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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嘴硬的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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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告诉顾兰要和萧浩结婚时,她清楚的记得她妈不顾一切阻拦的样子。口口声声说为了她好,可想多捞点钱的鄙薄心思谁不清楚,那副样子让她对这份本就雪上加霜的亲情彻底死了心。

顾兰嫌萧浩是个穷学生,给不起他们想要的彩礼。是啊,多一份彩礼,靳超就多一点老婆本,她亲爱的母亲的脑子在这些事上,转速是无人能及的。

顾念辞观察着靳敏的表情,正想安慰几句:“姐……”

“卖个屁的惨,老娘现在过得还不如他们呢,要卖也是我卖,都来给我捐点钱吧,我也快要活不下去了……”靳敏的嘴跟连珠炮一样,话突突突的往外冒。

顾念辞看着他姐边说话边翻白眼的样子,就知道安慰的话没了必要。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她突然反应过来,本想就不告诉他了,省的又为了她糟心。

“你猜啊?”他浅浅一笑,让靳敏又想起了小时候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奶团。

平常哪有这样的顾念辞,只有在绝对信任的人面前,他才会毫无芥蒂的表现一切情绪。

靳敏一个搞艺术的,情绪来的快如涨潮,迫切渴望着倾泻出去。这会儿她不禁又感性起来了,就像一个现代艺术风格的泼墨画,需要一点点将颜料用力撒到画布上才好。

“小辞啊,你说……我都已经被骗那么多次了,我妈她是傻吗?每次要钱都是差不多的理由。”

靳敏恹恹的说着,她好像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妈从她手里拿了多少钱了?说不清楚。

顾念辞收起笑,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地回了句:“因为他们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他们。”

——她才不傻,他们是当你傻。

有些父母总有那点无法击垮的自信,自信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孩子都不会把他们抛下。只因为那点可笑的血缘基因,他们可以轻易地对你进行道德绑架。

这下厨房里是彻底安静了,只有那锅煲好的佛跳墙往外冒着热气。

因为你仍然把他们当做亲人,即使心中了然他们的为人,却仍旧害怕他们的卖惨变成现实,即使他们所谓的爱变成利刃刺向你,你除了躲过之外,根本不会把他们当作敌人。那些打着亲人的幌子为非作歹的吸血鬼,又何尝不是利用这样的心理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施加伤害。

靳敏的唇张了张,想要反驳的话没底气的咽了下去。

她将买的蔬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一点点分好,又将顾念辞买的水果罐头和其他瓶瓶罐罐放到冰箱里。

“那下次,我就直接挂掉。”

顾念辞没接她这话,单单回答了她上个问题。

“姐夫告诉我的。”

靳敏洗菜的手又是一顿,燃气灶上的砂锅已经被顾念辞撤了下来,她有种打开它点根烟的冲动。

妈的,尽是些糟心事。

“你姐夫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了,菜做两人份就好。”

顾念辞发现他今晚答非所问的次数有点多。

“你和姐夫吵架了?”

“怎么,你又知道了?”

顾念辞看着靳敏脸上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的表情,颇为无奈的应着。

“他今天也来跟我卖惨,说你把他赶出去睡酒店。”

靳敏猫儿一样的眼盯着顾念辞,嘴角的死皮翘起,隐晦的透露出她很憔悴的信息。

“我画画嘛,你也知道,需要灵感,一个人安静,我能更好的创作。”

顾念辞听着这固执又不具有说服力的发言,也没戳穿她,谁让他姐是个坚强的听不得半点违逆之言的女战士呢。

“哦,没关系啊,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家。”

靳敏应激性的伸出手拍了他一下,仿佛听不得这话一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小子,一言不合就煽情。”

靳敏最受不得他弟那双晶亮的眼睛盯着她,像一个正经公正能剖析一切的法官,知晓她心里思考的所有。

“我知道的。”她像伪装什么似的,手抵住嘴唇轻轻咳了几声,那是她害臊时的习惯性动作。

顾念辞看着他姐羞赧的样子,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了。惯常在社交场上运筹帷幄的风趣男人在触及到亲人的情绪时却又开始束手束脚。

顾兰死性不改,今天能打电话,难保以后不会找上靳敏的家门,他姐安稳日子没过几天,他不想她再遭到任何折腾。

他想再找话题,可靳敏显然不买账。

他姐今晚跟磕了药一样,所有感官全开,敏锐的像块橡皮泥,轻轻一碰就会留下一个凹槽,所有关于顾兰的话题她都刻意回避。说话就像讲故事,想一出是一出,从喜马拉雅一下扯到瓦特纳冰川。

“你别说,你这副长发模样真的好帅啊,小辞,不愧是我弟,看来人还是要改变的,这样不仅别人不会嫌,自己也不会腻。”

“小辞,原来人是要改变的啊……”

餐桌上,顾念辞专注于给靳敏剥虾,煮熟后的虾壳泛着红,像他姐喝醉后的脸。

“我妈有去纠缠过你吗?别理她了,你不该承受这些,她个疯子……”

“找个人幸福的过一辈子吧,小辞,别太累了,要歇歇的啊……吃不消了怎么办……”

他听着他姐的酒后呢喃,剥虾的手仍旧一刻不停,人总是在喝醉后才会勇敢的审视自己内心的伤疤。

将盘里剥干净的虾肉放到靳敏面前,顾念辞抽出纸巾优雅的擦了擦手。

靳敏明显喝大了,脸的颜色比起窗边勃艮第红的色卡有过之而无不及,画笔在她脸上蘸一下就能作画了。

“你别操心我了,我现在就很幸福。”

“嘘……”靳敏将食指放到唇边,眼神迷茫无神,跟街边的酒鬼差不多模样。

“你就是个披着狼皮的小红帽,小辞,咱俩太像了,嘴硬的像石头……”

“……”

“该睡觉了姐,格林兄弟今晚保不准会来找你。”

搞艺术的想象力真强,原来小红帽才是那只啃了外婆手指的饿狼。

“唔,他们不会来,舅,我舅会来……我昨晚……梦到舅舅了,他说……说我没照顾好你,他很生气。”

“哦,是吗?不先来看看他儿子,却先去找小时候经常藏他烟的调皮鬼?”

顾念辞拿过一旁的醒酒器,面色如常的倒了杯红酒,红色的液体滚进透明的高脚杯里,像波浪,像血液……

“小辞,我妈把你……带到我家,没照顾好你……吃苦……你吃苦了。”

他姐根本不理他,自顾自的说着话,像鬼上了身。

他浅浅的抿了一口,干涩的味道遍布整个口腔,这个感觉和他妈妈走的那晚,靳敏领他喝的奶茶一点也不一样,又好像一模一样。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的任何一件事情,清楚每一个细节,就像经历了很多遍,记忆太奇怪了,奇怪到不符合科学——那年他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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