要往丞相府过去,估摸着今日回了也会歇在含丙殿,所以咱们这不必留灯。”
“奴婢试探着问了两句,说是昨夜殿下回了小南山,听说您自己回了宫,后来脸色就一直不大好了。”
“他后来还自己回去了?”申容终于从困顿中清醒一些,这天屋子里一暖起来,着实也让人犯困,尤其饭后这会。
“是。”元秀瞧了她一眼,茵梅也听出了里头的意思,便躬身上前,“储妃,我们是不是不该提前回来啊?不然去和殿下认个错?”
说实话,申容的心底是不愿意去低这个头的,就算她不应该自己先回宫,可往前不是刘郢先抛下她的吗?他又可曾想过自己每每做好的决定,临时强加在她头上时,她会不会不开心?她是依附刘郢而活没错,她现在所有的一切,包括母家势力,也都是依附的皇权。
可她就该要像个物什一样,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她自认为对待起刘郢来,算是费劲心思了,从这一世入宫遇见他起,她几近全部的时间都是在琢磨他,配合他……
她不知道还能如何做到更好?
“储妃?”茵梅在她耳边再唤了声,“我们何时去?”
她才又蓦地回神: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她也该要清楚自己在刘郢面前的位置,便是有了脾气又如何?她也不能在他面前做出半分恼怒的样子。
平时调情打闹便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和刘郢、和那位太子爷置气?
她是等了一会才往含丙殿过去的,先在门外昂首去看了一方这皇城的上空,那月色着实不如东山,哪怕是同在一处地方,也都不如南宫阙楼上所见。
里头的小黄门说太子还未归,她便站在外头等了会,哪怕那宫奴说露水重,让她进去,她也没挪动位置。
就这样过了大约近两刻钟,太子方才回来,他的神情好似还有些着急,下了辇车便大步走过来了,这样的时节,额上都冒着汗雾。尽善跟在后头也作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又朝着储妃这挤眉弄眼,任谁都能猜着他的意思了——便是要告诉储妃,不多亏了他去告知太子这事,这会只怕都还不会回来。
“殿下。”申容迈开步子上前行礼。
欲行未行时,双腿却似软骨,半点支撑不住,还没屈膝就先侧跪下去了。储妃身后站着的两个大宫女动作稍慢,特地给了太子一些时间,让他去扶。
“怎么不进去等着?”刘郢拉起她的动作自然迅速,也没心思在意旁人快慢。
“怕殿下您恼。”元秀在后头小声嘀咕了句,“没敢进去,储妃昨夜就冻伤了脚,小南山那边又没备着药……”申容立即回眸瞪了她一眼,两个大宫女登时低头噤声。
话都已经说出了口,原因再清楚不过,刘郢顿了顿,一时没说话,就是心里还有些不太爽快,过了会也依旧将申容打横抱起,朝着里头进去了。
后头宫奴一并跟上,茵梅和元秀交换了个眼色,心领神会,尽善抬眸也看了二人一会,洞若观火,被哄的男人兴许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可这旁观者,又岂能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