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其实不是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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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室门大开,廊道里有些患者家属听见动静站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助理朝他们解释,一时间人尽数走完。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静谧现了身,狼藉便也现了身。
顾念辞撑着扶手站起来,他觉得手脚发软,慢慢走到一旁拿起扫把。
玻璃被扫到一起,相互碰撞的声音不大,在这方空间里却显得异常突兀。
他像个灰败的残兵,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清扫着狼藉一片的战场。
走出门的那一刻,走廊空无一人。
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在近乎脱力的那瞬完全倒向恍惚,顾念辞扶着墙感受着阵阵耳鸣。
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顾爻的死因、顾兰口中的内幕、胡壮壮父亲的反常、她母亲傅槿仪的死……
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被蒙在鼓里,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绝望倾轧而来,他开始想迎头撞上墙壁后会出现什么,是不是真相……是不是解脱……
手紧攥成拳,指尖嵌进疤痕里,没有疼,只有麻木。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在顾兰身上划了一刀,可自己拿着利刃的手也已鲜血淋漓。
“你还好吗?”
身后一道声音,顾念辞看见了胡同的尽头,没有真相,只有深渊……
他摇头:“没事。”
“腿麻了而已。”
商谈结束,裴尚言打算送薛妍回家。
可她却说已经和Age通过电话,人待会就到。
骨子里的绅士教养让裴尚言在后知后觉吃了狗粮后依然陪着薛妍在咨询室大厅等她男朋友。
送走了人,原本要走的裴尚言却被助理叫住,她说能不能帮她叫一下保安。
裴尚言不知顾念辞和他所谓的姑母有没有龃龉,但他下意识就想到了顾念辞的异常,下意识就觉得是接待室需要保安。
出于私心,他没有离开。
在大厅的长椅上一分一秒都过得那么慢,他看着保安把一个女人带走,却独独不见顾念辞。
直到看见走廊上虚弱异常的人,看他扶着墙,裴尚言觉得这个人下一刻就要倒了。
但他不能上前撑住他,不能把人搂在怀里,不能在他耳边呢喃撑不住就别撑了。
他只能快步走过去,然后慢慢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顾念辞扭头,微红的眼眶勾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裴律师怎么还没走?”
裴尚言看着他眼角泛出零星笑意,眼皮显出红色,像是夕阳和星星的同时并存。
他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心虚:“刚刚在陪薛妍等她男朋友,就走。”
顾念辞觉得男朋友三个字被他刻意咬重,像是在强调什么。
两个高大的男人挤在走廊,明明是很敞亮的地方,却因为两人的存在稍显局促。
路过的人不时回头看他们,两人站在廊道,他红着眼,这副样子倒是引人遐想。
顾念辞缓了缓神,虚浮的脚步有了力气,他重新打开门。
“进来吧。”
他不再管主宾礼仪,先一步坐下。
对着进门的男人说:“抱歉,让你见笑了。”
裴尚言不知说什么好,安慰他,那是他的家事,他不好插手;直接跳过谈公事,又非他所愿。
他稍逊的交际能力如今在此刻显出端倪,他拧着眉重复:“你还好吗?”
顾念辞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对面的男人,或许是在为上一句话感到别扭,裴尚言双手交握,拇指不自觉的抠着另一只手。
可这次顾念辞的话却不再是刚才的那句“没事”。
他仰躺在靠背上,说:“不太好。”
裴尚言闻言抬起头,百叶窗未拉,阳光洒在皮质沙发上,在一旁的抱枕上留下痕迹。
麻灰色抱枕上的英短紧紧盯着他,顾念辞解释:“这是右右。”
声音略微沙哑,裴尚言脚随心动,为顾念辞接了杯水。
温热的水放到他面前。
如今主随客便,顾念辞看着气定神闲为他代劳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的杯子。
他正欲道谢,裴尚言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他走到百叶窗下。
“裴哥!还没搞定吗?这都到饭点了,合同要签,饭也要吃啊!”
“嗯。”
对面一阵沉默。
“嗯?什么意思?你是吃过了?”
裴尚言被对面咋咋呼呼的声音搞得头大。
他冷着脸解释,却忘了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
“合同签好了。”
“午饭……”
他稍微侧过头看沙发上的人,“就要去吃。”
朗风语气听上去有些落寞:“行吧,原本说跟你一块去呢。”
“嗯”,他回道,“我马上就要去了,不好再回去,你自己琢磨一顿吧。”
挂了电话,他转身询问:“要去吃饭吗?”
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歪头看他,松垮的毛衣向下滑,突出的锁骨在头发的遮掩下隐隐约约。
两人一个沐在光亮里,一个隐在阴影中,像是被割裂的两个世界。
顾念辞看不清裴尚言的脸,堪堪对着轮廓答非所问:“不好再回去?”
正直的律师不擅说谎,他用手抵着鼻尖,像是怕鼻子长出来的匹诺曹。
“咳”,他迈向顾念辞,“经一路下班时很堵,回鼎铭要经过那里。”
顾念辞点头:“有什么推荐的餐厅吗?”
裴尚言终于能明白圣地亚哥看到海面上浮跃而出的马林鱼时的心情。
他帮人拿起一旁的外套,“我知道一家粤菜馆,一起去吧。”
……
“裴律师做什么事都喜欢这么简单粗暴吗?”
上车前,顾念辞主动绕到驾驶座,可这次却依然被人摁着车门,恍惚间闻了几秒乌木香。
这次索性也不躲了,他靠在车上好整以暇地等着裴尚言的解释。
面前的人一本正经,离顾念辞腰侧不远用来关门的手只停留了一两秒便自觉收回,裴尚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淡淡的语气似是带了几分沉意:“顾医生上午谈合同想必耗费了不少心神,这次就不麻烦顾医生了。”
顾念辞闪身走到车的另一边,“喝了酒的裴律师还能信任吗?”
裴尚言淡淡一笑:“餐馆就在下条街的拐角,而且,上午的那杯其实不是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