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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殿下,您多疼疼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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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良娣的这一晕,晕得时机正好。逢着太子和储妃都在,如众星捧月般将她捧回了金阳殿。

只是这回边上多了金阳殿的宫女,又有太子的肩辇候在边上。不必再劳累着太子将她抱回去。

丙舍前堂候着一堆含丙殿和金阳殿的宫奴,太子和太子妃就在正堂,等着太医诊完出来回禀。

申容安之若素,头一回安安静静地待在丙舍里头,便偏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的陶瓷罐子。田家女儿的喜好还是那样,屋子里头全是瓦罐炉子,一点绿叶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她忽然又想起上一世那时候,明明是占地更少的丙舍,却远比金阳殿正殿热闹。刘郢只要得了什么好东西,或是从外头自己带来什么好的,只差人往丙舍里头送,宝贵东西就往屋子里码。即便是一堆罐子炉子的,也不会显得这里死气沉沉……

“殿下,良娣她——她——”太医躬身退出,往太子跟前扑通一跪,顺道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太子夫妇二人同时回神。刘郢方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还算放松,瞧太医这副模样,眉头立即就皱紧了。“怎么了?说话。”

“是,是中了毒啊!”

青天白日的,下午的日头还没散,屋里屋外都透着一股燥热。还得呈着冰块上来才能给人神思也放凉爽了,才有精力去思考的。太医的后头一长段话接着说——说好在田娘娘误食的洋金花不多,但凡再要吃得多一些,这会估计人都没了。

汇报完再开了药便退下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一时无人开口,申容缓缓扭头看着了刘郢,下唇微末颤抖,“中毒?”

太子爷的眉眼间已是泛开了一片阴沉,没理会申容的话,冲门口的尽善沉声道,“去查,是怎么回事。”

不管田良娣受不受宠,终究是太子宫里的主子,谁要是真毒害到主子身上去了,一句话就能处死。若是背后还牵扯有其他人,也是要立即查出来,一并处理干净。不然闹得整个太子宫人心惶惶,那便什么事都不必做了。

尽善得了令还没来得及出去,太子又叫住了他,“吩咐人不许擅自议论,要有一个字传出去了,立刻打死。”

倒是真真的第一回,太子直接下了死令。尽善惊愣过后,迈出去的腿都崴了一下。

刘郢也没了心思多说什么,起了身原本打算径直出。估摸是才想起身旁还一个人,胸口的气压低了才回头与申容说,“你也回去待着。身边的人留神好,无大事不得出去。”

“是。”申容起身行礼,目送太子大步离开。

到了这个份上,屋内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气氛,她自当不会多言。说多了反倒说不准招惹着他。

国朝宫闱内下毒的事,想来今朝还是头一回,又是发生在自己宫里,他作为这一宫的主人要有些心烦意燥也正常。

她侧目瞟了眼后室,见田婉儿还没醒,周身的惶恐作态自然褪去,显露出一张冰冷的面孔。无论下毒与否,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形象在刘郢心里的总是被打破了一些的。管事管到后院里都出了下毒的事了,他心里能满意?

回金阳殿的时候茵梅和元秀就迅速随了上来,守在前堂门口。

殿内其余人等退下,屏风后便现出了明生的身影。

……

下毒的事很快有了结果,田良娣乃是喝了泡着洋金花的热水,才晕过去的。而那呈水过去的人是一名小宫女,唤作阿巧。

正是前两月储妃安排给田良娣的使唤奴仆。

原本是个普通的小宫女也就罢了,主子们一句话要打发出去还是处死了都可以,但后头的人是申容,那里头的含义就不同了。虽然太子后院储妃和良娣的关系向来和睦,但到底还是存在着一层天然的竞争关系,要说是为了这层关系而要害死谁,也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有心人要稍微深想一些,也能觉得不对劲,储妃的受宠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不受宠的是田良娣。若要生了害人之心的,怎么也应该是田良娣啊。储妃又有什么理由要去毒害田良娣呢?

太子后院里的事不能流传到外面去,自然就都是太子宫里的人在议论了,不过金阳殿都是申容自己的人,也无人敢多说,闲言碎语的便只能是含丙殿这头的宫奴们了。

方才提出疑问的便是尽善的徒弟庆喜,他确实是个胆子小的,却也只是对主子们和他师傅,一旦到了私底下,议论是非的能力他敢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含丙殿隔着两条廊道往西坡下去,便是一排排宦人的屋舍,平日这群宫奴们要是不伺候了,就多宿在这。只有宫奴里官位大一些的,诸如乙和宫里那几个常侍郎和皇后身边的叔媪,才有那个能力往宫外去置办粮田宅院。像他们这些个年轻的,就算是尽善那位太子跟前的红人,都尚且只能随着主人的宫殿,住在犄角旮旯的下房里头。

正因为住的人都年轻,性子还没那么稳重,所以有时候议论起事来,也不讲究一个怕——哪怕太子才说过“议论者打死”。

毕竟也没真见识到太子处死过谁,所以这些个人心里还不算畏惧,只当他是嘴上说说。

“也不见得就没有理由。毕竟太子后院里就两个女人,就算不得宠,但在眼皮子底下,瞧着总是不舒服的。就好比,就好比你吃鱼卡着刺,总要清理了才干净。”接着庆喜话的,是含丙殿后头打水的小黄门,矮矮胖胖的,名叫石琮。

他说一段,就瞧着身旁的一个人。一番言论说完,一共打量完了身旁的四个宦人。

四个宦人同时点头附和。

“那也不是这么个理。”往蒲席上躺着的是殿前打扫的小黄门海三,算是这屋中话稍微少些的了。起先他们那几个议论分析得热闹,他一直没做声,一听石琮说了这么有偏向性的言论以后,这才盘着腿坐起了身,开起了口,“凡事讲究证据,单因为你揣测人太子妃娘娘有了这个心,就觉得她有了这个理这么做,那天下得出多少桩冤案。”

许久不说话的人一说话,多少有些生硬融入的尴尬。

石琮和身旁两个宦人互相看了一眼,嘴唇撇了撇,不就事论事,只看有人反驳自己,便生出了不悦。

何况这说话的人,还是惯爱特立独行,向来不讨喜的海三。

庆喜因为有尽善徒弟这层关系,所以在这群人当中无形中地位拔高一些。瞧出两边人暗暗较量的气势,一双狭长的眯眯眼来回打量,做老好人的出声,“总之都是我们在这胡乱猜,说不准,又是那小宫女自己下的毒呢?这年头人心猜不准,有些人天生就是坏心眼。”

有地位更高的人帮着中和,石琮立即跟声,“您说得也是。”

海三却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便重新躺下了。别说是庆喜了,往前就是到了他师傅尽善面前,他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

庆喜先前还好,不想为这事闹起来。大发善心地给劝住了,见有人还对自己不领情?他面色先是一怒,往蒲席走去,正准备对着人踢两脚示示威。

前头布帘子一揭,却是有人进来了。

屋内几个宫奴纷纷回头,见是被安排去了金阳殿的明生,便统一立刻起了身。奴才们之间虽然不必行礼,但是地位低的对地位高的,总也需要哈个腰、躬个身意思意思。

别看都是一群宫奴,里头的等级划分也是有规矩的。

这个明生虽然被太子派去了金阳殿,不属于含丙殿的人,但大家伙心里都有数他真正服侍的主子是谁。给太子爷单独做事的,那地位说起来,可以媲美尽善。

他们这些个往下的宦人们,自然也得敬重着。

只是起身的人里头,不包含有海三。他安然躺在席子上,便是听着动静抬眼往上看来一眼,也没要打招呼的意思。

明生也没计较这些,他不比尽善,不喜欢在这些个小宦官们面前耍威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在海三身上放了一会,就找着门口的位置靠站着了。“我上月放这的酒呢?”

“还在这呢。”石琮应得勤快,也是他帮明生保管着这禁品的——国朝皇宫里不允许宫奴们在宫里头喝酒,虽是如此,但下头人总不会一味墨守成规。

好这一口的,都是私藏在不起眼的地方,等想喝的时候就拿出来尝尝,喝完若还剩了,就继续放回去藏着,等下一回继续。

这酒,都还是明生上次出去采买带回来的。

石琮屁颠颠地从地砖下头的土坑里拿出一座小酒卮,又屁颠颠地捧着送至明生手上。全程明生并未想着和屋内人搭话,等拿了酒,就和来时没个招呼一样的,又直接帘子一撩出去了。

屋内众人明显是重重地松了口气,更有厉害的,好比石琮身旁形容最为瘦小的小黄门,更是拍了拍自己胸口。

虽然明生这人不喜耍威风,但光是这份沉默就够骇人的了。

*

下毒的人一经查出,金阳殿内也是及时收了消息的。

只可惜查出来的时候申容正在兰房殿服侍郑皇后,虽然听了茵梅带过来的消息,却也实在抽不开身。

“良娣往含丙殿去了。”茵梅再追了一句。

她双眸微闪,修得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低声吩咐,“那就叫明生多留神,看看田家女儿是在里头哭还是笑呢。”

自然,笑是不能在含丙殿笑的,要是笑了,又怎么能是田婉儿做事的风格?

含丙殿内的气氛一如兰房殿里头的压抑。

刘郢抚额神伤,身前便是抽泣的田家女儿。她身子才刚好一些,勉强能起床了,闻着消息就往含丙殿过来,七月天还热着,她穿了件月白直裾,外头还套了件禅衣,便是如此,身形也消瘦。往地上软绵绵地一跪,捻着袖子再一呜咽,仿佛门口吹进来的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了去。

再一抬起双眸,长长的睫毛上都挂着泪珠,眼底鼻尖是哭后浅浅淡淡的红,与傅了粉的白嫩肌肤相衬,还有丝云娇雨怯之美。

田家女与太子说:出了这样的事都怪她自己,定然是她这段时间摔了腿,没关心到下头伺候的人,没注意着及时打点下去,所以让阿巧心里生了恨。

说到后面愈加委屈,便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此事定与储妃没关系。”

“是,阿容的性子我知道,绝不能害了你去。”太子终于有了一丝动静,瞅着田婉儿心有不忍,皱眉开口,却是为申容辩解。

田婉儿便垂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虽是不再提,可身子却依旧经不住地颤抖。

一缕刚刚好的微风吹入含丙殿,将她的发丝吹落。美人低垂着头,地板上还残留着几滴似珍珠般的泪珠子,不仅可怜,还卑微。她就听到太子叹着气,“你也——”

话刚出口,便再是忍不住,田婉儿咬着下唇往刘郢那儿膝行去,“殿下,妾好害怕。”

“你不时常来妾那儿,妾……”说着,便又是欲言又止。

有些话说一半便可以了,不接着往下说,便越能让人清楚地感受里头道不尽的辛酸与委屈。太子与良娣成婚也有一年了,太子往丙舍跑的次数,如今算算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美人日日夜夜独守空房,还经人下毒要谋害性命。

能有这个胆子,不就是打量着她不受宠好欺负吗?

屋子里头的动静,站门口的尽善皆能听到,他耸了耸肩,心道这田良娣终于是打算动一动,反抗反抗了。

好,好啊!

“你如何?难不成还叫人欺负了去?”到底还是和田婉儿相处少了,没有和申容那样的默契。刘郢一时没能联想到田婉儿藏一半的话是什么。

田婉儿一步步靠近,这会已经是如愿钻到了太子的怀里,泪水终是止住,只是声音仍是隐隐哭腔,就依旧叫人不由得怜悯。她说,“也是妾自己不知道看人脸色,若是之前事事留心,打理好,发了赏赐下去,也不至于轻易得罪了人。”

说着说着,好不容易收住的泪珠便又直直往下掉。她也好似才发觉自己不该这样没规矩,就抽回了身子重新跪直了,颦眉蹙頞,娇喘微微。

“妾有口难言。殿下,您多疼疼妾吧!”

……

经田良娣这么一哭,太子这夜不出所料的宿到丙舍去了。

夜里起了一些风,南边的窗牖上树影婆娑,金阳殿正殿内灭了灯,屏风后头幔帐放下,元秀和茵梅都自觉跪坐到塌边守着。

从前刘郢不睡在申容这儿,屏风前就会铺上一层厚实的毯子,旁边再支个卧榻。元秀和茵梅两个人是轮换了守着的。

今日两个大宫女好似都明白什么,不仅一同往后室过来,也都不说要去卧榻上躺着的。

“干嘛?瞧着我可怜啊?”帐中人轻轻一笑,好似心不在焉,只是听语气着实不轻松。

茵梅答,“奴婢们就是想来陪陪储妃。”

里头人又是讥讽一笑,“有什么好陪的?从前他又不是没往那去过。”

话音落下,没有人再回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有了一个肯定明白的回答——可从前,到底是不带真宠爱过去的呀。

这话屋子里三个人都是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主人是逞强不愿意说,两个宫女是不敢说。

于是那两道素纱帐被拉开,申容索性趴下身子,撑着脑袋望向她俩,心平气和的,“若拘泥于眼前小事,那往后要做的所有事都会做不好。”

“你们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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