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裴仁基遭谗归李密 杜伏威战败避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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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裴仁基与众将商议如何用兵,萧怀静却不顾将士死活,力主进兵。众将闻言,不觉各现怒色。横岭地势险要,瓦岗军又素以善战闻名,如今已先设下埋伏,萧怀静却要他们去攻打横岭,这简直是让他们去送死。这些将领如何不怒,立即纷纷表示不满。裴仁基沉吟片刻,道:“我裴仁基忠心为国,何惧一死!监军既有此言,便与仁基同为先锋,前往横岭。叔宝可率大军随后而行,相机行事。”
萧怀静闻言,顿时张口结舌了好一阵,才道:“此乃将军之事,下官素不习战,若做先锋,恐误大事。不如……”
裴仁基道:“监军大人,今日之战,事山东都安危。你我二人若不身先士卒,谁肯舍生效命?监军勿辞。”
裴仁基所言,可谓微言大义,无可辩驳。萧怀静此时真是又愧又怕,后悔自己刚才不该提出那样的建议。但事已至此,又无法改口。正不知所措之际,秦琼却出列打破僵局:“依末将之计,不如从速派人前往东都报知敌情。我等再率军前往横岭,相机而动。倘若敌军可胜,便与之交战。若无隙可乘,则尽快撤军,以免中其诡计。”
话音刚落,萧怀静便迫不及待地道:“叔宝所言极是!叔宝所言极是!”
裴仁基轻蔑地瞥了一眼萧怀静,赌气道:“如此,恐仍难向东都交代。还是依东都将令而行才是。”
萧怀静立即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又把目光投向众将。众将却无人理睬。最后还是秦琼对裴仁基劝道:“东都安危,系于将军一身。若将军略有差池,大事去矣!还望将军从长计议。”
萧怀静又马上赞成:“叔宝所言极是!极是!”
其实,裴仁基所言也不过是要将萧怀静一军,而并非真要拿自己和三军将士的性命与萧怀静赌气,此刻他见萧怀静已不敢从中作梗,秦琼又给了自己台阶下,便道:“既然如此,便依监军之议。”
“是叔宝之议,叔宝之议。”直到此时,萧怀静还不忘推卸责任。
裴仁基也不再理他,赶紧派人前往东都报信去了。一面整顿军队开赴横岭。但大家心中都明白,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推卸责任,对于挽救刘长恭被歼命运却是毫无意义。
当裴仁基派出的信使赶往东都之时,刘长恭所率隋军已经与瓦岗军交锋了。原来,东都的达官显贵们在瓦岗军夺取兴洛仓之后,并未感到危机,而是将他们当作一伙饿急抢粮的乌合之众来对待。以为大军一到,其必定作鸟兽散。故此派出刘长恭率三万五千人马前去剿讨,又担心瓦岗军大败之后聚而复合,故此才让裴仁基率军从后面包围,以便全歼。因此,刘长恭在出兵之前并未与裴仁基在此取得联系,便率军直奔洛口仓仓城。
当日天刚蒙蒙亮时,刘长恭率军来到洛水岸边。刘长恭见军队士气旺盛,便产生了轻敌之心,指着对岸瓦岗军营寨传下将令:“先灭敌军再吃早饭!”
于是,三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渡过洛水,布下一座十里长阵。瓦岗军也列阵迎敌。刘长恭举目望去,但见敌军不过二万。为首二人,左面一位身高体壮,神色粗豪,骑一匹枣红马,手持一杆铁棍,杀气凛然。正是瓦岗军大首领翟让。右边一位身高七尺,身形瘦弱,相貌平凡,只是一双不大的眼睛中却闪烁出不同凡响光彩。胯下一匹雪白战马,手持双剑,一副王者风范。正是大首领李密。翟让左边排列着瓦岗大将翟让兄长翟宽、大将单雄信、王儒信、赵君德等一干众将,李密右边排列着神箭手小养由王伯当、柴孝和、杨得方、郑德韬等战将。隋军见瓦岗军人少,便未将其看在眼里,直接便冲了过去。翟让见状,立即留下李密压阵,自己将手中铁棍一挥,瓦岗军便冲上前去。冲在最前面的一员战将身高体壮,面色紫黑,浓眉倒竖,虎目圆睁。骑一匹千里驹名唤雪彪,手持一杆马矟,直取隋军主将刘长恭。正是瓦岗军中号称飞将的单雄信。不料单雄信刚到刘长恭近前,却被一将舞刀拦住去路,正是隋军大将房则。二人杀到一处,战了十余回合,单雄信一矟将房则挑于马下。催马再次杀向刘长恭,刘长恭并不畏惧,挥刀敌住单雄信。这时,双方将士早已杀作一处。刘长恭与单雄信战了二十来合,便觉气力不加。恰在此时,又有一位隋将杀出与刘长恭双战单雄信。正是刘长恭胞弟刘长林。两员猛将敌住单雄信,瓦岗军攻势顿时受阻。翟让有心继续冲乱敌阵,却又被隋将段达、高毗敌住。与此同时,隋军将士却滚滚冲杀过来。瓦岗军寡不敌众,纷纷溃败下来。李密一见形势不好,急一举手中宝剑,瓦岗军顿时冲向敌军。小养由王伯当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瞬间连射五箭,冲在最前面的五员隋将登时翻身落马。瓦岗军顿时士气大振,一阵呐喊杀将过去。此时,隋军骁勇之士大多在与翟让厮杀,余者多是些未经战阵的士卒,他们一见王伯当箭不虚发,瓦岗军将士人人奋勇争先,不觉胆寒,立即呈现出败退之象。李密见状,又令人舞动大旗。只听得远处顿时响起阵阵号炮之声,无数人马从四面八方潮涌般喊杀而来。为首一员大将,二十六七年纪,身材修长,黄白面皮,眉目清秀,英气勃勃,手中一杆大刀,正是大将徐世积。正向隋军包围过来,隋军顿时四散逃去。刘长恭等眼见大势已去,只得撇下众将士,突围而走。隋军三万五千人,逃回东都的不过二千余人,其与不是战死,便是被俘。瓦岗军大获全胜。
李密得胜之后,立即回师横岭。待到达横岭后才知道,裴仁基只是在横岭刚一露面,便回师驻扎百花谷。众将闻言,各个惋惜不已。只有徐世积道:“裴仁基虽逃得一死,但其违反将令,未与刘长恭会师,必惧朝廷责罚。何不乘其心怀不安之际,遣使劝其归降。”
李密大喜道:“世积之言,正合我意!我有一计,可坐待裴仁基来降。”
百花谷的夜晚,乌云蔽月,阴风习习,隋军大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主将寝帐中,裴仁基正愁眉不展,两眼失神地呆呆发愣。未参加洛口之战,使虎牢关大军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但裴仁基个人的杀身之祸,却悄悄降临了。裴仁基深知,朝廷和东都的当权者们肯定会将这场战争的灾难性结局算在自己头上。而身边的监军萧怀静更会不间断地向朝廷进献谗言,必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最终的结局究竟如何,简直不敢想象。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入帐来报:“帐外有人自称大帅故人魏征,要来求见!”
裴仁基微微一愣:这魏征字玄成,确是裴仁基故交。此人平生胸怀大志,智略过人,只是许久未曾相见,近来听说他做了道士,为何此时夜晚来访,莫非有何要事?想到此处。裴仁基不觉心念一动,忙道:“快快有请!”
来报者出去不多时,只见一位四十不到年纪儒者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此人身高不到七尺,略显瘦弱,一张长脸儿,黄白面皮,棱角分明,虽非丑陋不堪,却着实与英俊无缘,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以一种威严不可轻侮之感。正是魏征。
裴仁基见魏征阔步入帐,忙起身相迎:“玄成兄,想杀我也!”
便挽手同坐。二人寒暄过后,裴仁基便问道:“玄成兄夜间光临小寨,不知有何见教?”
魏征连连摇手道:“岂敢!岂敢!实不相瞒,小弟今日来此,一为道贺,二为投身帐下,也好谋个出身。”
裴仁基闻言,摇头一声:“愚兄如今正祸事临头,何贺之有啊!”
只见魏征迷惑不解道:“小弟闻听近日仁兄神机妙算,使李密诡计未逞,三军得以避免一场灭顶之灾。此等大功朝廷焉能不赏,小弟又岂可不贺!”
裴仁基不觉长叹一声:“愚兄何敢以此求赏?若能免除杀身灭族之祸,便是万幸了。”
魏征惊道:“仁兄何出此言?”
“洛口之战,愚兄失期未至,朝廷必将刘长恭之败推过于愚兄,故此愚兄罪过不轻啊!”
“什么?朝廷还不至于如此贤愚不辨,是非不明吧?”
“贤弟有所不知。如今当权者尽是些贪鄙邪佞之徒,愚兄近来为国家屡立战功,反成其猜忌之由。这些人早就想将愚兄置之死地,今日有此借口,他们焉能放过。”说着,裴仁基连连摇头叹息。
魏征怒道:“这等朝廷,这等狗官,保他何用!”
裴仁基忙摇手道:“贤弟轻声,需防隔壁有耳。”
魏征故作一惊:“难道仁兄身边放还有朝廷耳目不成?”
裴仁基又长叹一声。到了此时,魏征已甚至裴仁基心意,便不再隐瞒道:“小弟今有一言,不知仁兄愿听否?”
“贤弟请讲。”
“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今昏君无道,天下大乱,英雄并起,以仁兄英雄盖世,何不择良主而事之?”说着,魏征又瞥了一眼裴仁基,见他正在出神地听自己讲话,便继续讲道。“目下民间疯传,杨氏将亡,李氏将取而代之。今瓦岗军领袖李密名应图谶,仁义豁达,英明神武,取隋室江山而代之者非此人而谁!仁兄何不前往归附,以便博得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原来,这魏征近来已投往瓦岗军,成了李密的谋士,洛口之战后,得知裴仁基处境尴尬,故此自告奋勇,前来说服裴仁基。
裴仁基闻言,不禁沉默了半晌,方道:“我祖孙三世,为隋朝忠臣,一旦背之,心实不忍。且恐玷污了祖、父英名。”
“古人有云: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当由有德者居之。今皇帝无道,百姓涂炭,仁兄反隋而投李密,实乃拯济苍生之义举也。且古人又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今仁兄以盖世之功而被谗遭妒,身家不保,岂可为守愚忠而坐以待毙乎?还望仁兄三思。”
裴仁基有沉吟片刻道:“我与瓦岗军相持日久,多杀其大将,此仇难以一言而解。纵然我有意相投,只恐其未必收留。”
话到此处,魏征突然微微一笑道:“不瞒仁兄,小弟今日,实乃奉李将军之命而来。李将军素慕仁兄英勇忠义,欲得仁兄如刘备之欲得孔明也。仁兄若肯归附,封妻荫子,唾手而取也。”
裴仁基闻言,面露惊喜之色,随即又犹豫道:“只怕萧怀静必会从中作梗。”
“萧贼如笼中之鸡,仁兄欲除之,一刀之事耳!”
裴仁基豁然开朗,果断道:“我意已决。贤弟请回禀李将军,三日内我必率军相投。”
三日后,裴仁基果然杀了萧怀静,率军投奔了瓦岗军。李密既大破刘长恭,又得裴仁基相助,自此声威大振。四方豪杰及隋朝官员纷纷来投,就连窦建德也遣使表示归附。一时之间,河南诸郡,几乎全都归附了瓦岗军。翟让自知不如李密,便推李密为主。请李密为魏公,一应官员将领,均有加封。同时又在洛口仓附近修建了周长四十余里的洛口城,作为驻军之所。
东都官员眼见形势窘迫,便派人到江都求援。
却说这隋炀帝杨广自来到江都后,荒淫日甚,根本无心管理朝政。尤其是对于各地反隋势力的情况,更是听都不愿听。凡有人来奏言贼盗猖獗,劝其早日回京师者,一律视为诽谤朝政,非杀即贬。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处死了三位劝他回驾京师的刚正大臣。他甚至不愿意看到前方传来的捷报,因为每一份捷报的传来,都意味着自己要付出大批的赏赐,而他更愿意把这笔财帛用于修池筑苑,花天酒地。更让他烦心的是,捷报上总会上报参战和杀获贼盗的人数,这让他感觉到反抗力量的强大和自己的无奈。因此,他宁愿相信这些前线将领是在虚报战功。事实上,他也不是不了解目前形势是多么严峻,更不是没有认识到那些劝他回驾京师者的正确。但是,他更深知一旦回到京师,就将会直面那些无穷无尽的战争。其实,以战争建树武功、赢得荣誉本是杨广最大的追求和兴趣所在,他曾无数次御驾亲征以显示自己的无所不能。但那时,他每次亲征身边都簇拥着上千员猛将和数十万雄兵,这些战争几乎不会给他个人带来任何风险。然而,随着一系列战争的失败和社会的动乱,隋朝国力骤然下滑,他已无法再征集起如此强大的队伍去面对战争。尤其是前年的那场“雁门之围”,更让他一想起来就感到阵阵胆寒。这场战争让他真正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危险,更让他失去了赢得战争的信心。说到底,杨广并非是一位真正嗜好战争的武士,而是一个用战争和他人生命满足个人虚荣的自私的懦夫。而一旦战争真正威胁到其个人的安全时,他便开始如鸵鸟一般的把头埋起来自欺欺人了。实际上,杨广已经预感的自己和大隋朝的末日即将到来,但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危机,扭转颓势了,甚至也不愿为这一天晚一点到来而努力了。他所希望的只是在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自己能够尽量地享受这种穷奢极欲生活,以便让自己少一点人生“遗憾”。所以,来到江都后,他每日只与皇后姬妾寻欢作乐。他在宫中修建了一百余套房屋,每套房屋都有一个美女,令这些美女每日轮流做东,自己和萧皇后及宠姬前去宴饮,不醉不休。又经常在宫中游历楼台馆舍,恋恋不舍,似乎这一切明日就要便不属于他了。又常对镜叹息:“好头颅,不知他日被何人砍掉!”他的日日醉酒,其实也不过是麻醉自己而已。然而,当东都信使到达江都时,他却实在无法再回避了。只好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坐在大殿的龙椅上,杨广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脸上显露出明显的焦躁和不安。这位大隋皇帝,身长八尺,面如冠玉,眉目如画,风流倜傥。如从外表看上去,真让人无法将他与一位暴君联系到一起。。倘若他不是不幸做了皇帝,或许可以成为一位风流才子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但是做了皇帝,却成了万人痛恨的独夫民贼。
当他把东都的形势告知群臣并向他们征求意见时,大殿内一片鸦雀无声。杨广忍不住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自己最为宠爱的臣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但这两人却急忙避开了杨广的目光,把头低了下去。杨广不禁大失所望,心中又恨又躁。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忽见武班中一人挺身而出,道:“臣愿率军前往剿灭李密!”
众人望去,但见此人五十上下年纪,身高七尺有余,一张圆脸,两道眉粗且短,一双眼贼而亮,颔下修出三缕髭须。虽是汉人打扮,却极似胡人。满脸堆笑却无亲和之感,举止故作文雅反透出一股轻佻粗俗。正是大将王世充。
这王世充原本西域胡人,其后随娘改嫁王氏,故冒姓王。出身小吏,杨广初见他时,也对他颇为讨厌。但此人心机颇深,尤其善于洞察他人心理,更兼巧于逢迎,投人所好,没有多久便讨得了杨广欢心。且此人也不比其他魅君有术,经国乏才的奸臣,他胸中确有韬略。故近一两年来,率军平定了多起淮南贼盗,因而深受杨广器重。此时,杨广见王世充在关键时刻挺身请战,心中大喜,道:“爱卿此次前去剿讨李密,有何要求,尽管讲来。”
王世充道:“李密胸怀韬略,威望隆重,瓦岗军久经沙场,不比乌合之众。故臣以为此次出兵切不可轻敌,需调集诸路大军,做持久准备。”
杨广表示赞同:“准卿所奏!”
王世充又道:“臣此去东都,还有一事放心不下,需禀明陛下。”
“爱卿只管讲来。”
“杜伏威、辅公祏伙同不逞之徒,转掠淮南,颇为猖獗,近者又有盗贼李子通率众渡淮,与之联合,其势益张。若不早除之,恐成大患。臣本欲奏明陛下,率兵剿讨。今臣既向东都,可令将军来整率兵讨伐此贼。切不可坐视不理,养虎为患。”
杨广赞道:“爱卿心在社稷,真乃忠臣也!皆依卿奏。”
于是大将王世充会合各地官军十几万,浩浩荡荡来剿讨瓦岗军。来整则并五千,讨伐杜伏威。
却说来整率军剿讨杜伏威,尚未与杜伏威相遇,杜军内部却发生了一场严重内讧。
原来这杜伏威,乃是齐州章丘人,自幼落拓不羁,不治产业,故家贫无以自给,故此常做些偷盗之事。他有一个刎颈之交,名辅公祏,乃是齐州临济人。这辅公祏家中也不富裕,但又不忍眼看着杜伏威挨饿,恰好他姑母家以牧羊为业,辅公祏便常去偷羊送给杜伏威。日久天长,难免被姑母发现。这老太太得知实情,心生怨恨,也顾不得骨肉亲情,竟一怒之下将侄儿与杜伏威一同告到官府。当时天下已乱,贼盗蜂起,杜伏威自觉本就生计没个着落,又要坐牢,干脆就与辅公祏一同入伙为寇了。这杜伏威身材健壮,生性悍勇。入伙之后,在一次次的打劫活动中总是冲锋在前,撤退殿后,因而赢得了同伙的尊重,便一致推举他做首领。这杜伏威自从做了首领之后,不仅打家劫舍,甚至攻州略县,干了几件大事,还将周边的几伙大盗苗海潮、赵破阵等兼并了。因此声威渐盛,成为当地最为强悍的贼盗。州县也曾发兵剿讨过几次,却都被他杀败。尤其是最近,又有一名威震淮北的大盗入伙到杜伏威山寨。此人名唤李子通,东海丞县人,本以渔猎为生,家甚贫寒。这李子通也是个性情中人,平时扶老携幼,轻财好施,但一旦有人招惹到他,他又睚眦必报。只因自负才勇却饱受饥寒,便投靠了当地贼帅左才相为盗。因其武力过人而受到左才相的器重。当时各地贼盗大多生性残忍,不仅残害百姓,而且虐待下属,而李子通却行仁义,待下属宽厚慷慨,因而深得人心,故此来投奔他的人极多。李子通因而威名日盛,但却因此受到了左才相的猜忌。李子通一怒之下,率众渡过淮南,投奔了杜伏威。杜伏威由此实力大增,有兵众几近二万。故此成为当地官府心腹大患。
常言道:一山容不得二虎。这杜伏威堪称乱世枭雄,而李子通也是个混世魔王,两人原本就各有自己的势力,突然合兵一处,难免各有一本要唱的经。且李子通原非久居人下之人,加之心胸狭窄,平日见杜伏威重用辅公祏超过自己,心中更生怨愤,便产生了火并之心。偏巧这日晚上,杜伏威要设宴款待众首领。李子通在接到邀请后,却称有病不能前来。杜伏威也没有多想,便依旧与众首领相聚甚欢。但酒过三巡之后,辅公祏却忽然一怔,在举目巡视厅内,不觉脸上笑意渐渐收敛,忽地起身走向杜伏威,附耳讲了几句后,杜伏威不禁也扫视了一眼厅内,不由得神色一敛,急向一旁的爱将王雄诞、阚棱递了个眼色,四人便匆匆走出后门。原来这辅公祏发现,未到宴会的并非仅是李子通,他的几位心腹都未到场,这就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杜伏威听了辅公祏之言,立即赶到事态严重,于是并不声张,便起身离席要做好预防万一的准备。不料三人刚刚走出门去,便见正门外一阵骚乱,随即便见李子通与他的心腹爱将乐伯通率着百十名全副武装的将士冲进宴会大厅,口中高喊着:“妄动者死!”
便扑上前来。席间众人登时吓得目瞪口呆,只有一位杜伏威义子凌峰奋然起身,举起面前餐桌砸向李子通,却被李子通挥刀将餐桌砍成两截,乐伯通早已箭步上前,手起刀落,将凌峰砍成两段。紧接着又见门外闯进数百人来,都是李子通部下。众人哪敢再动,只得束手就擒。
再说这杜伏威等四人出的门外,便发现里面已是混乱起来,料知李子通已经下手了,便疾步向寨外赶去,却见迎面奔来十几位李子通部属拦住去路。阚棱与王雄诞见状,急抽出腰间宝剑,冲上前去。原来这王雄诞与阚棱都是杜伏威的义子,专门负责贴身保护杜伏威,故此任何时候都要佩戴宝剑。此刻见对手杀到,故此拔剑杀了过去。对手见了二人,各舞兵刃一齐涌上前来,却早被王、阚二人挥剑捅死两人。余者不免胆怯,一时步步后退下去,杜伏威与辅公祏乘势上前,拾起死者大刀加入了战团,这四人都是以悍勇着称的猛将,十几位普通将士如何是他们的对手,霎时便又有六七人被砍翻在地。王、阚二将乘势也各拾起一杆大刀,杀散对手,冲向寨门。这时,却听得身后喊声大作:“莫要走了杜伏威!”正是李子通率着几百士卒追赶过来。四人见状,把腿就逃。看看将至寨门,早有李子通部下守在那里。四人冲上前去,打算夺路逃走,却不防身后忽有一枝冷箭射来,正中杜伏威后背。杜伏威大吼一声,栽倒在地。王雄诞闻声回头看见,忙返身奔回,俯身将杜伏威背起,左手托着杜伏威,右手舞刀冲向敌军,辅、阚二人一时护在两旁一起冲杀,敌军抵挡不住被他们杀出寨外。一出寨外,辅、阚二人舍命拦住敌军,王雄诞也顾不了许多,背着杜伏威只管舍命奔逃。直逃到一片芦苇荡中方才止住脚步。这一夜之中,未敢走出芦苇荡,直到次日天色大亮,方才出了芦苇荡,正撞见阚棱率人寻找他们。上前相见后,方知李子通杀散杜伏威军后到处寻找杜伏威,直到傍晚,方才率军回到了海陵本军营寨。杜伏威这才回到本寨。到了次日,溃散的士卒渐渐回归,倒也聚集了四五千人,军中将领损失大半,辅公祏与阚棱也都身上带了伤。只得一面重整旗鼓,一面为众人疗伤。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子通刚走,来整又来了。
这天夜里,来整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杜伏威寨前。此时的杜军,正处于军心懈怠,人无斗志之际,对于营中防务也不似往日严备。来整率军来到山寨已不足一里远时,寨内才有人发现敌军前来劫寨。待他们发出警报之时,隋军早已踏破营寨,铺天盖地涌向寨内。霎时间,营寨里一派喊杀之声。王雄诞闻听帐外喊声,倏然跃起,也顾不得披挂,提了大刀,便飞奔向杜伏威,来到杜伏威帐前,却见已有几位贴身卫士扶着他走出大寨,并叫喊着命人牵马来。王雄诞四下望去,但见不远处隋兵已四面杀来。气得他一脚踹开卫兵背起杜伏威便跑,那几名卫兵也随后跟上。隋兵随后赶来,那几名卫兵急上前拦住,却如何拦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众多追兵,转眼之间,便一个个被砍翻在地,王雄诞登时被众人围在核心。王雄诞虽然悍勇,但毕竟身后背着杜伏威,无法施展,战不多时左腿便被划伤。眼看情势危急,却见东面杀出数十人来,为首二人,一人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着实令宋玉自愧,让潘安蒙羞,手持长矟,直杀向隋军;另一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威风凛凛,人还没到,声音却已到了:“休伤我主!”听到这声音,方知是个女人。原来这二人乃是杜伏威军中一对欢喜冤家,男的唤作西门君仪,人送绰号玉面郎君,也算得上军中猛将,这女的乃是他妻子王氏,武艺竟远高于丈夫,人送绰号母老虎。这夫妻二人都是性如烈火,动辄厮打作一处。西门君仪每次都要吃亏,便声称要休妻,结果无一例外地遭到王氏更猛烈的一顿暴打。故此军中只要发现西门君仪身上有伤或鼻青脸肿,便知道二人又打了架。此时西门君仪首先杀了过来,隋军霎时便有数十人上前将他围住。王氏见状,手舞双刀杀将过来,转眼之间,便有四五人被他砍翻在地,二人并肩杀到王雄诞近前。王雄诞见了二人,大喜,急对西门君仪道:“你来背着主公,我在前面开路。”
西门君仪急上前接过杜伏威,却不料杜伏威身材高大粗重,顿时被压了一连串趔趄。那王氏见了,不禁口中骂了句:“没用的东西。”顺手将杜伏威提起,一手托到后背,一手舞刀冲杀。这时,王雄诞放下了杜伏威,方才大展神威舞刀一阵乱砍,隋兵纷纷倒地,不一时,便保着众人杀出重围。又令西门君仪夫妻先逃,自己在后面断后。直杀得追兵胆战心惊,不敢向前,方才保着杜伏威等逃命去了。四人又躲到芦苇荡中,这才发现,王雄诞也有四处负伤,所幸不甚重。次日天明,西门君仪夫妻让王雄诞留下照顾杜伏威,自己去外面打探消息。直到晚间,二人才带回百来士卒及一些食物回来。又过了两日,来整在当地扫荡完毕,方才班师离去。杜伏威等这才出得芦苇荡外。这时,杜伏威身边已有聚拢了千余部属,损失虽大,所幸辅公祏、王雄诞、阚棱等骨干力量尚在。杜伏威叹道:“我等打拼数年,方才有今日局面,不想竟毁于数日之间。”
辅公祏道:“贤弟不可气馁。自古胜败兵家常事,待我等纠集逃散,再整旗鼓,必报此仇。”
众人正在商议之际,却见有一小喽啰来报:“陈正通首领从高邮回来了。”
原来在遭李子通偷袭之前,杜伏威曾令首领陈正通率领三千人马去高邮一带“借粮”。如今恰好满载而归。众人见到陈正通,莫不大喜过望。王雄诞道:“我军屡败之后,正需一次胜利重振士气。如今来整大胜而骄,又不知正通回来,必然轻敌无备。我若乘机劫其寨,必获大胜。”
杜伏威:“此计虽妙,但我等各个身上带伤,恐难以再战。”
王雄诞道:“主公尽管放心,我虽负伤,尚堪一战。”
辅公祏却道:“万万不可,我料来整此去,必定前往剿讨李子通。不如让他们二虎相争,我军方可有喘息之机。”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