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田家主母薛氏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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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宝湖上的皇家小宴最终在一众沉默声中散去,那两个舞姬最后还是进了太子宫,申容这个储妃后来也没受到责罚。
她认错的态度倒是令成帝稍许满意,而这谦虚之中,又还有些不卑不亢。
天子打量了她许久,拍了拍膝头,俯身丢来一句话。
“既然你说你有错,那两个舞姬你替不替阿郢收下?”
陡然间,她觉得自己该要庆幸成帝的头风没有发作,起码他还愿意清醒着与众人对话,也很讲公道的不乱罚人。
但是这问题一抛出来,就相当于将他的态度也给摆明了。这些女人是肯定要送入刘郢后院的,他作为君主,无所谓后院女人要如何管理,他要的只是一个皇孙,一个不论出自谁的肚子,只要是他刘家种的皇孙。
申容起身时呼了口气,到了这一刻才能卸下防备。她想这场闹剧终于可以收场了,便要再跪拜领下成帝赐的恩。
岂料身子还未倾下去,身旁的黑影就随着奇宝湖上的微风一同靠近了她,她的右手被他抓起,那高大的男子带着她一道,沉声说,“儿子收下,谢父皇赏赐。”
来不及反应,她的所有动作就随着刘郢的带领,一应恭顺完成。
*
到了六月,申容这个太子妃依旧整日来往于金阳殿、含丙殿和兰房殿三宫之间。自上次被成帝为难过以后,她反倒是越发受太子和郑皇后的关心。
现在就仿佛她是这全天下最委屈的人,丈夫和婆婆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只想着她,得了空也要拉着她往自己身边待着,多说贴己话。
当然,郑皇后关切的行动在刘郢之上,毕竟太子自己日理万机,忙着一边处理政事,一边还权给成帝,他能做的顶多也就是得了新鲜玩意差人送到金阳殿,再不就是多几个晚上陪着申容而已。
这里头最看重的,还是这子嗣的问题,郑皇后逢着和入宫拜访的命妇们说话,都要打听打听外头有没有好医者、好方子给人怀上的,于是金阳殿里头也热闹,时不时进来个黔首穿着的医者,就随着叔衣和两个中官一道,在正殿内给储妃号过脉。如今不单是宫里头自己养着的太医,就是外头的好几批医者,话里都是一个意思——“娘娘无异”,若着急求子,都只能是开些养身子的基础方子罢了。
所以,后院众人都没个动静,就没人想着给太子爷瞧瞧?补补的?
申容自殿门前送走叔衣和医者,也没急着回身,就望了眼廊下的几抹绿景,过会又将元秀唤上来了。问:“田氏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
“昨夜不知怎么闹了肚子,听说今早就往太医监去看过了,说是着了风伤寒,吃过几味药,眼下正养着病的。”元秀一边说,申容就抬手接起了屋檐落下的露水。这大宫女看样子话犹未了,说完上前小半步覆耳接道,“田家人昨日夜里又来过一回信。”
到底,压得住宫里头的田婉儿,也压不住宫外那蠢蠢欲动的田子士,不过也无甚大事,留着传信也好,这些家信来一回,明生往太子那回话的时候就多提一回,这厌恶日积月累,就等着刘郢自己忍无可忍,一次爆发。
申容思索着回身往屋内走去,声音还有些懒懒的,“说什么了?”
元秀回道,“想要往良娣边上塞个使唤的人进来。”听着这话,她轻轻一笑,“想怎么塞进来啊?”
刘家皇宫又不是前朝姬氏,万事只要用钱就好商量,深宫里头难不成还差个人伺候你一个小小的良娣?非得赶着司直府自己送人进来?这意思不是瞧不上皇宫训练出来的宫奴们吗,郑皇后能答应?
“尺牍上说,后几日薛夫人会入兰房殿拜访。但具体哪日还不清楚,总得等娘娘先应允的。”
申容就“噢”了声,想田婉儿亲娘都派上来了,可见田家也知道田婉儿这个良娣在太子宫的处境了,她一面往席上落座下,饮了口热水,又一面瞧上身前的茵梅和元秀,“田氏知道你们瞧了信没?”
这回话茵梅接的,“储妃放心,晚翠那丫头做事还算稳当。”
她便点头收回目光,没有再追问下去,等阖眼眯了会神,才再悠悠然说起,“瞧好时机,到时候我们也过去热闹热闹。”
两个大宫女低眉应下,茵梅随即跪到储妃身旁,将博山炉里的香饼更换过,元秀就躬身退至一旁,候着等吩咐。
殿内是一片令人心安的沉静,如今她们两个都跟主子有了默契,话不用多问,已是清楚了接下来的安排。自太子妃入住金阳殿起,放眼眼下整个后宫,哪里不布着几个她们自己的眼线?就算是皇后的兰房殿里头也是如此。
三宫之间要有什么消息,金阳殿也能第一手知道了、要做个什么事,也不会太麻烦。
人手里的力量就是这么起来的,要是眼瞧着哪个主子得势,久而久之,便是不用她们自己主动去寻,也上赶着一堆要来依附的人,便是田婉儿手边的亲信晚翠也是如此——若不是田家女自己狠心杀了贾良,让晚翠心生恐惧,也不会有后来暗中倒戈她们一说;还有那兰房殿的阿勇,头前更是没人正经和他提过,他自己也懂事,逢着金阳殿的人过去,就凑上来说话巴结,似乎总想要在金阳殿的人面前讨好讨好,尤其遇着茵梅和元秀两个,姐姐、姐姐的叫得勤快。就跟人真是他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姐姐一样。
大约是知道自己年纪小,将来要是郑皇后不再掌管宫务,后宫里头的主子就是申容这个储妃了。
聪明人总知道要为将来计——提前给自己露露脸,总是好的。
类似这样的角色还不少,几个不敢往储妃这个主子面前来奉承的,就巴结着茵梅和元秀两个。
渐渐的,金阳殿这两个大宫女手底下已然织就一张关系网,再加上有叔衣那个皇后大宫奴的刻意放纵,二人不知不觉中,也算得上个宫奴头头了。
所以这薛夫人要什么时候入了宫,金阳殿这头想不知道也难。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兰房殿那头便传来了消息。田家人倒也确实是有些本事,头天往兰房殿送了几批东西以后,第二日就如愿入了宫。
那日薛夫人刚往席间一坐,屁股都还没热,常往兰房殿问安的申储妃就过来了。
“母后有客人招待?儿媳先避避。”她好奇过后,扬着一张笑脸,作势要退下。
郑皇后招手留住,“这是田氏的母亲,你也来见见,过来同孤一块坐着。”
彼时的薛夫人都还不认得申容,听着这两声称谓,又仔细瞧了瞧身上华贵的服饰,猜出人来,神色不禁一变。
怎么来得这么巧,好不容易入宫一趟,就遇上了这位主……
“还是婉儿姐的娘亲呢。”申容经人伺候褪履朝里来,又习惯性地在皇后边上倒起了甜浆,开口先没理会田家夫人,而是对着郑皇后聊起来,“这几日天热,人人都爱在屋里备冰砖,可晚上睡过了头,踢了被子又容易受寒,我屋里都病倒两个伺候的了,母后您晚上可要留心,尤其阿权和阿思房里,”
原是突兀的一句问话,会来事的人怎么也该顾忌着客人先的,可要是提到小皇子,郑皇后没多想,况且申容这孩子在她面前向来体贴懂事,她就着儿媳妇奉上来的水喝了一口,“孩子们都还好,减些衣裳就是,几个奶妈倒确实,尤其那几个胖的。你这么一说,回头可得仔细着,别因为自己热了,就在屋子里用那寒气重的东西。”
话是对着申容说的,可说完就盯着了叔衣,这是对奴才们的嘱咐,叔衣不免赶紧点头,“是,娘娘。”薛夫人交际场老手,瞧准时候赶紧开口,“是了,天一热人不免贪凉,正好下头人从白鹤堂送了些薄毯上来,都是新赶着制的一批,妾身自家无福消受,今日一同献给娘娘。”
白鹤堂的锦毯向来有名,和乾州的珠宝玉石差不多,不过因为锦毯难制,老手艺人几年才能出一批上等的,所以花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不过皇家要想享用到,肯定也不会太难,只因郑皇后鲜少拘泥到这些用物的上,所以下头人也就没那心思备了。
郑皇后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东西,往下瞧了一眼,还有些不屑的,什么好东西她能享用不到?念着这薛氏也算是有心,才给了一个不深的笑,领了她的情,“你用心了。”
但她心里还明白——田家女儿私底下陷害申容的事,抛开私心偏谁不说,田家女儿也确实不像话,才嫁进来没几年,就开始卖弄起心机、耍起手段来了,这样不安生的人谁会喜欢?
要说也是这长辈们没教得好,不然往好了教,怎么也该像许家女儿、王家女儿那样,本本分分的。
郑皇后收了声不抛出话去,申容就笑着一同望向了座下的薛夫人,又见她的目光也打量到了自己身上,随即也是卖好地一笑,“来得匆忙,不知会撞见储妃,回头差人也给储妃备上,对了,家里有个老妪,擅做蜜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吃甜,回头叫婉儿领了给您献过去。”
这意思,还是打算把田婉儿接回家去一趟?申容没着急客套应下,先与身边的郑皇后对视了一眼,只需一个来回,便算是有了一番无声的交流。
郑皇后又岂会看不出里头的名堂?两年了才想起拜访一次,还一来就好几大箱东西进献,还不就是带着事来的?估摸着也是懒得周旋下去了,她索性眉毛一撩,还有些慵懒地道,“阿容她啊,不喜好那些甜腻的东西,行了,你直说罢,今日是为什么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