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奏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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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援助团一事,李治暂且放过不提,转而问道:“朕还想知道,若卿家为‘一乡之长’,当如何牧民?”
谢岩道:“臣以为,陛下施政,恩泽天下,然有些新事物、新变化出现,需要验证时,臣愿试之。”
“卿家之意,还请详说?”
谢岩道:“一乡之地,地小民寡,以此地做些实验,成功当可广而告之,失败,不会给大唐带来伤害,哪怕出现最坏情况,朝廷应对时,也会容易许多。”
李治一边思索一边又问:“卿为一乡之长,当如何为之?”
谢岩道:“不外士、农、工、商四样。士,为教化百姓,提高百姓认字水平;农,为发展农桑,提高粮食产量,养活更多的人;工,为提高匠人技艺,为军队提供更优良的兵甲,以及造就更多大匠;商,为提高货物运送速度,以此为基础,再进行提高。陛下,冯宝校尉在‘洛阳’购置了一个小庄园,正在做类似的尝试,至于效果,时间尚短,无法体现出来。”
李治又问:“依卿家之见,此处验证地,设置在何处合适?”
谢岩考虑一下后,才说:“依臣愚见,最合适之地,当在‘长安’与‘洛阳’之间。”
“为何?”
谢岩解释道:“两地间,官员来往频繁,可在路过时,发现或者指出问题,又可以在发现有益处的地方时,得到借鉴或开拓思路,更有利于臣及时向陛下汇报情况。”
“卿家看来想得很周到啊。”李治满意地说了一句,而后又问:“那卿家眼中,可有合适地方?”
谢岩怎么也没想到,历史上优柔寡断的唐高宗居然会如此上心,大有立刻决定了意思。
只是谢岩来到大唐,时间虽不短,可是去过的地方却极少,既然皇帝问起,他怎么样也得说出个地方来,行不行那就不是自己管的了的事了。
搜肠刮肚地想上一番后,谢岩道:“臣昔日自‘洛阳’来‘长安’,途中经过一个县,好像叫什么‘新安县’,距离‘洛阳’很近,官道也从中穿过,极为便利,是一个好地方。”
李治并不清楚他说的地方在哪里,却开口问道:“朕可以把那块地交给你,然而,你需要多久,能够给朕一个怎样的交待?”
谢岩发现,李治似乎没有开完笑的样子,于是他又花了一些时间仔细考虑,正所谓“君前无戏言”,他必须想清楚,才能够说。
李治并不着急,他坐在龙椅上,默默地注视谢岩,心里也在想着:“朕倒想知道,你究竟能够做些什么不一样的来?”
差不多过去有半个时辰,谢岩终于开口道:“启奏陛下,微臣先前所提士农工商,臣都可以做到,但是臣需要陛下给予臣一项权力。”
“说,要何权力?”
谢岩道:“臣之行事,有许多地方,与其他人不同,甚至可能会引起一些误会,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臣请求陛下给予臣,在那‘一乡之地’内,除陛下圣旨外,臣可以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也就是说,臣只受君命管辖,不受旁人约束,陛下给臣十年时间,臣一定交给陛下一个完全不同的‘一乡之地’!当更多的类似地方出现时,我大唐自然可称得上‘民富国强’,陛下文治武功,将史无前例。”
李治微微一笑,他可没有被谢岩的豪言壮语给“惊”到,而是开口问道:“天下政令,皆通过三省,你想绕过三省?”
“正是,只有独立于三省管辖外,才能够不受干扰,否则光是应付各路官员,也将耗费微臣绝大多数精力。”
李治很清楚,谢岩要的到底是什么?他要的就是想在那“一乡之地”里,拥有绝对的权力,避免来自其他地方的掣肘。
李治道:“此事非比寻常,朕需要仔细想想,卿家还是先把‘军官援助团’的事办妥,两个月后,他们出发的时候,就是朕给你答复的时间。”
谢岩立即道:“微臣遵旨。”
“卿家莫要让朕失望,朕还是很相信你的!”
“多谢陛下!”谢岩道。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谢岩与皇帝陛下的正式奏对,又一次迅速传遍大唐官场……
“洛阳”城里,冯宝站在小院里,拿着一份信在仔细地阅读。这是谢岩派人给他送来的,信里详细说明了最近发生的事,并且告诉他,自己和雷火,带了两百多人要进行四十天的“魔鬼训练”,暂时会联系不上……
信是用拼音写成的,可谓万无一失,因此,谢岩在信中毫不隐瞒地说:“武则天将于近期离开‘感业寺’,李治最近发生的一些变化,应该就是受其影响。”
冯宝将这封信,一点一点地撕的粉碎,他回到屋里,独自坐了一会后,刚想出门,黄守义忽然走了进来,一见面就直接问道:“听说,谢校尉打算出任什么‘一乡之地’的县令,此事当真?”
冯宝说“没错啊,这是好事啊。”
“好事?”黄守义瞪大眼睛瞅着冯宝,半晌后才说:“谢校尉和你的本事,旁人不知道,老夫我可是清楚的很,区区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太屈才了啊。”
冯宝不以为然地道:“谁说屈才了,我就觉得很合适,他还能当个县令,换我,当个村长就了不起了,官再大点,保证干不了。”
黄守义怎么都想不到冯宝会这么说,想看怪物一般的盯着冯宝道:“你二位都是干大事的人,可怎么偏偏就……唉!”后面他都不知道说啥是好。
“谁跟你说,当个村长、县令就不能干大事了?”冯宝反问了一句,然后又说:“官职大小,屁用没有,想干大事,得靠脑子,得靠陛下的支持。”
黄守义对冯宝总能说出自己听不懂的话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反正他是理解不了,干大事,不做大官的想法。
冯宝也懒得解释,直接问:“老黄啊,还有没有其他事?如果没有,我得出去一趟,下午还得赶回来给孩子们上课呢。”
黄守义道:“谢校尉君前奏对,说什么士农工商分别发展,老夫想问问,如何一个发展法?”
“这有什么好问的?”冯宝想都没想,直接说:“兴办教育、开办学堂;搞农业改良,蔬菜大棚;提高科技水平,通过商人整合各种资源,发展经济,没什么好奇怪的。”
冯宝平时和黄守义说话太随意都成了习惯,故而随口说出一串后世才有的名词,听得黄守义张着大嘴,看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冯宝从来就是别人不问,他也不说,这会看到黄守义那模样,刚想开口笑他两句,突然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从来都不关心政治的黄守义,怎么会问起这事来的?
“老黄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问?”
黄守义道:“老夫我哪有什么事儿?校尉多虑了。”
“那是别人托你问的?”
黄守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就答应了。”
“那赶紧说啊!”
黄守义道:“就是想问问,咱们商人能有什么机会?”
冯宝道:“那机会可就多了去了,不过你就放心啦,机会来了,自然不会少了你那份。”
黄守义连忙道:“那老夫就等校尉的好消息了。”
“一定一定,现在没事了吧?”冯宝问。
“啊,没事了,校尉有事请自便。”
冯宝不做多想,起身就走,看样子是真有事!
“长安”,关于奏对的事,依旧持续发酵着,许多世家大族或者高官,都在私下议论,激进一点的,甚至派人去“洛阳”,看看冯宝的那个“庄子”,他们也察觉到了,皇帝陛下对这件事情似乎极其在心,如果不搞清楚皇帝想做什么,那以后可怎么立足于朝廷。
“夔国公”府,应该是大唐对谢岩他们最为关心的高官,当奏对内容传出来后,刘仁实马上就派人去“洛阳”,看看“宝庄”到底干什么,也好判断出。
“父亲,派去‘洛阳’的人回来了。”刘仁实说。
刘弘基道:“怎样,那个冯小子,都干了什么?”
刘仁实道:“他买下庄子的时间不长,目前主要是酿酒,其他就是在庄子里大兴土木,建房,平整道路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真的没有?”刘弘基眉头一皱,道:“谢小子可是在陛下面前说过此事。”
刘仁实仔细想想后,道:“对了,好像是有一个地方不大一样。”
“说!”
刘仁实道:“冯宝给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发工钱,每月一贯,至于农户,好像每家每月两贯,但是订了很多规矩,由于太多了,派去的人也记不住,不过他听庄户们说过,叫什么‘发的钱多,扣钱的地方也多’,听说连喝水出恭,都有规矩,做不好,也要扣钱。”
“对嘛,陛下要的就是这个不一样!”刘弘基说完,又问道:“仁实,上次让你去找几个‘武平堡’回来的府兵问问情况,结果如何?”
刘仁实道:“结果不好,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问其他的都说,就是关于‘武平堡’里面的事,说的极少,能知道的事,早就知道了。”
“呵呵,想不到啊,两个毛头小子,居然如此厉害,连人心都可以向着他们,做到这一点,可是非常难得的事。”
“父亲的意思是,他们在收买人心?”刘仁实非常吃惊地问道。
刘弘基白了儿子一眼,不满地说:“收买人心,那是图谋不轨者才会为之,再者,人心岂能收买?仁实啊,能够买来的东西,都不是最珍贵的,你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孩儿受教了。”刘仁实也觉得自己说错了,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地问道:“那些退役府兵,为什么不肯多说呢?”
刘弘基道:“为父以为,一来他们对那两个小子心存感激,二来,也是我们问的,可能对府兵们来说,也很重要,他们不愿意说罢了。算了,此事不用多想了,为父已经命人前往‘武平堡’,必须要弄清楚那里发生的事,才好知道谢小子他们想干什么,也好知道陛下究竟需要什么。”
效忠当今皇帝,紧紧跟随皇帝的想法,就是刘弘基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也是他为刘家定下的“家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