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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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
清冷的秋冬落叶遍地，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皇宫，无人打扫也依旧荒凉。
一袭青衣缓步而来，踩在石板上发出沙沙的脚步声。她站在远处，望着独自坐在湖边的熟悉背影，不禁触景伤情，失落低语道。
“都怪我，我不该弃你而去，是我害了你……”
皇帝缓缓起身，并没有回头，声音清冷而漠然。
“明明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做你的闲云雅鹤，为什么还要回来？”
青衣女子没有回答，径直拔剑，神情哀伤。
“从今以后，我何潇潇要替你守护这天下苍生，就算背负一身骂名也在所不惜。”
男子终于转身，嘴角上扬，戏谑道。
“哦？难道你要做弑君、杀夫，千古第一毒后？”
女子的目光渐渐聚焦，森冷道。
“你觉得，我会在乎世俗的眼光吗？如今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一具尸体。”
陈狗儿，乃丽州太守陈定远之子，其母刘氏为陈府管家何农买来的童养媳，与其子何巨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年后生的落落大方，美丽动人，因而被陈定远所喜，强行据为己有，收为小妾。然，刘氏生性刚烈，产子之后自缢而亡，陈定远怒不可遏，于是将他们的孩子取名为陈狗儿。
六十余年前，天心道魁首赤阳道人，率领九位真传弟子探寻古代遗迹，传说乃是一位两千年前的炼气士之墓。然而，随着深入其中，赤阳道人发现墓主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便是某个古国的开国皇帝。因此，墓中凶险异常，机关重重，三名真传弟子陨于此间，而赤阳道人带领余徒逃出遗迹之后，不到三年也便离世。
五十余年前，青山道人与另外五位师兄弟，隐居于望月山，其缘由不得而知。但根据梅花道人寄给弟子的书信中判断，这个决定或许是来自赤阳道人的遗嘱。
四十年余前，青山道人受故人所托，下山收王小五为徒。之后不到两年，望月庙发生了未知惨剧，天心道六子皆陨。
但，这仅仅只是故事的开端。
三十年前，曲州普渡寺枯寂禅师圆寂，弟子整理他的遗物之时，意外发现了一封多年前来自于赤阳道人，写给枯寂禅师的信件，内容为咨询有关不死之魂，恶鬼夺舍等秘辛。枯寂禅师的弟子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立刻联系了各大道门，在结合此前诸多事宜线索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炼气士古墓中，很可能有一头千年厉鬼，随赤阳道人一行人重出生天，附身在了他的六位弟子之中。但当时的赤阳道人身受重伤，无力驱鬼，于是让青山道人带领众师弟隐居于望月山，防止厉鬼逃脱的同时，私下授意道法最为高深的大徒弟青山道人，命其想办法从中将厉鬼揪出来。
暗中已经有所准备的青山道人，提前在庙中设置了多重道法封印，一旦厉鬼现身必然也会被受到极大的压制。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山下竹林，一位为妹妹采药的少年何建年，失足掉落悬崖，身负重伤，为其所趁。青山道人同样也意外摔伤，回山之后，厉鬼当晚暴起行凶，除王小五之外无一生还。
其后，佛道两门高手，皆怀疑那厉鬼并未被完全消灭，而是夺舍了王小五。在佛道两家的逼问之下，厉鬼终于露出马脚，仓皇逃窜，虽被诸多佛道名宿打成重伤，却是下落不明，可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而成为两门之心结，多年来始终没有放弃暗中追寻此人踪迹，但王小五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时至近期，梅花道人之徒命弟子前去望月山吊唁，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一切的何潇潇，立刻派出铁猴子等鹰犬，联系佛道两门，凡是知晓此事的所有人等，却也立刻得悉长洲明净寺，苦海大师失踪，佛门正在紧急搜寻的消息。
然而，就在何潇潇于竹林中静心等待之时，身负重伤，只剩一口气的苦海大师，走上门来，终于与自己的女儿相认，却也是一别三十多年的父女二人的最后一面。
伤心欲绝的何潇潇悲痛交加，却在得知所有线索后，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龙儿王小五，是皇帝流落于陈府的血脉，陈定远为防止移花接木之事败露，但也不敢轻易灭口，于是将其托付给与父深交多年的青山道人，并隐瞒了其身份。厉鬼藏于望月庙中，被迫和一群老道士玩‘狼人杀’，一直以来战战兢兢，不敢轻易妄动。直到何建年上山采药，被其所害，附其躯体，于当夜杀光了包含青山道人之内的天心道六子。
然，青山道人终是法力高强，将其肉身打成重伤，厉鬼于是放弃何建年，转而夺舍躲在床下的王小五。青山道人将祖师爷的太平剑交付给王小五，怎料王小五被吓的六神无主，被其所趁。
多年后，陈定远强夺何巨夏毕生所爱，为其所恨，欲将已经当上皇帝的陈狗儿杀之而后快。但陈狗儿于乱世将起之时，力挽狂澜，有明君之象，他内心复杂，始终难以下手。在被赶来的青竹道人擒拿之后，何巨夏敏锐察觉此人包藏祸心，竟有弑君之意，因而以死相博，护佑陈狗儿离开，被其打成重伤垂死。
青竹道人为追杀陈狗儿，没有来得及探查是否身死，使何巨夏能够拖着残躯，凭借意念，好在老天有眼，让他在弥留之际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
无奈青竹道人布局多年，陈狗儿在距离京师大营十六里处，被久候多时的青竹道人暗中偷袭，打散神魂，附体而上。
至此，一切都回归本位。
厉鬼拿回了属于王小五的皇位，陈家难逃灭门之运，何巨夏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此时此刻，铁甲森森，刀剑如林，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将御花园围的水泄不通，铁猴子，铜燕子，金包银，翻江龙、过山风五大奇军统领，在仔细观望之后，最终选择站在了皇帝的那一边。
但，任他们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也无不神情严肃，面露凝重。只因，他们如今所面对的女子，已不再是皇后何潇潇，而是天下第一女剑客，柳青衣。
柳姓是她的养父之姓，也是她行走江湖之名讳，家传飞絮剑法凌厉如虹。柳青衣沉浸剑道数十年，自创冰心剑法与无心剑法，缥缈超凡，不止于技，凡出鞘之时，必起腥风血雨！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千年恶鬼，能否挡住我这三尺青锋。阻我者死！”
皇帝在确信对方杀意决绝，已无回旋之余地，终是不再多说。挥手之间，杀声震天，刀兵四起！
柳青衣同时挥剑，纵身而去，剑气喷涌如惊鸿，隔空数米削铁如泥，一排排人头滚滚落地！在场的五大统领直感头皮发麻，连稳居后方的皇帝也不禁眉头为之紧蹙。
剑气外放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是真正的神仙手段，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恐怕无人相信世间会真实存在此等惊世手段。
铜墙铁壁一般的禁卫军，却根本无法阻挡柳青衣的步伐，剑锋所指，尸山血海！五大统领硬着头皮上前阻挡，然而只是在接近的少许之间，兵刃崩碎，残肢断臂四处飞舞，鲜血喷涌如泉！
当接近皇帝不到十米之时，柳青衣剑动如筝鸣，一道虹光疾驰而去！周遭朝廷鹰犬，武林高手，皆肝胆俱裂，惊骇万分。
“飞剑术！”
“她已达陆地剑仙之境！”
然而皇帝站立如松，全然不避，用两根手指将飞剑稳稳嵌住，凌厉的剑气顿时一泻如流，从他的鬓角划过。他嘴角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可眼睛却看见柳青衣几乎与飞剑同时扑身而来，死亡的危机感深入骨髓，他下意识的翻身躲开，身后的凉亭已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塌！
“哦？连我的日月并行都能躲开。”
柳青衣也笑了笑，杀意只增不减，调侃道。
“就让我看看你这千年道行的老鬼，有何能耐吧。”
感受到身后的一阵凉意，冷汗直流。厉鬼彻底被激怒，面目狰狞道。
“口出狂言的黄毛小丫头，连古舒华都不敢如此跟我说话！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古舒华，两千年前华胥国开国皇帝，乃正史之中唯一有记载白日飞升的得道之人。但后世普遍认为此人生平热衷于炼丹成仙，加之身份尊崇，有被后人粉饰夸大的嫌疑。
此言一出，等于坐实了皇帝被夺舍的传闻，各大武林中人无不惊疑不定，更因柳青衣实力超群，无疑于螳臂当车，纷纷心生退意。
厉鬼全然不在乎，口中发出一阵厉啸，随即化身虚影，朝柳青衣呼啸而去！
顷刻间，整座皇宫阴气森森，鬼影重重！
柳青衣刚要集中意念收回飞剑，厉鬼便已袭来，她迅速踩起地上的大刀抵抗！下一秒，厉鬼一掌拍碎指厚的大刀，身形腾挪旋转如陀螺，快如魅影，又是一掌将柳青衣身体打飞出去近十米，血洒当场！
厉鬼并没有急于追击，因为他察觉到那飞剑神不知鬼不觉，已经重新回到了柳青衣手中。他摇头喟然，道。
“只是没了三尺烂铁稍许，你便如此羸弱不堪吗？难得本座认真了一些，真是让人失望啊。世间英雄，多不过插标卖首之辈罢了，仗着有些许的天赋便狂妄自大，自诩天下无敌，实不知尔等皆为笼中雏鸟，可怜又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