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讨汉东魏玄成献计 破黑闼李建成立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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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由分说,抱起最小的孩子便来到魏征的酒桌前坐下,那中年男子见了,只好与那妇人和孩子凑到了魏征桌前,拱手道:“叨扰,叨扰。”。
魏征忙道:“大哥不必客套。”又转向酒保道,“小二哥,再添些饭菜,要一坛好酒。”
只见酒保答应着先捧来一坛酒,为众人倒满,然后道:“几位爷且慢饮,菜马上便好。”
不一时,菜饭上齐。三个小孩见了满桌饭菜,又见父亲并无阻拦之意,便放开肚量大吃起来。那中年人面带愧色对魏征道:“见笑!”
魏征忙道:“同路便是朋友,大哥不必客套。”
中年人又长叹道:“不瞒足下,在下原本也是殷实之家,只是近来连年战乱,苦了百姓。我们一家还算是好的,那原本就贫困的也不知饿死了多少。但愿这战乱早些结束,也好让我们这些百姓过个安生日子。”
魏征摇头叹道:“难啊!如今唐人志在一统天下,不定山东,必不肯罢兵;山东人又一心只为夏王报仇,誓不肯臣服唐朝。如此讨而复叛,不知何日才是了局。”
中年人道:“这却未必。我等布衣百姓,管他天子姓窦还是姓李!”
魏征闻言,登时有些兴奋道:“刘黑闼两番兴兵,山东州县莫不纷然而从,足见人心所向。”
这时,却见大汉道:“足下所言差矣!山东之人所以拥护刘黑闼,不过为自保罢了。”
魏征闻言忙问道:“此话怎讲?”
大汉道:“秦王两番战虎牢、破刘黑闼,皆曾传下教令,称赦免贼军将领之罪。只是秦王旋即离去,官府便诛杀汉东之人,抓捕其妻儿。未被治罪者,也无不心寒难安。故此刘黑闼一到,众人无不归附。倘若唐朝当真对汉东将士赦而不罪,谁还愿无故找死!”
魏征微微点头道:“观兄弟所言,似深知汉东军中之情,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大汉道:“在下姓冯名立,”又指着中年人,“此乃我大哥一家人。不瞒足下,在下也曾混迹江湖。那汉东将领也大多出身绿林,多有与在下相识的,故此熟知其情。”
魏征道:“原来是冯义士,失敬,失敬!怪道观义士相貌气度,非比常人。”
大汉忙客气道:“不敢!”
魏征又道:“以义士之胆识,当投靠明主,建功立业,名垂史册,何以滞身江湖?”
冯立叹了口气道:“足下有所不知,小弟混迹江湖之际,颇与刘黑闼那厮不睦。此人心机颇深,在下若投奔夏王,恐遭他陷害。故此一直沉沦江湖,不能一展身手。”
这时,冯立大哥又道:“也是我不愿让他到军中干那刀头舔血的勾当,唯恐有个闪失,岂不悔之晚矣!”
魏征道:“大哥所言虽是,只是以冯义士这等才干,若不能扬名显姓,实是可惜了。我闻唐朝皇帝圣明,太子英武,皆能礼贤下士。义士归唐之后,可有入朝立功之意。”
冯立道:“大丈夫谁愿枉活一世,只是小弟朝中无人,又出自山东,恐未必为唐朝所用。”
魏征道:“义士若果有此意,在下倒可为义士引荐引荐。”
冯立闻言,两眼一亮:“如此多谢哥哥了!只是不知哥哥与何人相熟?”
魏征微微一笑:“大唐太子李建成。义士可曾听说过?”
冯立大喜:“如此,还望哥哥玉成。敢问哥哥究竟何许人也,竟与大唐太子相熟。”
魏征这才起身拱手道:“不瞒义士,在下实乃当年在瓦岗寨落草的魏征是也。如今已归顺大唐,在太子府任洗马之职,如何与大唐太子不熟?”
冯立闻言,忙躬身施礼:“原来是魏大人,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魏征忙扶住冯立道:“义士且坐。”
待冯立坐定,魏征又道:“实不相瞒,如今太子正统率大军来山东讨伐汉东贼寇。以大唐军威,破贼军不难,只是太子仁厚,不愿伤及无辜。有意赦免贼中将士,又恐其降而复叛,没个了局。义士若能劝说朋友归顺我大唐,必能动摇贼寇军心。这份功劳,着实不小,太子必有重赏。不知义士意下如何?”
冯立道:“此乃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魏征闻言大喜,也不耽搁,当下算了酒钱,便与冯立及家人一同回到唐寨来见李建成。李建成一见冯立仪表堂堂,内心先已有了七八分喜欢,又听说他愿劝汉东将佐归顺,益发喜出望外,当即封了冯立一个郞将之职。又与魏征商议,先布告天下,凡汉东将领,只要弃暗投明,一律赦免其罪,绝不追究。有愿归顺者,一律赐予官位;凡各处唐军所虏获贼军妻儿,一律释放,任其所往。随后方才令冯立暗中回到贼军驻地,劝说他在汉东军中的朋友们归顺唐军。冯立受命,便离寨而去了。
却说刘黑闼得知太子建成统唐军前来,便一面加紧进攻魏州,一面整顿军马准备与建成决战。可却迟迟不见唐军到来。但几天过后,却得知李建成已下了赦令,赦免汉东将士反叛朝廷之罪,劝他们投诚。起初刘黑闼倒也没在意,以为这也是唐朝的故技,不足为虑。可他万没想到,十几天过后,魏州军营与各州县竟有十几名将领脱离军营投奔了李建成。紧接着,又有一波接一波的被唐人俘虏的汉东将士家人来到魏州寻夫投父。很快汉东军营中又传出消息,说李建成如何宽仁,如何善待被俘汉东将士家属,又说那些向李建成投降的将领如何受到恩赏。消息越传越广,汉东军营开始人心浮动。要知道,刘黑闼这次重返山东与上一次举义叛唐大不相同。上一次举义时的义军骨干原本都是夏军重要将领,他们一则因夏王被斩而义愤难消,二则恐唐朝不肯放过自己,故此只想着死中求活,决心与唐军殊死一搏。可现在一则这些骨干人物大多在上一次与唐军的作战中战死了,余者大多是迫于形势才归降刘黑闼的,他们原本就首鼠两端;二则众人在屡败之后,已没了原来的心气。此时他们眼见刘黑闼连一个魏州都久攻不下,唐朝又大军压境,汉东政权前途未卜,再加上李建成如此仁厚,这让他们如何不动心!
形势的发展让刘黑闼暗自叫苦。他也屡次告喻将士,说这不过是李建成的攻心战术,劝将士们不要受蛊惑,但却收效甚微。就在刘黑闼一筹莫展之际,却有斥候来报:李建成已会同罗艺率大军二十万开近昌乐县,很快便到魏州。刘黑闼闻报暗惊,忙召刘斌前来商议。刘斌沉思片刻道:“唐军势大,若令其开至魏州,与城内唐军里应外合,则我军危矣!莫若留兵三万继续攻打魏州,大王亲率主力前往昌乐,据城与李建成决战。”
刘黑闼觉得有理,便留下刘十善率兵三万继续围攻魏州,自己率十万主力开赴昌乐。不料当刘黑闼开到昌乐城下时,却得知昌乐已降了唐军。李建成见刘黑闼开到,立即率军列队相迎。两军对阵,主帅各怀畏战之心。李建成因大军长途而来,将士疲乏,因而并不愿立即展开决战。刘黑闼情知战力不及唐军,到此本打算凭借据城之利与唐军决战,此时城池已被攻克,先已失计,此时内心未免惶惑,也不打算立即决战。加之此时天色已晚,双方便相约暂且罢兵,来日再战。
却说刘黑闼安下营寨,心中烦闷。这时,却见刘斌来求见,刘黑闼忙请他进帐。刘斌见了刘黑闼,便道:“今日阵前,臣观大王似有不欲战之色。”
刘黑闼道:“本欲据城与之决战,今乐昌已失,唐军已得地利之助,此时决战,恐无胜算。”
刘斌道:“大王所言虽是,只是如今李建成以攻心之术扰我军心,且山东屡经战火,粮草难筹,若迁延下去,对我益发不利。不若乘将士们尚有一搏之心,早日与之决战,以图侥幸之胜。否则唯有坐以待毙了。”
刘黑闼沉思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来日必与之决战!”
次日,刘黑闼率军出寨,列阵迎击唐军。此时李建成也已布列成阵。刘黑闼举目观望,只见对面阵列严整,衣甲鲜明,杀气冲天,心内不觉一寒,心中暗道:“李渊何德何能,竟生出如此英武两虎子。”
恰在此时,只见对面传来喊话:“对面汉东将士听着!太子有令:今大唐太子亲统天兵东讨,只为平定叛乱,拯救山东百姓于水火。罪在刘黑闼一人,余者皆为胁从。故此凡汉东将士,皆可赦免其罪。只需弃暗投明,一律任其所往。如有意投效我大唐,均可授以官职,决不食言。如若不知天命,负隅顽抗,必当玉石俱焚。还望汉东将士,好自为之。”
话音方落,汉东阵中将士无不色动。刘黑闼顿觉一股无形压力山一般地直压下来,略稳一稳心神,才向对面传话道:“李建成,休要花言巧语,欺蒙世人。且问如今夏王何在!孟海公何在!去年我等自在家中耕作,为何征我等入朝!难道你父子前日为禽兽,今日忽为仁者不成!”
却见那边又传过话来:“窦建德、孟海公辈,皆贼之魁首,敢螳臂挡车,抗拒天兵,战败被擒,死有余辜。若主动弃暗投明如齐善行、曹旦等,如今皆在我朝高官厚禄,足见天子恩待降众。当初朝廷征你等入朝,乃是齐善行向皇上推荐你等,皇上不愿埋没人才,故此征你等入朝为官。不期你等心怀悖逆,竟因而起兵作乱,实乃愚顽不冥。今太子到此,正为赐尔等再生之机。如若错过良机,尔等必死无葬身之地矣!”
话刚传到,汉东阵内顿时又是一阵骚动。刘黑闼见势不妙,忙高声大骂:“无耻唐贼,又来巧言欺人!谁与我拿下李建成?”
话音未落,只见张君立舞刀杀出。对面也有一人怒马长刀,来战张君立。看时,正是新投入唐营的冯立。二人在阵前大战了五六十合,只见冯立手起刀落,将张君立斩于马下。刘黑闼见状,暗自吃惊,正要再派将上前厮杀,却见身边一将飞马杀出。看时,却是贴身护卫爱将宋成。唐军阵中,程知节正待杀出,却早见李君羡纵马舞双锤来战宋成。二人战不数合,李君羡手起锤落,将宋成打得脑浆迸裂。唐军阵中程知节与张公谨等见了,一齐冲上前去,便要闯阵。李建成正要传令冲锋,不料恰在此时,却见远处尘头大起,似有军马杀到。李建成心头一紧:莫非刘黑闼还有伏兵?急传令鸣金收兵,程知节等只得撤回。那边刘黑闼也见到阵后有军马杀到,却不知究竟,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得传令收兵回寨。不一时,却见刘十善率兵赶到。原来自刘黑闼离开魏州后,李世积便率军来到魏州城下。初时刘十善见他人马不多,也未将这伙唐军放在眼里,故此依旧率军攻城。却不料连续数日,都有数千唐军开到李世积大营,唐军营寨不断扩大。这让刘十善渐生惧意,便乘夜拔寨逃离魏州,见唐军并未来追,不由得暗自庆幸。可他哪里知道,其实这只是李世积的疑兵之计。他每日夜间将数千唐军暗中撤出,却在白天招摇回寨,实际上根本没有援军到达魏州。
刘黑闼闻报,心头益发吃惊,便召集刘十善、刘斌、王小胡、范愿等人商议道:“我观李建成军容强大,我等恐非其敌手。且若以十善所言,则李世积必当旋即来此。不若今晚乘夜北撤,然后西渡永济渠回铭州,据城与李建成决战如何?”
刘斌道:“今军心已然骚动,若再撤军离此,则三军锐气尽矣!此取败之道也!”
却见王小胡道:“今昌乐城已被唐军所取,我军在此进退失据,欲战必败。不若依大王之计,及早撤军回铭州,方是道理。”
这时,范愿、董康买、曹湛等纷纷支持王小胡,于是刘黑闼决计撤军。当天夜里,大军悄悄拔寨而起,向北撤去。大军来至馆陶县境内永济渠,刘黑闼立即选了一个去处渡渠。此时正值冬季,寒风习习,水面结着冰碴,大军却难以踏冰渡过,刘黑闼忙令人修桥渡渠。此时,汉东军士一路奔波,不免力乏,且仓猝离开昌乐,修桥之材颇不齐备,因而一时之间,桥梁难成。不料恰在此时,却见南方烟尘大作,一支军马由远及近赶奔过来。举目望去,黑压压尽是唐朝旗号。刘黑闼心内好不绝望,却只得列阵以待。这时却见李建成亲临阵前,高声断喝:“刘贼哪里去!快快下马受缚,或可免除一死。”
刘黑闼只得对众将道:“谁与我拿下李建成,赏大将军、封万户侯!”
话音未落,李志德兄弟早已各舞刀鞭,杀出阵来。唐军阵中,张公谨飞马出阵敌住兄弟二人。三人战不十合,张公谨回马便走,兄弟二人哪里肯舍,打马便追,看看赶上,却见张公谨忽回马一刀,将李志德斩于马下。李志才一时大惊失措,被张公谨复又一刀劈成两段。唐阵中李道宗、丘行恭、翟长孙三将见了,立即纵马直闯敌阵,转眼之间,破阵而入。汉东大阵顿时扰动。李建成乘势挥军进攻,霎时之间,二十万唐军直扑敌阵,罗艺攻敌左翼,刘弘基、窦琮攻敌右翼,冯立、薛万彻直闯敌中军。此时的汉东军已然没了斗志,虽有刘十善、袁子干等舍命死战,却如何敌得住唐军的猛烈攻势,转瞬之间便乱作一团。刘黑闼正不知所措,忽见身边王小胡道:“大王,桥已修成,我等速速过桥。”
刘黑闼闻言大喜,也顾不得三军将士,与王小胡率着禁卫军马抢先渡桥而去。汉东将士得知刘黑闼已渡桥逃走,更没了战心,一时纷纷涌向桥头,夺路逃命。一时间,但见浮桥上下人拥马挤,堵塞难行,那座浮桥便在众人没命般拥挤之下摇晃扭动,渐渐变型,忽听得“咔咔咔”一阵响亮,登时断作数截。桥上人马乱纷纷坠入水中。唐军眼看着刘黑闼率数百人渡河逃走,却一时无法过河追赶。程知节见状,一纵战马,跃入渠中,用大刀碎冰开路,直向对岸猛扑过去。后面窦琮、翟长孙、丘行恭、侯君集见了,也随他涉水直奔对岸。程知节先到了永济渠西岸,遥见刘黑闼率着数百卫士向西奔逃。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水寒刺骨,便湿淋淋杀向刘黑闼。刘黑闼见有人追来,认得是程知节,先已有六七分怯意,王小胡与曹湛勉强率众人来战知节,却被知节一阵乱刀杀散,纵马直奔刘黑闼。那刘黑闼见了,不觉两腿也软了,马也慢了,看看将要赶上,忽听身后有人喝道:“休伤我主!”
回头看时,却是刘十善与袁子干从身后赶来。知节情知一旦与二人交手,必然再难擒斩刘黑闼,再看刘黑闼距自己也不过二三十步远,便忽然抽出腰间宝剑奋力掷了过去。却不料这一掷用力虽足,方向却低了些。常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待宝剑飞到刘黑闼身后,早已偏离了刘黑闼头颅,却中了马臀,一柄宝剑竟没入马臀一尺有余。那马负痛,一溜狂奔而去。程知节再要追赶,却早被刘十善与袁子干飞马拦住去路,三人战不十合,却见窦琮一马杀到,直取刘十善。二人尚未交手,却不防远处忽然射来一支冷箭,正中窦琮后心,登时跌落马下。刘十善却待上前取窦琮性命,恰被翟长孙等赶到,敌住刘十善,并令人将窦琮送回大军。混战之际,邱行恭撇下众人,追赶刘黑闼去了。程知节、翟长孙被刘十善、袁子干缠住厮杀,大战了多时,刘十善终是势孤胆怯,略一手慢,被程知节一刀斩于马下。袁子干眼见刘十善战死,顿时悲痛欲绝,舞双剑直奔知节杀来。却被翟长孙随后赶到,手起枪落,将袁子干挑于马下。身边虽有十几名汉东士卒,却哪里还敢再战,纷纷舍命逃散。程知节与翟长孙取了二将人头,再次翻身上马去追赶刘黑闼。
不知二人能否斩得刘黑闼,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