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着实不喜欢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这样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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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心海的浓情蜜意就瞬间消失殆尽了,申容缓缓睁开双眼,汗水已是逐一滚到了睫毛上。
忆起那时在天门殿内,当成帝提出让她“辞妃”,太子好像是想说话来着,可她——她垂下了眸子,心底不觉发出一声冷笑——也许是知道最终辞不了、也许是那一会对峙的心思上来了,总之她确实是很快就接受了,她也确实并未想着在此事上斡旋多久。
“因为我,我着实害怕。”但面对刘郢,她还是违心地解释,“我也怕连累了殿下您。”
“是吗?”
显然,这个回答并没有说服刘郢,真到了那般时刻,第一反应也不会是如此,人都是会畏惧的,何况那是在天门殿上,就算是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也会被震慑住,可她哪怕是第一下的反应,都没有和他求救,反倒有种心灰意冷,淡然接受的意思。刘郢早知道了,她肯定会有得体的解释——她向来也是如此得体的。
这一瞬间,往前所有被压下去的情绪陡然升起,不论是为她说“只求好好活着”也好,还是为她果断应下“辞妃”也罢,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对他究竟有没有情谊?有没有男女之间真正的爱。
“那若当初太子并非我,你嫁的是他人,你会如何?”这问话猛地一转,根本就不给申容时间思考,为的就是要这一瞬看到她下意识的神情,才能探究到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刘郢知道这个问题会吓着她,但他不能控制住自己要弄清楚。这些时日他思索起申容,心底的这个猜忌就像一个草球一样,越滚越大,堆到嗓子眼,扎得他又痒又难受,若是还不吐出来,他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诚然,申家女是这个天下最适合做储妃的人,对外八面玲珑、对内完美服侍夫主,按理说他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可他只觉得越来越不够——刘郢忽而感到喉头的干涩,他不得不承认,他感受不到她的爱,就算往前恩爱有加,仿佛也不过是得心应手的应付。
毕竟,她也从来没有真正吃过醋不是吗?
以至于后来他甚至想看她真正动一次怒、耍一次脾气,不论是为了他去别的女人那儿也好,还是为了他三不五时不回宫也罢,哪怕……哪怕是和那市井妇人一样吵吵闹闹的,好歹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爱人。
男女情谊若为真心,本就会带有一些缺陷,不爱的时候两个人都可以是完美无缺的,可若要真爱上了,妒忌、猜疑、独占……所有不好的东西也会统统涌上来。就像他待申容,原先他也不在意她的目光放在哪,他知道她只会是自己的妻子,也没有胆子去做一些逾矩的事。可自从他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就会观察到最细微的地方,不断深想——就好比刚进园子的那会,她的第一眼是望向的苏泓。
他知道申容必不可能与苏泓产生情愫,可他那一下也是真有些躁了,即便很快就消弭于无形,可只要再见着她,就又能迅速被带起来。
方才沐浴时,他满脑子想着她冲苏泓笑。所以后来他下意识地提到了苏泓,说起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甚至开始想,如果当初坐上太子位的人不是他,是其他人,她会不会为了求活,在那人面前也同此刻一样?
他着实不喜欢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这样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他需要弄清楚,这个猜忌的答案。
“我当会……学着爱上他。”被折磨得久了,再是个能忍耐的也受不住了,申容咬着牙回答,“可若只要瞧见了您,就会忍不住动了心思,但又碍于我的身份,不能爱上您,所以终身郁郁寡欢。”
说完心底即刻跟了句:这么回答你可满意了?
这答案勉勉强强,太子脸上的神情倒没有方才那样严肃了,他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又少不得还是要嘲讽,“你这嘴皮子倒厉害。”
“那还能如何嘛?”她哼哼唧唧,从太子的双臂中环过去抓了两下,以此泄恨,“为不可能的事……问我,我如何能知道,这辈子已经爱上您了,我还能爱谁去?”
“你说的是真的?”他又停住了,寒潭深邃的瞳仁对着她,仔细地端详起她所有细微的神情。
“那还能有假吗?”回答完,她就立刻别开头去了,女儿家媚眼如丝,一副实在遭不住了的模样。
再是个男人也抵抗不住了。
太子大笑两声,得了满意的回答,心中畅快,才肯再活动开来,将心中的那些烦闷一同挥散。
*
第二日一清早,太子就出去了,申容昨夜关于“毕貹何时下台”的问题终究没有得到回答。
实在也不是头一回太子在她未醒时离开了,不知为何,当她侧着头望向床榻空着的一侧时,竟莫名地放空了很一会。
小南山的清晨日暖风和,金阳殿跟来的宫奴们守在边上,她就一个人在草场边溜达了几小圈,随后尽善来传话——便又过去陪同太子一起用了午膳,如同上次一样,席间仍只招了一个苏泓陪伴。
她安静饮食之际,不禁思考起了刘郢的心思,既然他留着苏泓还有用,就势必不能表现得同往前不一样,不然以苏泓那样的脑子,只怕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见微知着。
又不禁哂然一笑,伪装这件事对于刘郢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若他昨夜不主动说起苏泓的真实身份,今日席间二人对饮,只怕她都看不出半点不对的地方。
饭毕二人的对话也寻常,说起了朝内外大大小小的事,南方边疆局势,申容就静静跽坐太子身旁听着,全程无话。
下午听闻太子喜爱的宝驹给牵到了小南山,几近未时,又来了几个年轻世子,便又是儿郎们自己的娱乐活动时间。
跟来的还有两个世子妃:马氏和边氏——也不知是否刘郢交代下去的,还是那两世子自己懂人情世故,知道储妃在此,无法参与他们的活动,必定无趣,所以自觉带上了女眷。
申容倒没在意底下人的心思,只是在心里啐了刘郢两句:明明说着是带她来解闷的,除了白日吃个饭,晚上行房事,夫妻二人还有几时是在一起的?
不过她也不至于真在心里和刘郢计较上,若要计较,最后不好受的还是她自己。
“听说被咬了半边耳朵。”
“真的啊?”
“是,当时事情就传出来了。”
她的身边,两个年轻的世子妃还在议论着这些家长里短的新闻,方才说的是廷尉张卿家的二公子,听说是此人在外偷了人妻,那家家主乃郡下小官,人微言轻,奈何不了张家,头两回在屋舍外头听出了动静,都只做不知情,后来忍无可忍,寻了一日夜里破门而入,竟直接咬下了张二公子半边耳朵。
储妃就默默地听着,啜了口雪饮,又见马氏回首面向了自己,“储妃您说多荒唐,还有个说法,说是那男子本来就不能生育,所以前头几次都装作不知情,只要能抱个儿子就成,最后那次啊,还是听张家公子要带走他媳妇,才忍无可忍冲进去的。”
“那最后可得了个什么下场?”申容垂眸凝视上身前的果盘。
“张家势大,张卿又心疼儿子,怎么能罢休?听说那对夫妇都被——”马氏作势凑近,声音也压低了,惹得另一旁的边氏也急忙挪了过来。
“听说等风头小一些了,张二就派人将二人双双毒死了,后来只说是暴病而亡,不过就算外人觉得蹊跷,也无人敢提,谁让人家爹是廷尉,在朝里当官呢。”
倒真是荒诞,申容便感慨了几句,“三人身上都有错处,那张家二郎目今又是在做什么?也是在朝里做事吗?”
马氏奚落道,“他家也就张卿有些本事了,大公子是个病痨子,二公子是个纨绔,就整日城里城外四处溜达呢。”
“也成,不祸害到朝里来就行。”
随后再说了一些闲话,眼瞧着日头收了,屋内也起了些寒气,她原本要寒暄着让两个世子妃一同去用饭,逢着太子身边的庆喜来回话,说太子让太子妃过去,便留下园子里的那几个仆妇招呼世子妃,单自己过去了。
等随人到了地,又见不远处的泥道旁停了辆马车,心道:难不成今夜就要回去。
才走近,里头的太子撩开了帘幔,朝着她伸过手来,要接她上去,“走。”
“去哪?”她就问。
“去看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